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千面鬼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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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像要死了。”
那个相貌奇异少年这么说着，弯下腰来和他对视，金眸中映出他狼狈的样子。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又似乎是没有，已然要失去意识的青年无暇顾及这些，手指向前伸展，以一个几乎折断的姿势扣住木质的地板，一双眼死死盯住面前的少年。
“你想活下来吗？”
当然想……
“那便与我签订契约吧。”
银发的妖怪笑着划破手腕处苍白的皮肤，让血液顺着手指流下。
“作为代价,你要帮我找一样东西，不，也许并不只是东西……”
……
式神少女跪坐在廊上将拉门打开，俯身行礼：“大人，早安。”
“嗯。”他点点头，从温暖的被褥中离开，穿着睡袍与动作僵硬的式神少女擦肩而过。
黑烟缠绕，身上的睡袍转眼就变成了精致华丽的和服。
他赤脚走过回廊，精准的找到了正在廊下品茶的青年。
即使早有准备，看到麻仓叶王身上的黑气时他也不免吃了一惊。
互相问过晨安后，极妍坐在他的身边吃起了自己的‘早餐’。
缠绕在阴阳师身上非灵视者不可见的黑气被三两下扯了下来，令无数阴阳师束手无策的晦气在极妍手上被压成指甲盖大的小球，在少年纤长苍白的指尖把玩。
“不过一个晚上竟能聚集如此多的晦气，是此地聚灵之力太强还是此处人心过于污秽？”
“约是二者兼有之，”蝙蝠扇打开遮住了阴阳师的表情，只余一双眼微微弯起，好似有无尽的话语。
“毕竟，这里可是平安京啊。”
平安京，是阴阳交汇之地，是百鬼夜行之所。
亦是对于他来说，绝佳的演练场所。
捏着小球放入口中，容貌艳丽的妖怪伸出鲜红的舌舔了舔苍白的指尖，慢慢的笑了起来。
“我记得，你今日与人有约？”
……
牛车行驶在路上，透过竹帘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象。
“真是神奇啊，平安京。”
银发的妖怪这样说着，鎏金的眸子映出昏暗的天空和外面的景象。
此时不过上午，按理说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这里却好像还没有天亮一样光线暗淡，太阳光透过瘴气照射下来，给街边靠坐在墙上不知是死是活的人打上浅淡的光影。
平安京从来没有什么蔚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这里只有灰蒙蒙的天空和无处不在的瘴气，引诱着人心中的阴暗与恶意，直到形成鬼怪将宿主吞噬。
“我喜欢这里。”
喜欢这里无处不在的瘴气，喜欢这里无处不在的鬼怪，也喜欢着造成这一切的人类。
狩衣高帽的阴阳师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说：“你喜欢就好。”
……
谈话间牛车已经驶过了这片地广人稀、贫民聚集的区域，进入了真正的繁华的内城。
内城街上则是完全不同的样子，热热闹闹的集市与不远处死气沉沉的贫民对比鲜明。
随着街上行人的避让，牛车很快到达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上条家。
……
极妍端坐在地上看着年轻的阴阳师带着笑容与坐在对面的老人寒暄。
老人说了句什么，麻仓叶王用蝙蝠扇遮住了小半张脸，露出温和的笑容，老人也随之露出笑容，脸上的皱纹展开，看起来倒是很慈祥。
啊，真是无趣。
从下了牛车开始极妍便将妖力覆盖全身，一身妖气被收敛到几近于无的地步，即使是麻仓叶王也看不到现在的他。
即使是这样想着，即使没人能看见他，银发的妖怪依然规规矩矩的坐着，好像一尊精致的人偶，由匠人精心雕琢、细细打磨，美则美矣，唯独少了些生气。
鎏金的眸子平静无波，如铜镜般将屋中的情景尽收眼底。
精致的屏风，他不认识的字画，据说是由唐国传来的具有美丽花纹的瓷器，对坐的两个人类，还有……
……老者身后张牙舞爪的鬼。
恶鬼一人多高的身体上镶满了各种面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无一不是痛苦的长大了嘴嘶吼着，有无数瘴气从他们的五官冒出，化为绳索将上条家主紧紧缠绕。
似乎知道极妍正在看他，相貌狰狞的鬼怪携着滚滚浓烟来到他面前，最上方的属于小孩子的稚嫩的脸控制着身体弯下的同时，面向极妍那一侧的所有面孔一齐转动眼珠死死地盯着他！
一站一坐的两个鬼怪多目相对。
千面鬼的身体僵住了。
那一眼该怎么形容呢？
即使他已经失去了大部分思考能力，即使他已经化身成鬼，他依然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恐惧。
那一眼让他想起了他还是人时为了寻找食物而跃进结了冰的湖面，水流迅速带走身上微薄的热量，寒冷过后是连身体也感受不到的麻木，好像连灵魂也一起被冰冻。
那一眼让他想起了他还是人时曽偷偷看见的百鬼夜行，逢魔之时，残阳如血，浓重的黑气从街道尽头席卷而来，那漫长的时间好像刀子割在身上，他就像被凌迟的犯人一样，躲在破烂的门扉后等待死亡。
那一眼让他想起了他还是人时面对家主，原本能来到大户人家当佣人的喜悦、对吃饱穿暖的期待和对未来生活的向往被身上传来的痛苦统统击碎，他从不知道自己干瘦的身体里竟然能有那么多的血液。
就好像人在白夜中行走，又好像从万丈深渊上跌落，无声无光，这世上好像只有你一人与无尽的绝望相伴。
在或许一秒又或许一天的对视过后，千面鬼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的眼睛从那双金瞳上挪开，然后不可抑制的尖叫起来——
“——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千面鬼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