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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今天天气非常好,收成一定不错。小面在海滩上坐了一会,极目远眺海天相接的地方,想到凌晨即出海捕鱼的父母如此想到。小面养的小狗小米好像也受到好天气和主人好心情的感染,与浪潮一同嬉戏。我要收集好看的贝壳,等阿爷阿娘回来时给他们看一看。她打了个滚,从海滩上站起来,拍拍全身的沙子,开始卖力地在沙滩上继续搜索起来。她的围裙里已经兜了十几个战利品。
      小面低头检索时,忽然听得远处的小米汪汪地叫起来。小米叫得很不寻常,它的声音里有一丝恐惧。奇怪,小米可是在大虫袭击村子时都丝毫不退的村里最勇敢的猎犬,怎么叫得如此不寻常?小面连忙放下手里的贝壳,拔腿就往小米的方向跑。
      只见小米朝着一坨垃圾堆不停地喊叫,却不敢靠近。小面走过去,安抚了一下小米,随即将眼神转向垃圾堆。
      垃圾堆没什么不对,死海带,臭鱼烂虾,还有一堆渔网———-啊!这下面怎么有一只手啊!
      小面惊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向村子里跑去。

      “@}】#%^*?”
      “~%$“@6*!”
      别吵了.......明庭困难地睁开眼,看到一对圆溜溜的黑眼睛正好奇地瞪着她。是一只灰黑的狗。
      那对眼睛的主人看到她醒了,吓了一跳,转身跑到屋外,似乎对着什么人叫了一声。明庭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躺在毛竹搭建的房子里。左边的床头柜上静静躺着一对损坏的玉玦。她趁外人还未到,悄悄把玉玦收在怀里。
      门开了,走进来一位老妇人。她是背对明庭进来的,好像还在对谁说着什么,因此明庭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头发。又长又白的头发和黑青色的麻布梳在了一起,形成一股颜色对照奇异的粗绳。这股绳子一圈一圈地盘在她的头上,在厚重的盘发最高点上又压一银冠。银冠后拖着一条长长的黑绳。可以从黑绳末端露出的竹管看出,这是在精制的细竹管外包上黑布帕做成的。
      她转过身来,用一种盘查的眼神审视着明庭。明庭这才看见她什么样。她鼻短眼细,眉毛上扬,嘴角向下,两唇紧紧抿着,显得不怒自威。银冠上有一块圆银牌,下垂三个小银牌于前额。她身着黑衣,戴满全身的银饰,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老妇开口:“\#*_%^1?”
      明庭猛然意识到自己完全听不懂她在讲什么。但她又确实不懂神族语言是否在人间通行,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朝老妇人摆了摆手:“我听不懂。”
      未曾想老妇脸色大变,呆在原地。
      明庭又道:“你听得懂吗?”
      只见那老妇望着明庭的脸思考片刻,立时跪了下来:“仙人下凡,恕仆不敬之罪。”
      明庭也呆住:“你会说我说的话?等等,你为什么说我是仙人?”
      那老妇没有抬头,道:“仙人稍安勿躁,待仆驱散门外众人,再向您详细说明。”
      那老妇恭敬地跪着后退三步,转身出门,向门外人说了几句,外面顿时安静下来。
      那老妇又回归,磕了三个头:“我族乃山哈族,我是族里的巫师。仙人说的这种语言,只有历代巫师才会说。我们巫师只有在祭祀占卜时才说这种语言,是因为只有这种语言,天才能听懂。而且,您的眼睛里没有瞳神,却仍然可以行走言语如人。您一定是仙人!”
      明庭沉吟片刻,道:“那就算我是吧。你别跪着了,起来说话。”
      那老妇一听,便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
      “您需要我做什么吗?我族能提供的,一切都会尽可能的给您提供。”
      明庭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看她,她脑子一转,道:“好。我有要求。第一个要求,你不要对我这么毕恭毕敬地。我此次下凡是要暗中调查一些事情,你这种姿态,我不是暴露了?你就把我当成一个客人。我之后,还是要走的。我会一些拳脚,可以帮你保护村庄。第二个要求,你要告诉我这世上的事情。第三个要求,我要学习你们的语言。”
      那老妇脸上现出一丝迷惑,又在听闻“保护村庄”时喜笑颜开,道:“那就遵从仙人所言。”
      明庭跳下床,扶住老妇的手,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答道:“我叫兰叶。”
      “好,兰叶。我叫明庭。你以后便叫我明庭就好。诶,你们族有捕猎的队伍吗?让我跟他们一起捕猎吧!”
      “好,好。”兰叶心道,她虽然是仙人无疑,怎么完全不像前代巫师所述的仙人那般?反倒是纯朴天真,与我族少女别无两样。可当自己以心眼刺探她的心识时,看到的却是无数面的镜子;这种样的神法,凡人根本不可能习得,只在传说中有所听闻。

      明庭很快用实际行动破除了兰叶的疑惑。捕猎队伍虽然与她并不相熟,也看她受了村里救命之恩并无任何表示,问什么,也不说话,心里对她也存了三分怒火。又觉得她很是个麻烦,便借着地利之便,把她甩在了山林里。
      明庭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独自走在山林里,倾听山谷间的风声,只感觉无比的欢欣。她步行到一处小溪旁坐下,摸出怀里的玉玦,发现上头刻了一匹马。她摩挲着那匹马,若有所思。
      “这是三太子母亲的遗物。”
      明庭现在对那个声音的突然出现已经习以为常,道:“所以出现的自然是昂驹的母亲。你当时话没有说完,是要说什么?”
      “我是让你在掰断玉玦后一定不能留下它。这块玉玦与三太子是有所感应的,但三太子得到玉玦时间未久,应该没有弄清联系它的方法。可假以时日....它的本体是一柄短剑,其上刻印了死灵的泪水,原本只有三太子能使用。可它离开神界后不能发挥本来实力,变回了普通石头。事到如今,你还是带着它为好。”
      “也好。这回,毕竟是我欠了昂驹一次人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至少也得好好保存他母亲的信物。对了,你一直没有回答我,你究竟是谁?你又是怎么与我联系的?”
      那声音在良久沉默,直到明庭听见了振翅的声音。一只浑身漆黑的大鸟不知何时停在了小溪对面的树梢上。
      明庭愣神片刻,随即了然一笑:“原来就是你当初把我扔进蒙水。”
      大鸟扑棱翅膀,点点头,张口说话:“没错。我是谁,你日后自然会发现。我费劲心力相助,不是为了你在人间停留的。你虽然神力已失,但如果去往人间的昆仑山,在那里乘坐浮槎回返天宫,凭借不死不灭的身体和玉玦化为的短剑,仍然可以报仇。你下一步要怎么办,还没想好?是与人族一起生活,还是等时机一到,回去复仇?我想,之前发生的一切,你已经想起来了吧。”
      明庭的笑容消失了。

      等她再抬头,大鸟已经消失了。

      明庭不敢面对大鸟的疑问。她在上岸的那一刻就决定逃避,于是把注意力放在在人间生活上。以她在海底地狱的梦中所学到的大部分,虽然与神法有关,但即使不用神法,一招半式应对人族也绰绰有余。她看出来了人族与神族的不同。人族的人,每个人都有什么缺陷。明庭看到他们的灵魂多半是缺这少那的,不是一个完满的圆。而神族的人,都是完满的圆,只是彼此之间大小不同。灵魂的不完满,意味着生命的脆弱。人族是脆弱的。明庭没有生起鄙夷不屑,倒越来越好奇:为什么人族如此脆弱,又可以一直生存下去?”
      至于复仇,现在的她又有什么能力复仇?即使能去天宫,没到凌霄宝殿就已经灰飞烟灭。再说时机,哪有什么时机可言?
      明庭不再深想。她三下五除二,打了一只大野猪,背着它回村了。

      村子在她背回野猪后迅速接受了这个陌生人。一则,村民们欢迎任何能给村子带来好处的人,更何况是赤手空拳就能打来一头大野猪的能人。二则,她好像是个哑巴,因此之前的不礼貌也都情有可原。第二天,村民们就在村子西边,一起给明庭搭了个简单的茅草屋。屋子搭好后,邻居们纷纷送来了一些碗筷家具,兰叶把自己的被褥给了她。明庭就这样在村子里住了下来。她安然接受了哑巴的称号。由于拳脚功夫了得,和素有习武传统的村民们打成一片,甚至开始系统性的教授村里小孩学习防身之术。明庭和在海滩边发现她的小面成为了好朋友,小面常常邀请她到她们家里吃饭。一切都已经发生改变,唯一没变的是那条灰狗小米,始终距离明庭三尺之远,不愿靠近她。

      一年后,她已经学会了山哈族的语言。同时,她也跟随兰叶,学会了汉语,知道了今时今世。彼时彼地为光化三年,她所在的是一个叫唐国的地方,唐国的国主名叫李晔。除此之外,兰叶也不太清楚。她了解到山哈族在一百六十余年之前被汉人的军队打败,成为了他们属下之民。但自从黄巢之乱后,政纲渐乱,礼乐废弛,战事频发,唐国快要完蛋了。可山哈族因为地处偏远,而且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生活上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北边军祸横起,流民千里,逃难的难民在他们这偏远地区也慢慢多了起来。难民和山哈族,住在不同的地方,他们有时会因为有人生病,便来找兰叶问药。
      明庭感觉到了这些难民和山哈族村民的不同。他们说的汉话比兰叶所教授的复杂许多;他们人与人之间,也不像山哈族村民那般友爱亲善。但他们的灵魂,却比山哈族人要更完整一些。其中有一位张姓青年,名涓,似乎是名臣张九龄的五世孙,在难民中颇受尊重。他的灵魂是北方难民中最完整的。
      明庭在山林间独自散步时,与他打过几次照面。他认出明庭是山哈族的哑巴,却不曾轻视她,总是风度翩翩地向她行礼。明庭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温暖。

      一天清晨,明庭正出去打猎,又遇见了张涓。张涓正在山里的一处亭子里左右踱步,面对着空无一人的树林大声朗诵一首汉诗:“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明庭静静地站着听他慷慨激昂地念完诗,又对着打开的书卷啧啧赞叹,甚至手舞足蹈起来。他转身起舞时,忽然看到在小路上静静观看的明庭,动作一下停止了,手里的书也掉到了地上。他的脸立马红了起来,却也是呆呆地站着不动。
      明庭这时走进亭子,捡起书,拍了拍灰,打开看了两页,道:“我不认识上面的字。”
      张涓这才反应过来,他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失态:“原来姑娘不是哑巴。之前是小生失礼了。”
      明庭有心逗一逗他,道:“你有失礼吗?我怎么不知道。你念的诗还不错。我也想看诗。可以教我识字吗?”
      张涓暗想,呵,果然是乡野女子,哪有一见面就跟别人提要求的?但他有心彰显自己的博学,也有在陌生姑娘前显摆的意思,道:“姑娘想学,恐怕不容易。其实这世上的好诗千千万万,还有比这首更好的诗,只是你应该不知晓。”
      “不知晓也没关系,我可以学。这样,我拜你为师父吧?师父好!”
      明庭微微欠身,先作了个揖。
      张涓没想到这姑娘如此不懂礼,也不知道拍拍马屁哄他高兴,但也不愿意就此拒绝,又道:“别别别,别这么快管我叫师父。想认我为师父,有个条件。我想听听看你认为这首诗想要说什么。如果你有所体悟,我就收你这个弟子。如果你是一块木头,我想姑娘还是把功夫放到织布上吧。你们蛮獠的衣服倒是很好看。”
      明庭倒是一点也不在意他话里的鄙夷,道:“我不愿意说。他想说的都写在你的书上了,何必借我的口来说你想说的话?”
      明庭转头直视张涓,好像在看着他的灵魂说话。
      张涓一时被她毫无拘束的眼神震慑,不由得真正收起轻视之心,许久后方道:“姑娘说的有理。那小生就答应你。每日申时,姑娘带上笔墨纸砚,在此亭等我就好。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家了。”
      张涓逃也似的走了。

      “人族就是这样。一无所知却以为了解一切。他们生命短暂,总以为一生中所见即为整个世界。你还是要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吗?”明庭背后传来大鸟的声音。
      明庭没有回头,道:“有什么不好?我现在才开始感到有些意思。那首诗很好,也很干净。这不也是人族的造物吗?”
      “也好,你多学点东西也不至于暴露得太快。但我得给你一个警告—十日后有山哈族的祭祀活动。彼时他们的祖灵将会回应召唤,下界现身。你可得注意一下,别让她察觉到你。”
      “我知道了。”
      明庭径直走出了亭子,她握紧了肩上的弓箭。如果山哈族的祖灵将她告发,那她就不得不离开这里了。她不在乎自己可能再次踏上逃亡的道路,但她此刻却有些担心兰叶和其他山哈族族人的心情。如果她离开了,他们会伤心吗?还是会忘了她这个匆匆过客呢?如果是一年前的她,会为了阻止祭祀活动的发生而毫不犹豫地杀死山哈族族人。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想,必须要做点什么阻止祭祀活动的发生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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