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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大伯回乡 ...

  •   再过两日就是年关,大伯让人带信回来,说今日便会到县里,许观自然是要去接风洗尘的,自堂姐去到京中,已有三年没有回家。

      许观磨簪磨得满手水泡,有些拿针挑破了,还有些便是磨破的,不动也疼,一动更疼,一双手看着很是可怜。簪子还没磨好,许观只好去医馆拿了药粉来敷,还要接着磨。不过今日恐不能了,与堂姐久未见面,堂姐的娘子想必也要回来,自然是要说说话,聊聊天的。

      此时道路颠簸,官道也好不到哪儿去,若是走陆路实在艰辛,大伯与堂姐是走水路坐船回来的,因此许观早早起来备了马车就到船口等着,又买上许多吃食搁在食盒中一同带去。

      为了让大伯容易看见自己,许观便坐在车夫位置上,直等到临近午时,才看见大伯在船上朝她招手,于是连忙从马车上跳下,去帮忙拿东西。

      大伯先行下来,并没走开,站在河边给船上两个女子搭手,扶着一一接下来。

      那两个女子一个眉眼弯弯,娇俏可爱,是许观的堂嫂,另一个眉目清浅,正经端庄,是许观的堂姐,再看两人身上都穿了一样的月白暗纹直裙,裙边滚着金线,腰上又挂了模样相配的荷包,看得许观很是羡慕。

      何时能与郑姐姐如此啊……

      “这手是怎么回事?莫不是在行里干重活儿了?”是堂姐在问,不过是几步路,许观手里提的东西也不太重,却见她只拿掌心去提,还左右交换,颇为奇怪,于是仔细去看才发觉许观手上不对。

      “不是,是我自己的事,我在行里…都没做什么事的……”许观说着很不好意思。

      许观怕大伯与堂姐回来带的东西太多,于是备了两辆马车,大伯一看,便叫许观带着堂姐、堂嫂先回村里,他要去趟牙行问问方常这段时日里行里的事务,还要问一问许观的表现。

      许观心里咯噔一下,应了,等大伯一走立马垮下脸来,唉声叹气。

      大伯一去,只怕就会知道我不止不做事,还旷工,且又醉酒,如此必要被教训一番,回来还要告知母亲,少不得又是一顿训斥,这个年关,恐怕是过不好了……

      “怎的,可是在行里做了坏事?”堂姐见许观愁眉苦脸,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很是好笑。

      “唉……”许观叹一口气,看一眼堂姐,又说:“说来话长……”

      “那你便长话短说,我和你堂嫂就当听个故事。”说着打开食盒同自家娘子吃起点心,当真是听故事的样子了。

      许观便只有苦着脸把自个儿旷工、醉酒的事说了,其中当然隐去了爱慕郑秀及表心意被拒之事。

      “莫不是这几年我不在家中,向来懂事听话的阿观也学坏了?”

      “我才没有学坏……”

      “玉娇,我看呀……是堂妹有了心上人了…你看,为情买醉、旷工,不是很好解释嘛。”

      这个堂嫂难不成是个妖精?怎么这也猜得中?

      被发现心思,许观脸色通红,也不去回这个古灵精怪的堂嫂的话,摊开手数起手上一共有多少个水泡。

      许玉娇一看就晓得自家娘子没说错,这阿观果然是动了春心,有了心上人,却不知是哪家的?于是开口问道:“你与堂姐说说,看上的是哪家的小娘子,小郎君?”

      “那我说与你听,你不许说些不好的。”许观看着许玉娇,看她点头才继续说:“是江南酒楼的郑老板娘。”

      “便是那个才死了丈夫的?”

      许观点点头。

      许玉娇咋舌:“阿观,不说成过亲一事,那郑老板娘都要近三十了,你才多少,过了年才是十七罢。”

      “我晓得,可我就是喜欢人家郑姐姐这种。”许观说了又说:“别的小娘子我喜欢不起来。”

      “那二婶可知道了?”

      许观闷闷点头:“知道是知道,我前不久才与母亲说的。”

      “想必二婶不会同意。”

      “是啊,还冲我发了好大一通火。”

      “那可同你郑姐姐说了?”

      “没有,人家郑姐姐还不欢喜我,我俩还没好上呢……”许观说完更是惆怅。

      还没好上就做出这么些事来……

      许玉娇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转头去看自家娘子,就听得秋秋说:“还不知道观观堂妹的手是怎的弄的?莫不是也是为了你的郑姐姐?”

      许观连忙把手背到身后,不给她二人瞧,一边摇头:“不是……是我自己的一点小爱好……”

      “哦~,原是这样…”秋秋意味深长的看许观一眼,那样子分明是不相信。

      许观眼观鼻,鼻观心,不与她俩说话了,不然一不小心就要被套话。

      离到村子还有一阵,许玉娇讲起她和秋秋在京里闲暇时的趣事来,今日结伴去桃山踏春,明日携友曲酒流觞,两人神仙眷侣,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许观听得一阵向往,堂姐、堂嫂这般恩爱,真是令人羡慕,想着想着又想到自己还是一团乱麻,母亲不同意,堂姐不说可自己心知她也不看好,更别说大伯三叔了,只怕都要以为自己是猪油蒙了心,自己不觉,一张小脸已是又皱成一团。

      许玉娇自然是不看好的,可几十年前,还只许男女通婚,同性成婚的律法才被当时宰相提出,也是无人看好,现下不过差些年岁,若是阿观坚持,怕也不是毫无可能……

      大伯母前几年去了,孩子都这么大了,大伯也没有再娶的想法,村里的屋子无人落住,早已落了厚厚的一层灰,不能住人。

      马车一直赶到许观家门口,许母听见响动开门来看,见到是许观回来,她还气着郑秀的事,脸上有些喜意也被强压下去,故意板着脸,但又看见许玉娇携娘子秋秋下来,便立马喜笑颜开地迎上去。

      至于许观,谁爱管这破孩子谁就去管!好好的小娘子不要,非要去喜欢个寡妇,真是要气死老娘。

      许观在后面叫车夫帮忙把东西放进屋里去,放完给了工钱,就坐下来倒杯茶,准备歇息一下。

      再过些时辰便该用晚饭了,许玉娇与秋秋在马车上吃了些许观带的点心,现下也不太饿,就和许母边说话,边等自家爹回来一同用晚饭。

      天要擦黑,大伯才处理妥当牙行的事,坐着马车回来。

      许观自大伯一进门就一边往众人身后躲,一边又去偷偷打量大伯脸上神情,见大伯与母亲说话时还很是高兴,心里便也略略放松一些。

      大伯自然是已经晓得许观做的混事,竟然为了一个寡妇醉酒,还公然旷工,简直是不知所谓!还是二弟走得太早,弟妹又太过宠溺……不争气啊……真是不争气!想罢就准备吃完饭再来好生教训许观。

      一顿饭,许观吃得心惊胆战,大伯时不时投来一记失望的目光,脸上又颇有些怒其不争的模样。怕是什么都晓得了。

      这恐怕是我今岁最后一顿饭……

      许观想到,这最后一顿饭也有些吃不下去了。

      吃完饭,大伯留下许母和许观,叫许玉娇与秋秋先去歇息。

      “跪下!”

      “扑通”一声,许观就跪在了地上,心内忐忑,不敢抬头。

      “大哥,阿观可是做了什么混事?怎的一来就叫她跪下……”

      想来弟妹还不知道,许克明把许观在行里不干正事,为了郑秀旷工、醉酒都一一说了,说罢又想起什么,叫许观把手伸出来。

      许观闻言只好把手伸出去,这下满手的水泡,挑破的,未破的,都无可遮掩。

      “给你母亲说说罢,这是怎么来的。”

      许观把手收回来,犟着嘴,把头低着不说话,眼中已经蓄了泪。

      “弟妹,她这些日子关在行里,整日不做别的,就拿来磨那簪子,听说,这做簪子的木头还是她自个儿去山上找的,你问她,是不是又是为了那郑秀?若是这份心用在读书上,何愁不能中举?”

      许观仍低头不说话,眼泪却像下雨一般“啪嗒啪嗒”的砸在地上。

      许母哪还用问,气得直抚胸口,说不出话。等稍微好些,就四处看,望见挂在墙边的鸡毛掸子顺手就抄起来往许观身上打。

      每打一下,许观就疼得抖一下,眼泪掉得更厉害,可就是咬紧牙关不出声,不求饶。

      许母打得累了,坐在一边边掉眼泪边问许观:“就这般喜欢那劳什子郑秀?”

      许观抽抽噎噎,抬起头泪汪汪地看着她娘,点头:“是,别的我都不要。”

      许母听完把手上的鸡毛掸子往地上一摔,吓得许观身子一缩,待发觉不是还要打自己,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就听得母亲说:“方才你大伯说了,你若是把这份心用在读书上,何愁不能中举,你若要我同意,除非你中举,不然以后便不要再同我提你那郑姐姐。”

      这兔崽子我还不知道,要她读书比登天还难,要不是她老子临终前要她发誓好好读书,只怕这秀才也考不回来,更别提中举。

      “好。”许观一抹眼泪,十分坚定。

      我就晓得……什么?!

      “你可听清楚了,是中举,举人,到州里考试的。”许母又是一阵心痛,这破孩子!老娘当年给她说了多久的好话,叫她去州里进学考举人,愣是一口拒绝了,说是已经完成了老爹的遗愿,现下要做自个儿喜欢的事了,这下为了那劳什子的郑秀,答应得这么容易,这还没娶进门,若是进门,我这老娘还有位置嘛!

      “我听清楚了……不就……是考举人嘛……为了郑姐姐……我……一定考得上……母亲……你到时……可不能……出…出尔反尔。”许观抽噎着说完,脸上泪水已被擦干,只还留下斑驳的泪痕,像只不听话的小花猫。

      许母又是一气,深呼一口气,才说:“就请你大伯当见证……”话还没说完,就被许观打断,“不行……你们……你们俩是一伙的……我要去叫堂姐堂嫂。”说着起身,踉跄着去叫许玉娇与秋秋。

      “堂姐、堂嫂你们怎的在门外,不是去歇息……”

      自然是担心你,前来偷听了。

      人到齐了。

      许母接着说:“这下可还有意见?”见许观摇头,又说:“若是你考上举人,我就同意你与那郑秀的事,若是考不上,就乖乖回来找个小娘子成亲。”

      “什么叫考不上,一次没考上还有第二次、第三次,一直考不上,我就考一辈子!”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好啊,这个混账东西,看老娘不打死你个死孩子!想着就要去捡起鸡毛掸子接着打,却被许玉娇和秋秋拉住了。

      许观躲在柱子后,伸出个脑袋接着说:“反正我就是要郑姐姐。”说着眼睛骨碌一转:“母亲若是要有时间限制,那我还有一个条件。”

      许母气得没办法,“你说,什么条件。”

      “今岁年关我要请郑姐姐一同来家里过年。”

      “不行!”

      “那我就考一辈子。”

      “个混账东西,你要去请便请,请不来可是别哭。”

      “我还要白纸黑字,要留下凭证。”

      许母已经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好啊。”说着去房里拿出纸笔叫许观来写。

      “我怕你打我。”

      “现下可不怕了。”许母边说边退,退到门口。

      许观过去飞快写了,又叫她娘过来按手印。

      “三年,考不上就回来成亲?”

      许观点点头。

      许母按了手印,看着许观把保证书收好,把不知何时捡起来的鸡毛掸子藏在背后,叫许观堂姐、堂嫂、大伯先去歇息。

      许观也要走,被拦下来。

      许玉娇和秋秋还没走远,就听见房里传来许观的惨叫和求饶声,两人对视一眼,又去看罪魁祸首,自家老爹。

      许克明听见身后惨叫,心里一紧,加快步子走了,听不见听不见……

      “母亲,我错了,啊!好疼……”

      “知道错了,就把凭证给我撕了!”

      “我不,哎哟…我的屁股…”

      “看老娘今日不打死你个白眼狼!”

      “老娘当年天天求你去读书,你说什么来着,要去做自个儿喜欢的事,现下为了个郑姐姐还敢一口答应去考举人,啊……”

      “母亲,啊……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读书…啊…”

      半夜,许观瘪着嘴,默默流眼泪,全身上下,都好疼。

      真的好疼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大伯回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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