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不会念

5、闲人

　　“老葛，那我们先去上课。帮你们点到还是请假？”
　　“看着办吧。说不定今天不点名。”
　　“行。你好好照顾浩子，叫他别往心里去啊，祁木回来我们集体教训他。”
　　“再说吧。赶紧走吧你们，快迟到了。”

　　方浩然捧着杯子，一口一口喝水。水很烫，不过却恰好能够温暖受了凉的胃。
　　葛成靖看着他，已经不知道说他什么好：“自己都胃疼成那样了，还不好好躺着，干嘛跑去做多余的事关心那家伙？”
　　方浩然红了脸。“的确是多余的事。”
　　“哈？！！”老葛习惯他总替祁木说好话，一时间无言以对。
　　“………是那家伙突然站到我跟前，冲我说，拜你所赐，老子发烧了。”方浩然开始慢慢地把事情始末说给葛成靖听，“他都这么说了于情于理都得管吧？那时候胃痛好点了，我就爬起来给他找药。结果那家伙看我忙前忙后地突然就爆发了，然后就说我多管闲事。再然后我胃又疼了，更懒得跟他吵，就蹲那儿由着他去闹。”
　　“真无聊。”老葛点评。方浩然管祁木一口一个那家伙，仿佛划清界限似的口吻和语气。好奇。难道浩子突然看清“那家伙”的本质了？
　　“就是说啊！我怎么会这么无聊！”
　　“不…我不是说你无聊………”
　　方浩然没给老葛继续解释的机会，自顾自说下去：“他谁啊他，我干嘛这么鞍前马后的吃力不讨好啊，你说说这不是无聊是什么？”
　　“厄。”前一天还嬉皮笑脸不管你怎么讲道理都听不进的孩子一夜之间忽然学乖了。老葛有点接受不了。
　　“祁木昨晚上就回来了。”方浩然说，“我不想跟他挤一床跑出去吹风，结果把自己关门外了。”
　　竟然是在走廊站了一晚上吗。葛成靖又气又心疼：“你傻啊。不会叫下门。看这俩碧惨惨的眼圈。”
　　“晚上静。适合想事情。我需要思考一下人生。”
　　无语。“思考得如何？”
　　“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ｗｈａｔ？”葛成靖不明白方浩然到底要表达什么。
　　“讲中文，先生。”
　　“那麻烦你也讲汉语。先生。”葛成靖补上一句，“现代汉语。”
　　“我想了一晚上。中学学过的‘相与步于中庭’出自哪……”
　　“苏轼。”葛成靖提醒他。
　　“你行。你能干。你来背下全文？”
　　“您，您继续。”老葛作了个投降的手势表示绝不会再打断小方同志发表人生感慨。
　　有精神斗嘴，说明胃痛好得八九不离十了。葛成靖笑着想。
　　“你也是吧？”方浩然却没继续探讨他温故知新的成果，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是什么？”
　　“无聊的人。”
　　“当然……………”“不是”两字被葛成靖咽回嗓子眼。他意识到方浩然在问什么。
　　方浩然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傻。你自己呢。”
　　方浩然一心一意不求回报对祁木好的时候，葛成靖又何尝不是一心一意不求回报守护在方浩然身边。
　　“那，那不一样。”葛成靖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
　　方浩然淡淡地说：“昨天夜里，看着学校里那些树影，我终于想起‘相与步于中庭’后面几句。我问自己，这样的景致，我希望那个跟我一样闲的人是谁？”
　　葛成靖已然心如擂鼓。苏轼是好人哇！他的一篇短文使数百年后一个男生幡然醒悟从而拯救了另一个男生无助的单相思。
　　“不晓得你在说什么。”嘴上这么说，葛成靖的手却已经不安分地试探地环住方浩然的肩。

　　不值得为之付出的人你付出再多他也不会珍惜。而值得的人舍不得你付出。
　　方浩然看着葛成靖。虽然发现得迟了点。所幸还不是太迟。

　　彭一声门被撞开。
　　陆涛金刚一般矗立在门口。
　　匆忙分开的两人脸上均写满尴尬。
　　老葛正盘算着怎么说好，陆涛忽然走过来，笑眯眯地，扬手就是一大嘴巴。啪。清脆。再扬手。啪。响亮。紧接着拿过桌上一本高数课本，奕奕然扬长而去。
　　老葛捂着自己左右脸颊，大惊失色：“他这什么意思？”
　　方浩然远目：“他的意思是——他喝醉了，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记得。”

　　END.

作者有话说

　　哦也，终于搞定。差点又半途而废，虽然跟最初构想已有很大出入，虽然只有几千字却挤得这么痛苦。真是没用对不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