《薄暮收魂录》秋前不暖了

6、笔收魂，笔镇灵

　　星光朦胧，弯月不知去往了哪里。

　　“这世界该不会只有星光，没有月光吧？”薄暮想起昨晚离家前在郊容市看到的一弯明亮亮的圆月，自打进入这个神明世界之后，一路只见过星光和矮行灯的灯光。

　　“有，只是今日日子特殊，另作用处去了。”福听在前头乐呵地扛着箱子，一个大步子跨过两层台阶，头也不回的说道。福听看上去年岁也不算大，甚至相貌略青涩，不过这说话做事的腔调本本分分，却是一副守规矩的成年人模样，加上这身材似孩童的个头一般，薄暮总觉得别扭，不禁心生好奇，多瞧了他两眼。这让福听心里头高兴不得了，新来的漂亮姑娘可是一直在关注着他呢。福听虽说一直在前头没转回过身子看薄暮一眼，但是他这双耳生来就灵敏，周遭十里，只要是他想听，他想看，都能靠这双耳朵得知一切，哪怕是与他隔着千千万万堵墙，婉转起来骂人一句不带脏字的调侃话，明面儿上，暗地里，他都能明白的一清二楚。

　　三人行不一会儿来到院子偏旁的一处别墅面前，薄暮记得这福听只是说收拾了一间房给她住，没想过却是好大一栋现代别墅，幽幽地藏在了这里。

　　别墅三间三进式，正门进去便是上楼的楼梯。不管是从这别墅的外式，还是内里的装修，都与这整间宅院的风格不搭调，格格不入。这福听真的是有心了。

　　“别收拾你那些行李了，躺着早点休息吧，眼看着天亮也要有活儿干了。”青岩抗了一个小箱子搬上二楼，气喘吁吁，拿自己的巴掌扇着风。福听也点头示意，表示他也赞同青岩的话，放下箱子就打算下楼走，青岩下楼前，再三叮嘱道：“等会5点听见鸡鸣就起床，到刚才那个湖心亭去，记得哦，晚去了就不得了了。”

　　赶了真的是一天还多出头的路，薄暮着实也累坏了，双臂仰开倒落在床上，困意袭来，闭眼前想看了爸妈的脸，睡去了。

　　也没过多久，鸡鸣声直奔耳朵里来。

　　被这样叫起床，真是新娘子上轿，头一回。薄暮一个轱辘床上蹦起来，去房间隔壁卫生间漱口水就下楼了，他可一直牢记着什么晚点儿了，就不得了的警告话，生怕人生地不熟的，在这个世界里惹事。

　　睡眼惺忪，双腿还发酸，这一夜是真的没睡称心。5点晨光蒙蒙亮，雾气氤氲，还有一些些寒意，出了别墅门，剥开几丛长相怪异的树枝丛，就能一眼看尽整座池塘，哦，不，整座小湖泊的全貌，游廊曲折，四通八达，就和昨晚见到的一样。

　　湖心亭有一位背对着东方而立的，着素衣的男子。

　　忽感凉意，越发凛冽，树叶和发丝却看不得有任何一点被风波动的样子，大片云层骤然降低，避开了湖心亭中间的男子，在他处聚集起一个个圆圈，并围之激烈翻滚。有灰暗的东西从圆圈里掉了出来，轻飘飘地掉在了部分无顶的游廊上，一个接着一个，掉落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晦暗来不及散步，便叠加了起来。薄暮远远盯着这一幕看，看的越来越清晰。那些灰暗的东西，姗姗地迈着步伐，安安稳稳，向游廊四处离去。其中一支，眼看向薄暮站立处踱步而来，领头的那一个，在游廊的拐处转了身，与薄暮迎面之时，一个踉跄致使后面的队列全数堆叠在一起，又快速整理队列，依旧安稳地行来。

　　素衣男子一瞥，瞧见了薄暮，也随着那支晦暗向薄暮走来。

　　晦暗停顿了一下，见此状，纷纷移步原本的路数，飘向另外一边，继续踱步走去。

　　“来了啊。”林清湫并没回头，只是微微侧脸，余光瞧了一眼薄暮站的地方，依旧冷冷淡淡，问候了一声，就当是晨起的早安了。

　　薄暮捋了头发，撑开五指梳理了披在肩膀上的长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脚和那一身没换过的衣裳。为什么林清湫基本都没正眼瞧过自己，是自己长的不好看吗，还是打扮的不得体，让他厌恶？就算自己是他陌生的远房亲戚，或者是上门借住的客人，礼貌的对视，也是再应该不过的礼节吧？林清湫对薄暮父母的态度倒是礼貌又尊重，为什么唯独对待薄暮，他总是一副冷淡，事不关己的样子。

　　薄暮想到这里越发生气，噘嘴回答：“对，来了。” 语气没有管理好，回答有点冲，薄暮又补了一句“你在干嘛？”这句话又听起来温柔如水一样。林清湫怎么会听不出来，他收起了手中棍棒状的器物，转身之后反手藏在背后，向着薄暮走过来。

　　“万物皆从水生，万物也终归于水。那些善恶的灵魂都从人间赶过来，从这里的水生，才能去往别处，各自安定。”林清湫的手里多了一支笔，看样子，跟薄暮手里头的略有相似处：“这是镇灵笔，你手里是收魂笔。两支笔曾经本是一支笔，过去发生了点事故，便折中给断成了两支。他们一代传一代，不知被传过去了多少代主人。”林清湫道着笔的由来，说罢的时候，摊开手掌，镇灵笔横生出两端，显然一副长枪的样子，林清湫紧握，重重地让笔的末端敲在了地上，震地沙尘飞起，在游廊上的晦暗灵魂们，瞬间消失。

　　“那些... ...呃，那些灵魂怎么消失掉了？” 薄暮不太愿意接受称之为“灵魂”，毕竟在她的常识里，灵魂完全不可见的能量体，然而这个世界里，却能清晰的出现在眼前，薄暮还没来得及适应。

　　“没有消失，去了他们该去的地方了。你我毕竟还是人类的身体，跟晦暗的东西没有办法沟通，不过这笔可以。”林清湫收起了笔，像刚才的样子，反手藏于背后：“震了下地，是我提醒他们赶快散去，马上要日出了，这里的日出时刻比人间稍晚，并且白昼稍短，以后你要是不能适应的话，让福听带你去人间住。” 林清湫绕开薄暮，往她背后的鹅软石路走去，并示意薄暮跟随过来。

　　“我会努力适应这里的生活的，你放心！” 薄暮自打了主意要留在这里，她就没想过后悔，现在林清湫是在下逐客令吗？这让她有点恼怒，虽然她现在还什么都不懂，但给人学习的机会还是要给的呀，林清湫怎么就这么断定她不能接受这一切了，原来之前那些冷冷淡淡的语气，就是瞧不起人，是吧？愤怒的小火苗一上来，眉头皱地紧实了。

　　福听从另一边赶过来，向林清湫和薄暮打了一个元气满满的招呼，递给林清湫一把卷轴，林清湫便挥手示意，一个人往前边走去了。

　　“跟我去吃点早点吧，我刚去集市买回来，这酥饼每天都有人排长队等着买的，我跟酥饼店的师傅关系好，他给了我一个还没上市的新口味，你来尝尝看。” 碍于礼貌，不然福听早拽着薄暮走了。

　　青岩早早地喝完了豆花，碗底剩了一些汤渣，倚靠着廊椅，掰着酥饼吃，看到薄暮过来，立马热情地招招手，上下十六颗漂亮的牙齿露了出来。薄暮看见这个姐姐就喜欢的很，同样，青岩也非常喜欢这个小妹妹。赶紧去拿了两个酥饼，小跑递到了薄暮的手里：“快，咬一口尝尝。” 双眼放光，期待着她心里薄暮对酥饼的肯定。

　　“好吃！”薄暮开心的叫了出来“啊啊啊！真好吃啊！”

　　老王卖瓜，自卖自夸，青岩和福听一脸骄傲，得到薄暮的肯定，高兴的不得了。

　　福听舀了一大勺豆花，撒上榨菜丁，花生碎，小虾米，猪肉末，香菜叶，香葱粒，淋上酱油，浇上带着芝麻的辣椒油，递给薄暮，说道：“拌好喝一口，别噎着。” 薄暮的确被酥饼噎着了，理解一下她吧，她可是超过24小时没吃上东西了，碰上这酥饼还贼好吃，她不顾形象的嚼掉了三块酥饼，福听都来不及给她盛豆花。薄暮搅拌了两下豆花，豆花也不是很烫，一口气喝完了，眨巴着眼睛，麻烦福听再来一碗。

　　福听撸起袖子，大勺又盛起了一勺豆花：“你别生气，慢慢地吃，林先生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也不是急着赶你回去，他说让你回人间住，其实还是让你住在这里，只不过，你的卧房到了日夜相邻的时间点，身不动，人已回人间。”
　　薄暮看着福听浇了辣椒油，想着端到碗的时候，自己再去浇一勺辣椒油，没想到福听刚递出碗，又收了回去，按照薄暮的意思浇了一勺辣椒油，薄暮双眼瞪着像呆头鹅看着他，福听噗呲笑了出来。他这能力，让人一点小心思都不敢想，害怕他。

　　“林先生带你见过那些晦暗的灵魂了吧，这下也算是你跟他们自我介绍了，不出这个钟头，你的消息，这地方都要传遍了。” 青岩托着下巴，收起了十六颗牙齿的笑容，似有一点哀愁的神情看着薄暮，揉了下薄暮的头发，便独自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