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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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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野车游刃有余地穿过一道狭窄弯曲的隧道,隧道貌似已经有些年代了,地面坑坑洼洼,崎岖不平,颠的薄暮的屁股有点生疼。借着车头灯灯光,薄暮抬头向上看去,隧道的穹顶上似乎有大片的壁画,墙体衔接缝处的潮湿向外散开来,痕迹斑驳,还生产出了不少青苔,挂在墙壁上,以致覆盖了不少壁画的部分。
越野车开的不快,薄暮依旧处在尴尬又害羞的状态里,为了转移这种窘境,她尽力地向穹顶望去。
壁画似乎讲述了一个个冒险的故事,光怪陆离的植物和动物,被描画出来。比如说,就在刚才从薄暮眼前快递过去的一副壁画,描摹了一种非常奇特的“植物”,也许吧,毕竟壁画强调了此物是栽种在淤泥里的,不是植物,还能是什么?此物通体肉粉色,根茎极其粗壮又笔直,直至长枝叶的部分,茎部变得细长,像弹簧一样弯曲着,向着根茎部的淤泥里长去,只是这顶部却不再是肉粉色,而是碧绿,不仔细看,跟一边的青苔色泽类似,分不清到底是壁画还是青苔了。
隧道不长,出来立马见到自然光,豁然开朗,连阡累陌,连畴接陇,细水绕满田园,只有彼时越野车下一条柏油马路向北铺去。柏油马路有点煞风景,像一道闪电劈开了这田园美景。
林清湫其实一直暗暗的关注着薄暮的一举一动,他很喜欢这个妹妹,从孩童时期就喜欢她了。但是这多年过去,薄暮对他的感情可能都没有了,现在对于她来说,他只是个传说中的哥哥。
“别墅就要到了。”林清湫依旧目视前方。
话毕,越野车就停了下来。薄暮“噗呲”地就笑了出来,说到了就立马停下了,这人的嘴巴子跟闪电一点快。薄暮又立马收回了笑容,恢复了面无表情,毕竟爸妈都在,行为得端庄。
“那就送到这里吧!我想和薄暮单独再谈谈.”时行礼貌地请求着林清湫,林清湫应了声,便开了车门,走出去。看着他走远了一点,时行递向薄暮那支毛笔。
“现在开始好好拿着这支笔。”时行的语气有点严厉:“它能带你去很多地方,去看世间万物,也能保护你,也能保护其他人,或者不是人的人。”
“爸,你在说什么呀?” 时行平时话少又严肃惯了,虽然一直对着薄暮冷冷淡淡,时刻像个严厉的班主任般和薄暮相处着,但是刚才这句话,时行的语气非常不一般,并且让薄暮有点畏惧,她不明白今天遇到的这所有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薄暮,爸妈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了,可能会花上很久。我们依旧要回郊容去,你和你林哥哥在瓠墟镇生活一段日子好吗?”潘懿尽可能的抱着薄暮。
“其实我们也不能够全部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时行叹了口气,面色有点怜惜地看着薄暮:“你奶奶一辈子守护着这里,她现在走了,有一些责任和义务就要你去承担了。这是没有办法选择的,我和你妈一直想带你逃离这里,我们搬去了郊容,可你的命就是这样,阻止都阻止不了,该来的还是会来。”
时行说了这么一长段话,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爸爸的能力实在有限,没有像你这么......这么有天赋,你奶奶也是一样。”时行又叹了一口气,眼神望着车窗外的田倾,说道:“一直以来,我们对你说,你生病了,其实你并没有,只是你能感受到一些常人不能感受到的东西,这些东西可能会伤害你。”
时行没有头绪地说着这些,其实他也不是很懂,只是断断续续地一边想着,一边开着口把知道的全数讲给薄暮听,害怕遗漏了哪怕是一丁点,薄暮在这之后都要花很多精力才能去搞明白。这个瘦干的男人怎么可能不爱自己的亲生女儿,一直冷冷淡淡地对待她,只是他怕她受到伤害,怕她的生活会一团乱,想着也许能带她摆脱她的命运。
“总之呢,郊容市也跟从前不一样了,你不能再在那里生活了,因为你什么都不会,光靠天赋,连生存都活不下来。你得回到瓠墟镇来,从零开始,你得学习,做个好人,接着你奶奶的心愿,守护这里。”
薄暮这会儿依旧还是在云里雾里,不过她听出来了父亲的意思——他们要和她分开了。
回想着以往在她身边发生过的点点滴滴,那些不寻常又窜进她心里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非常想知道答案。一路过来,发生的这些奇特的事情,她也非常有兴趣去了解。她看了一眼距离她几十米远,正在打电话的林清湫,薄暮第一眼就喜欢上他了,她想去了解他。
薄暮愿意留着瓠墟镇。
可是一想到要和爸妈分别,况且也不知道多久之后才能见面,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做出选择。视线飘向了他那里,薄暮攥着毛笔:“你们能经常回来看看我吗?” 薄暮渴求着父母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可时行坚决的拒绝了:“没办法经常回来,郊容那边有我们需要做的事。”潘懿从随身携带的包里翻出一只还没拆封的手机盒,递给薄暮:“想我们就去镇上用视频给我们。瓠墟镇有些特别,很多地方没有信号,电话是不通的。但是镇上繁华的地方,人多会有些烟火气,你就能拨通号码了。”
潘懿的手有点抖,她哪里舍得这么突然就要和女儿别离,虽然这个准备做了十几年了。潘懿挥了一下手,在耳后拎了一个耳报神出来:“耳报神跑腿很快,实在没有信号,你可以麻烦他们一下,他们其实很友好,喜欢助人为乐,有求必应的。只是别要求他们做太过分的事情,那会要了他们的命。”
潘懿与薄暮道别这会儿,时行挥手招来了林清湫。
鸣笛的声音响起,柏油马路西侧驶来了时行的车。汽车以很快的速度向薄暮这边驶来,还不及思考,薄暮拉起父母向一边跑。司机刹车踩的很及时,车屁股都微微翘了一点起来,他骂骂咧咧的从车上跳下来,看见林清湫却立马毕恭毕敬地喊了句:“先生。”
林清湫瞪了司机一眼:“一再跟你讲过,车不要开的太快!”
林清湫疾言厉色地责怪着这个司机,目光寒蝉。“是,先生。”这个司机立马应答着。薄暮却认为他并不诚心,下次说不定还要开这么快的车。
“折返回去又是很多路,自今早开始累坏了吧。”林清湫示意正在后备箱搬行李的司机上前:“章台,你送一下叔叔和婶娘。”
“是,先生。”
这位叫章台的,薄暮抬着头盯了好一会儿都没看清他的五官到底在哪里,毛发浓密地遮住了眉眼,尖尖的大肉鼻子从一团糟糕的毛发里冒出来,鼻尖向下钩,像鸟嘴一样。刚才薄暮可能有所冒犯,使他生气了,所以自下车后,一直骂骂咧咧的,碍着林先生的面子,他又不敢大声骂出来,只能自己嘀嘀咕咕,骂给自己听,可是在薄暮的耳朵里听起来,便像是苍蝇叫般的嗡嗡嗡。章台把最后一件行李搬出后备箱,不打算轻轻地放在地上了,任由行李受着重力落下来。行李触及地面的时候,一层灰被弹起。章台反应都来不及,吸了灰立马一个喷嚏打出来,惊动了田里的麻雀,茂密的毛发里弹出了一个眼球,章台拾起,吹了吹灰,又塞回了毛发里。
待时行夫妇上了车,章台用力地关上了车门。解释道:“门得重重地关紧,等会才不会被甩出来。还有什么话要讲嘛?有话给也别讲了,坐好咯,十秒钟立马出发!”
章台看了一眼林清湫,林清湫依旧怒目地瞪着他。
“我是说,离别太伤感了,话说多了,就舍不得走了,少讲点,分离的还能干脆点。”章台打着迂回解释着。
薄暮扒着车窗,和时行夫妇相互不说话,眼神已经表达了一切。鸣笛的声音再次响起,一阵风夹杂着柳絮吹过来,路上只留下了两排车轮胎泥印。
余晖烁烁,远处的山村飘起来袅袅炊烟。
林清湫走到薄暮的身后拍了下她的肩膀,附在她耳边轻轻说道:“走了,回家。”
薄暮对这个哥哥还不熟悉,在车上,几度想开口搭讪,都被自己的难为情打败了。几度含羞,几度紧张,薄暮的脸上又泛起了大片的红晕。
林清湫似乎看了出来这个小丫头的心思,主动问起薄暮:“想知道刚才那人是谁吗?”
“想!”甚至没让林清湫把话讲完,下嘴快的就把这个字泼了出来。
林清湫很坦然地笑了出来,薄暮愣愣地看着他。
“刚才你爸妈在,我也很紧张,憋坏了。”
“他叫章台,姓祝吧应该是,我也不太记得清楚他的姓氏了,他来我手里做事很久很久了,他生前是做人力车夫的,累死累活赚不到什么钱,再后来,很多人都开起了汽车,出租汽车也越来越多,他拼命跑,都跑不过这些四个轮子的车,就没有了收入来源,饿死了。”
林清湫平平淡淡地讲着章台的故事,薄暮吓的软了脚:“什......什么叫生前?难道我刚才看见的是鬼魂吗?”
“是魂,不是鬼,我可不收鬼,鬼都是些下三滥的东西,恶毒的事情干的太多了,才会沦落成为鬼。”林清湫仔细的跟薄暮讲着,忘记了薄暮才刚接触这些事情,他现在讲的这些话,只能让薄暮鸡皮疙瘩全数立起来,一时,还奢望不了让她快速理解这个世界里的生死规则。
“那......”薄暮惶恐不安:“你是人吗?”
“我是,我和你,和你爸妈,和你奶奶一样,都是人,只不过,我们做的事情,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你从郊容来的吧,郊容市郊区也有跟我们一样从事这个行当的人类,不过听说,郊容那边是越来越难管了,所以你爸妈不放心你继续留在那里。”
“我爸妈......他们一直不跟我讲这些事情,我也不敢开口问他们,但是自小我是知道的,我的家庭和其他同学的家庭不一样。我爸妈他们也做你这个行当吗?”薄暮颤颤巍巍地试探着林清湫,虽然他已经解释了他是人类,但是薄暮依旧把他当妖怪来看,又是收魂,又是让刚才那个鬼能对他毕恭毕敬的,他不是妖怪才怪,肯定还是妖怪的头目!
“你爸妈,我很尊敬他们。”林清湫清了一下喉咙:“我听你奶奶说,你爸没有这个天赋,他只能看到一小部分的那东西,而且能力也很一般,他没有这么多精力去守护这么多。不过你爸还是很厉害的,他守护了你,给了你十六年的安稳。你别小看,这真的很伟大,历史上头一次呢!”
薄暮含着笑,虽然不能完全听懂这家伙在讲什么,但是他讲话的声音很温软,而薄暮也认同林清湫所形容的她父亲的形象。慢慢地,困意又再次袭来,林清湫咳了一声,薄暮又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