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把青梅嗅》秋隐曦

2、第二章

　　清和自知不能在扭扭捏捏了，当下慢慢走向前去，朝主位重重叩拜下去道:“清和给祖母，母亲请安。”

　　众人闻言皆有几分不解，气氛一时尴尬无比，好在李氏倒也真算尽心，见状连忙笑道:“哎呀，老祖宗许是记不起倒也无可厚非，夫人怎得也忘了，这是那夏姨娘家的老二啊。”

　　清和心中深知，“自己”的亲生母亲不过是一乡下穷酸秀才所出，因生的有几分姿色又读过些书，这才有机会在沈志宏外放做官之时得以相伴左右，所生不过二女，大的名聪和，听闻早几年就送去京城做伴读去了（京城里的候门公主每隔几年总会从一些书香世家中择些品行端正的适龄女子做伴读，好听些是伴读，实责不过是身份贵重些的丫头，因此一般只有不受重视的庶出女子才会被委以此任）。

　　想到这里未免心声凄凉，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姐姐却不知如今又身在何处呢？难道这也是自己将来的路吗？去那贵府候门做伴读？还是到了年纪草草被寻个人嫁了。想到这里不免心中愤懑不甘，想着自己早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若真这样不若再来一次好了。

　　“瞧瞧瞧瞧，这这李丫头的一张嘴，真真的是，我能忘了吗，不过是体恤这丫头年纪小身子又弱这才嘱咐她不用时时来请安问好。” 张氏一脸微笑道，忙又上面来搀扶起小清和，“可怜我那夏妹妹啊，红颜薄命，你姐姐如今是有了着落了，也只有一个你叫她放心不下了。”边说这竟然真的落起了泪来。

　　清和真的佩服这女人了，以前不说，但是自己来的这几个月却是没见她看问过自己一回，只打发了一个老妈妈成日管着自己不许出门。可既然人家要做戏，你还真就不得不陪着人家做全套的。

　　“母亲说的哪里话，我在府中有吃有喝的，又有母亲关心，众姊妹一处玩耍着，想来姨娘泉下有知也会安心的。”清和小声的答到，本来想加几滴眼泪，可奈何实在哭不出来，只好做出一副乖巧顺从的表情来。

　　“这就是了！”张氏满脸堆笑道，显然她很满意自己的回答。“瑞儿，蕊儿还不快来见过你四妹妹。”说着只见主位旁那华衣少女盈盈走下来，直直的抬着脖子，高傲道:“原来是四妹妹啊，这下好了，再不是只有我和三妹一处无聊了。”

　　正说着旁边又走过来一少女，摸约十一二岁，却生得清雅至极，一身淡青色衣裙上绣着点点梨花，腰间缠着一白色宫绦丝带，项上挂着一块通灵宝玉，色泽清透，更添几分清冷之气。

　　“妹妹安好，想来是我孤陋寡闻了，竟不知自己还有这么个乖巧的妹子。”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也能让上头老太太听见。

　　果然只见张氏面色一沉，狠狠的盯着蕊和。可这蕊和却好似浑然不知，继续说道:“也不知妹妹今年几岁了？可有上过学，都读的什么书，平日都有些什么玩耍的呢？”

　　清和一时不知如何做答，该死，你们双方有气干嘛冲着我啊。难道让我说我天天被关在院子里人都见不到几个，能说清楚几句话就不错了，什么书啊女红啊一概不知为何物吗？那张氏不恨死自己才怪，让她落一个教女不善，苛待庶女的名头吗？

　　“哎呦，三妹妹可真有意思，你当人人都你一样的整日舞文弄墨的吗，这才女啊我们旁人就是相当还没那个本事呢。再说了，书读得怎么样自有父母亲教训，哪里就轮得到我们去说呢。”

　　还好这瑞和也是一向看不惯蕊和的清高，好似别人都是大字不识几个的文盲一般，只她成日吟诵些诗词，眼里具是没别人似的，只恨女子不能去考状元了。

　　“是啊，妹妹愚笨，只些许认得几个字罢了，还望姐姐日后能和姐姐学习一二，指望姐姐不要嫌弃就好。”

　　清和自然深知蕊和这种高冷学霸的内心了，特别还是在这种有才女子也不得展的古代社会，再加一个日日对她的才华表示鄙视的嫡姐。这时只要自己表示崇拜一二，并且渴望学习，能让学霸获得极大的满足感，那就可以分分钟获得学霸的支持了。

　　果然，蕊和抬了抬眼，冷冷道:“你若有心，咱们又都是自家姐妹，我还能藏着掖着了去。”

　　“那我便先谢过姐姐了，诶……不过，妹妹却是愚笨，母亲虽在房中安排有教养妈妈，可妹妹却是女红也是……”

　　“这有何难，你日后只管跟着我便是了。”瑞兰向前一步骄傲到，bingo！不过还是不能得意忘形，淡定淡定……

　　“好好好，你们姐妹之间就该如此，就是日后出嫁了也要互相扶持才是。”正堂端坐许久的老太太终于发话了，就像所有大会的最后终结者一样，笑眯眯的看着每一个人，却又好像其实谁都没看。

　　又是好一阵寒暄，老太太又留众媳妇孙女用早饭，这下清和得了机会一个个认清这府中女眷了。首先仍是端坐上位的老太太，作为府中年龄最大，权威最大的女性，看起来还是一副很和蔼的样子，似是非常喜欢孙女瑞和，不过也难怪。

　　瑞和是沈府嫡女，由府中二把手张氏所处，这张氏原是老太太的内侄女，亲上加亲，表妹嫁表哥，清和表示就这样的近亲结合瑞和还能活蹦乱跳貌美如花也真是不容易。

　　张氏生还生有二子，嫡长子沈松之，年十八，嫡次子沈正之年十五，都尚未娶亲。

　　接着是蕊和之母林氏，按说林氏也是出身书香名门，娘家一门皆是正经的科举出身，奈何却是身为庶女只得嫁人做侧室。但林氏生得颇为貌美，想来体弱多病却有一种另类的病弱之美，又读的些书文，因此颇受沈老爷的喜爱。生的一儿一女，却不想儿子常之生来就体弱多病，未满二十成亲不过一年便一病呜呼了，只留下一个美娇妻正式那李氏。

　　其余一些姨娘不过或是他人赠送或是陪房丫头，即无家世又无所出，自然不值一提。

　　很好，清和暂时需要搞定的就是一个祖母，一个嫡母，一个侧室，两个姐姐，两个哥哥，外加一个嫂子……还有一个亲爹……

　　整个早饭期间，清和不得不紧绷着一根神经，仔细认清这些人，还有其各人陪着的心腹丫鬟。

　　吃什么，怎么吃，何时动筷子，何时起做，漱口，净手…………也都是一步都错不得。

　　饭后，众人又是一一向老太太告辞，清和自然又是最后，正回忆着刚刚来时的路时，却有一年长的妈妈过来道:“姑娘，老太太请姑娘留一会子。”

　　清和认得，这是服侍老太太左右的程妈妈，遂不多言，跟着进了内堂。

　　只见老太太侧坐于软塌之上，正仔细的弄着香炉。见清和进来，却也毫无反应，程妈妈却也是退至外堂。

　　清和心里不禁没了底，总觉得这老太太似乎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好糊弄。但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娃娃啊，而且还是她的亲孙女，怕什么！

　　遂慢慢上前唤了一声“祖母。”清和想起家中的奶奶，只要自己有事，撒个娇甜甜的叫几声定是事事都依了，自己耍什么小聪明其实奶奶都知道，还要帮自己跟爸妈那边打哈哈。可现在呢？也不知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了，清和是上班的路上遇了车祸，也不知现代的自己到底怎样了，若是真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清和不知，其实自己早已经泪水满眶，只是忍着一口气强耐着不让它留下来而已。

　　“唉……”上头的老人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只是我也需得提醒你，做人要本分，不可多想多思，这人的命是生来就注定了的。”

　　清和心中一惊，她知道？她看出来自己在装吗？所以这是提醒自己吗？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但要知道若心思歪了，聪明就反而是祸害了。”

　　清和再也忍不住，眼泪一下全涌了出来。是委屈？是思念真正的亲人？还是不甘？所有的情绪混合到一起，竟发现自己已经哽咽到说不出话来了。

　　“我也老了，只想图个清净，老爷也是如此，内宅清静方能无后顾之忧。”

　　“我……我只是想……只是想争取自己该有的东西。” 清和现下知道了，老太太明白得很，她不是年纪轻轻的瑞和蕊和，也不是一心想搏个好名声的张氏，想糊弄她可没那么容易。小清和却是她的亲孙女，可跟嫡孙女瑞和相比，跟有家世又在跟前多年的蕊和相比，这个孙女实在可有可无得紧。

　　“女人就该学会认命，否则争取只会殃及他人，落得恶果。”

　　看来她是把自己当成想要踩着别人上位的心机庶女了（虽然自己的确是心机庶女），清和自认自己从未想过要害人，她也没那个本事，不过是尽力周旋于众人之中，做一个渔翁罢了。

　　“我明白祖母的意思，可我想祖母却不明白孙女。”清和用手背擦干了泪水，正色道。

　　“清和却是要争，但也明白自己的地位，清和的争是因无依无靠，不想于院中虚度年华。可却从未想过要做什么伤及他人的事，也从未有过什么不该有的妄想。”

　　座上老人似是一惊，更加认真的看着清和。

　　“祖母，祖母可知你好生不公平。清和是什么处境，过的是什么日子凭祖母慧眼自然一清二楚，清和是否得了自己该得的？旁人有的又是否是自己该有的？”

　　清和直直的对上老人的眼，毫无掩饰的坦荡而说。她在赌，她在赌人心都是肉长的，在赌无论何时何地血脉而来的亲情是割不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