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人》闲人点墨

3、寻人

　　夜里，聚灵山庄后山的小道上，一个黑影悉悉索索的移动，近了看那黑影像是个人，跌跌撞撞的走不平稳，也慢。这人正是摸黑上山的林莫离，他醒的时候天就是黑的，没有月亮，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怕有人来斗法又误伤了他，匆匆忙忙的就上了山，也顾不得天黑不黑。他已经筑基，五感比之以前好了很多，不怕走错了路，只是夜里他从未出过门，这山里又安静的很，着实让人心慌，受伤的身体疼痛难忍，汗水一颗接一颗沁透了衣裳。
　　怎么还不到？平日里走习惯了的路程，现在看来却让人生怯，摇摇晃晃的身体终于撑不住了，跌坐在地，太痛了，他没办法再走，阻挡不住喉头又涌来的一股腥甜，他尽数吐在了身前的草地上，也没想过这样会不会引来嗜血的妖物，盘腿重新运起水系功法，希望能减轻一些身上的痛。
　　莎莎，前方似有什么东西过来了，他一下子睁开眼，眼珠不安的颤动，是什么，莫不是又是那怪蛇，他常年走这后山，嫌少遇到其他事物，唯一遇到的一次便是三年前那条怪蛇，声音越来越近，林莫离心慌不已，恐惧感袭来催动他离开这里，顾不得身上的痛，一心想着快点离开快点走，他脚步不稳地向着黑暗越走越深。
　　聚灵山庄里柳莹已经醒来，她看着床前陌生的男子心生戒备。
　　“你是谁？为何会在我的房里？你想做什么！”
　　白沐见小恩人醒来心下欢喜，也不介意小恩人对他的防备，耐心的讲解：“小恩人你莫怕，我是三年前被你所救的烧伤之人，几日前感应到恩人有难，特来相助。”
　　柳莹不但没有被安慰反而情绪更为激动了：“你胡说什么，我何时救过受伤之人，我怎么不知道，我爹爹呢，我爹爹呢？”
　　说话间柳如生正好推门而入，柳莹见父亲顿时声泪俱下：“爹爹，爹爹！”
　　柳如生赶紧上前扶住女儿，能看见女儿这么快醒来也是激动不已，但见白沐脸色不好，忙道：
　　“莹儿，快来谢过仙人若不是万分紧急时仙人出手相救，恐怕你我父女二人早已西去。”
　　柳岩一愣，这才撩起袖口擦了擦眼泪，收了脸上的狼狈才婉声道：“多谢仙人相救，小女子不胜感激，适才小女子多有冒犯，还请仙人不要责怪。”
　　“恩人这是什么话？我出手相助是应该，只是恩人为何要说不曾救过我？”白沐凝眼看着柳莹，等待一个解释，柳如生也想知道，他的女儿什么时候救了这样一个厉害的人物。
　　柳岩低头思索，确实不记得她救过人，难不成是随手救的，所以忘记了？
　　白沐想起可能因为自己三年前被烧的面目全非，恩人才一时想不起来，因此出声提醒道：“三年前我被人所伤，被烧的神志不清，面目全非，是恩人救了我，还细心照顾，恩人可还记得那烧伤之人？”
　　柳莹确实记不起，拧结的眉一直不曾展开，一口茶的时间，柳如生倒是先出了声：“仙人说的是三年前？”
　　柳如生打断了柳莹的思考，同时站起身挡住了白沐的视线。
　　“若是三年前的事情，仙人便不必再问，一年前小女重伤磕坏了脑袋，近几年的事都不记得了，不过三年前小女确是同我说过救了一人，我以为只是她夸大其词说于我听，不想竟真有此事。”
　　白沐惊讶道：“恩人失了记忆！”怪不得她想不起来。
　　“既是因意外失的记忆，为何不将它寻回？”这地灵气贫乏，虽各种丹药不甚常见，但要寻回一段记忆也不是什么难事，为何这么许久了还放置不管，白沐看向柳如生的眼神犀利，充满杀气。
　　柳如生心下一跳，背在身后的手指微抖：“仙人莫急，我们为人父母的如何不想儿女好过，不想寻回小女的过去，只是小女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我们都不愿她想起，怕她以后活在阴影里，要是在产生心魔那小女的一生堪忧啊，所以……”
　　原来如此。
　　“可是有人要害恩人，那人是谁？我去替恩人报仇。”
　　柳如生勉强笑了笑：“呵呵呵，这事就不必劳烦仙人了，其实当年小女出事之后，我们就已经替小女报过仇了。”
　　即是如此，白沐也不好再说什么，那些不好的事忘了也罢，可小恩人连他也忘了，白沐有些失落，为了小恩人着想他也就不计较了，看出自己似乎让父女两人都不自在，他便早早告辞了，回了柳如生给他安排的别院，以前他可不会这么好心。见了恩人虽然高兴，身体的异样却也已经不容忽视，吞了那魔头的元婴已经半年有余，也炼化了不少，这半年来身体时常有些变化不受他控制，那魔头习的是双修功法，他自幼被夺去当做容器蒋养，习的自然是同那老魔头一样的功法，以前因为他天赋极佳，年纪尚小，不用找人双修也可轻松筑基和结丹，现在老东西的元婴在他体内，时不时的就会出来作怪，强大的能量逼得他难受，若不是身旁没有一个入眼的，他也不会委屈了自己。
　　白沐自知晓那魔头的真面目就不愿自己也活的如他一般，放荡不羁，没有节制，整天活在情色谷欠望之中。
　　若是小恩人愿意当他的道侣，那就再好不过了，可惜世人多对魔修有偏见，小恩人大抵也是不愿意学的。
　　在白沐看来现在所谓的魔修和灵修并无太大区别，吸收的都是灵气，只是运转方式不同，这些功法大多霸道，灵气吸收的快，对心境要求不若灵修那般死板，主要崇尚自由随性，进阶快，历劫却是比灵修凶险许多，不过这都要看个人造化，并非所有人都如此。许多人修习魔修功法自身却没有足够强劲的经脉装载灵气，常常导致此人灵气外泄，或强留灵气在体内，使灵气不稳导致灵气动乱经脉受损，魔修之人在控制不住体内灵气时，一般都会选择将灵气消耗发泄出来，因此常常有人看到疯疯癫癫的魔修者四处砍杀，对周围的人进行无差别攻击，其实很多时候这都不是魔修者的本意，只是在他消耗体内灵气时恰好有人进入了他的发泄范围，或是发泄是无意识的走到了有人的地方。对其它魔修者来说每次进入这种发泄状态都意味着九死一生，而白沐从未有机会体验过，这就是天赋。也是他被那魔头看重的原因。
　　尽管魔修功法有诸多弊端，历年来却总有一些人被人们捧做天才的少男少女来尝试，只是最后活下来的人却不足最初的一半，还有一半，不是因为真正的灵根极佳，就是半途放弃了的人，而这放弃了的人又占了活下来的人的一多半。之后有位老祖将功法改进，改成双修功法后人们发现进阶不在那么难，体内灵气也不在随时都有暴动的危险。有人借此功法尝到了甜头，自主创建了帮派，将此功法大肆宣扬，修仙界又掀起一阵魔修热，只是这功法越到后面越难，后来成功飞升的魔修也还是寥寥无几，有些心性不稳的修者，为了快速进阶，向灵修者和凡人伸出了魔爪，凡人哪里承受得住灵气的冲击，往往事后就撒手人寰，就算是灵修者也会受到一些内伤，除非是天生的炉鼎体质，因为这些道心不坚定的修者，从此魔修者被其它修士所排斥，渐渐的变成了如今这般令人谈之色变的存在。
　　白沐一开始也不懂这些，后来他灭了老魔头，占了他的寝宫，才在无意间看到了那些记载，要真说起来他们也不算是真正的魔修，据那些记载的书上说，几万年前魔修是不能用灵气的，应是以魔气入体，修炼也是用魔气才对，像他们这种根本不能称作是魔修，可世人皆愚昧，那些活的长久的老怪物不知为何也没有反驳这些说法，几万年后的今天他们也就成了魔修。白沐本身灵根天赋极好，体质特殊，极适合修炼这功法，要不是他发现的早，这身体怕是已经成了那老魔头的了。
　　天已大亮，白沐收了势，打坐一夜后精神好了许多，身体的不适却没有缓解多少，现在小恩人的伤差不多好了，他体内的躁动就快要压制不住，也是时候该离开了，若是让人知道他是魔修，不知道小恩人还会不会如常待他。
　　白沐起后，陆续有丫鬟进来端茶递水伺候他洗漱，山庄内还没有整理好，柳如生却不敢怠慢了他，事事都安排的妥当，看着进进出出的人，他只觉得多余，他可没有那些癖好，明明一个除尘术就可以干干净净，非要让这么多人来伺候，麻烦！挥退了一干人等，早膳也没让她们端来，在屋中闲坐片刻，猜测小恩人大概起了才出了门。
　　柳莹对白沐的态度和昨晚相比可谓天差地别，对救命恩人的态度怎么能差呢，当然有没有什么其它原因就不得而知了，两人交谈一番后白沐就提出要辞行，柳莹大惊。
　　“仙人这就要走？为何这般匆忙，难道是我们接待不周？”
　　父亲昨天夜里才对她说过，让她稳住白沐，一定要让他多留几日，今早白沐就说要走，要是让他走了，她如何向父亲交代。
　　“恩人言重了，庄上并没有招待不周，只是我有一些私事还赶着去做。”白沐坐在圆凳上表情算得上温和，浑身气势却不弱，柳莹不敢放肆，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挽留的话。
　　“可是……可是仙人救了我们父女二人，我们还没来得及报答，甚至不曾好好招待，仙人就这么走了让我父女二人心里实在难安啊。”
　　“恩人怎么能这么说，你救过我，你有难我出手相助也是应该，这有何不安的。”
　　“不！”白沐不听劝，柳莹慌了，她还有什么理由能留住这人？
　　“不管怎样，我觉得与仙人有缘，希望仙人再多留几日。”
　　看着眼前神情慌乱，目露祈求的女子，白沐醒目过来，看来要他留下也不止因为他们良心难安啊，他们目的也不难猜到，柳如生刚接手这个山庄势力还不稳定，想借他来稳住那些反势力的人，封住他们的口，捆住他们的手，只要他白沐在这山庄里一日，即便什么都不做，那些人也不敢有所动作，柳如生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柳莹有恩于他，既然小恩人要他留下，那多留几日再帮他们一把也就是了，但很快他就后悔了这个决定。
　　是夜，林莫离在山洞里悠悠转醒，四下一片漆黑睁眼闭眼都无甚区别，缓了半刻钟脑袋才清明，他受伤了，现在在三年前发现的那个山洞里，肚子饿的难受，身上也没有力气，连爬到石床上去都做不到。
　　他是不是在这里睡了好久，早知道这样，他就应该带点吃的出来，可是他的房间里除了那几个桃子在没有别的吃食，他应该买些辟谷丹备着的，闭上眼睛不再想吃食的事，免得肚子更饿，手指小心的在地上摸索，好不容易摸出了一块下品灵石，用手指摩挲了好久，想了想还是不舍得用，这是他攒了好久的灵石，断裂的经脉装不住吸收的灵气，他的灵石就这么两块不想浪费，将灵石重新放回包裹，抬头看了看石床，林莫离撑起身子向着石床爬去，两臂蝉蝉像抵不住风吹随时可能折断的细竹竿，才移动一点距离他的额头上就出现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努力睁大的眼睛能隐约看到前方石床的轮廓，看不到身后的人靠近。
　　白沐本坐在床上运功打坐，小恩人要他留下，他以为体内的躁动可以再勉强压制几天，没想到今夜体内的灵气翻涌的厉害，让他连勉强都做不到，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可不想因为灵气暴动，给小恩人留下□□的印象，悄悄出了山庄，白沐本想先回魔宫，不料体内灵气不听使唤，一运功就向下会聚而去，糟了！白沐一手撑在树干上，脸上不见平日里的肃然冰冷，取而代之的是汗湿的脸，如勾的眼，不施胭粉而红的薄唇，只是抿着也看着魅人，这哪里还是平日里清冷的仙人？此时的白沐就是柳如生出来见了，只怕也得仔细辨认一番。
　　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这灵气躁动比他想象的还要霸道，怪不得那么多魔修者都自控不住，回不去魔宫，那就在这里找个人吧，他不在乎这里是谁遭了殃，只在乎小恩人会误会，神识外放将整个县城尽收眼底，他到是没想到深山老林里会有落单的人，不做他想，苦撑着飞往后山，顺着那一缕神识到了一个山洞，混沌的脑袋想不起眼熟的山洞在哪里见过，全副心神都放在了山洞里的人身上，白沐脑袋不清，脚步却不乱，身上难受的紧，他迫切地需要将东西发泄出去，捞起地上的小人，不甚温柔的扔上上床，不由分说欺身而上。
　　这人倒是乖巧，不喊不叫也不乱动，倒是省了他不少麻烦。
　　林莫离被扔在床上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看见有人压着他，还解了他的腰带，他想叫，可声音比蚊虫还不如，他想动，可身上的力气让他连握拳都不能，身上的人动作急切，甚至扯坏了他的衣裳。
　　他有些怕，他的包裹里还有几块灵石不知道还保不保得住，希望这人看不到才好，他哪知身上之人根本不是为钱财而来，也不会在意那可怜的几块下品灵石。
　　身体被刺穿的那一刻林莫离还就不知道这人在干什么，只知道痛，大概是他身上太痛了，倒是没受多少苦，很快他就又晕死过去。
　　白沐一边运转功法，一边在那人身上驰骋，他不在乎身下的人是男是女，是死是活，他只要解了身上的灵气躁动，才不会管身下的人会怎样。
　　负手在山洞口吹了一阵子山风白沐才回了山庄，此时白沐又变回了清冷，漠然的仙人，只是眉眼之间那丝风情怎么也掩不住，悄然回到卧室，又是打坐一夜。这双修功法果然还是得有另一半才能事半功倍，他不过用了一夜就比得上以前半月的用功，不过这也与他长久的强行压制不无关系。
　　朔日清晨，白沐照例每日去查看小恩人的伤势，柳莹平常对他不怎么亲近，甚至有些拘谨，白沐知道这是因为柳莹丢了记忆，可是今天柳莹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却多了许多，眼神比往日来的直接热切。连柳如生都觉得两日不见，这个男人好似变了许多，只是他也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像是变好看了，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就想放在他身上，他不敢一直盯着白沐，明明心里十分清楚这样可能会惹恼这个男人，可还是时不时的就想看一眼，柳如生心里暗暗嘀咕，这男人真是祸害。
　　白沐自是知道这父女俩为何总是看他，小恩人也就算了，他柳如生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对他这般无礼，当着柳莹的面他也不好发作，那好歹是小恩人的父亲。也是怪他，忘了自己体质特殊，那事过后也没换个等级高的遮掩的东西，挡挡他的脸，见此情景白沐不欲多留，寥寥数语之后回了他的住处，直到白沐走远了，柳如生父女二人才收回跟随的目光。
　　柳如生语重心长道：“莹儿，以后切莫与这人太过亲近，也不可太过疏离，你自己要把握好分寸。”
　　柳莹问：“父亲可是怕我露了马脚？”
　　柳如生不欲多言，又担心自家女儿犯错，只道：“也不完全如此，你听父亲的便是。”
　　柳莹点了点头。
　　见女儿应下柳如生放心了不少，无论是因何故，他们都不能和白沐走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