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情记·苦海藏爱》二十三廿

2、桃情（一）

　　我是千灵山上的一棵桃树，忘记了自己何时出生，只记得睁开眼时周围便是这一番情景：云雾缭绕，蒙蒙一片弥漫四周，恍然间又觉得远处看不清晰，好像似有七彩的霞光，时常伴有山间流水的潺潺声，偶尔听得到露水滴落的声音，或是路过的仙鹤鹤唳的声音。

　　可是，再美的景色看的久了也会厌烦，我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能离开千灵山看看外面的世界。

　　然而我每天做的事就是幻想外面的世界，使欲望越来越强烈，然后再被时间渐渐磨没，周而复始。我常常想，上天既赋予我生命，却为何又让我忍受这无尽的寂寞？

　　落日的余晖洒满了我的整个世界，在金色的笼罩下，我睁开了朦胧的睡眼，这样和熙温暖的天气最适合睡觉了，这样想着，打了个哈欠打算继续睡去。

　　“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傻的桃树呢!”

　　“是谁？谁在说话？”我循着声音，只见他悠闲地躺在我身上，嘴角一勾，半睁着那双金色而深邃的眼眸，笑的一副漫不经心。阳光照耀着他金色的眼睛与脸庞，仿佛发出一种使我睁不开眼的光芒，这一幕是如此不真实，正怀疑自己是否睡醒，他便又问“我都在这待了半天了，你难道就不觉得身体有些重吗？”

　　我一时间竟忘了说什么，只是痴痴地看着他，只觉得身体的某个部位正在无规律的跳动，千百年来，我终于找到了心脏的位置。

　　他见我不语，忽然敲了一下我的头“喂，你不会真的傻了吧？”
　　“你是谁呀？”我终于缓过神来。
　　“一只猴子而已。”
　　他的眼睛真好看，我心想。
　　“你呢？叫什么。”它的尾巴不老实的抽打着我的枝干。
　　“呃……阿桃。
　　他轻笑一声：“刚刚起的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笨喽！”

　　就这样，他成了我的第一个朋友。我们时常在一起嬉戏打闹、谈天说地，时而欢笑，时而忧伤，仿佛这天地间只有我们二人。每日都是直到黄昏将尽时，当太阳带走了最后一抹斜阳，他才与我告别。

　　他说，等我变成人身时，一定要去找他，他还说，他的家在花果山水帘洞。

　　直到一天他总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可怕的东西叫做“死亡”。

　　“你怎么了？”

　　他摇摇头躺在地上，神色哀伤：“这世上向来弱肉强食，我以为，只要我努力，变得足够强大，才不会被欺负。可是我现在知道了，再强大的生物最终也难逃一死……”

　　“死？”

　　“死了就是什么都没有了，一动不动，不会说话，不会吃饭，最终只能归为尘土，随风散去了。”

　　我没有见过死亡，只是听了他的话很难受，我害怕冰冷暗无天日，我害怕不能说话，我害怕一个人。

　　“凭什么，我们自己的命要掌握在别人手里！”他愤怒的将拳砸向大地，扬起一阵尘土风沙。风沙散尽，他站起身来，昂首挺胸望着远方，久久不语。

　　那一刻，我看着他狂妄的身姿和不羁的容颜我就预感，他不会甘于如此，他一定会去一个更远的地方，使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我要走了。”

　　“我知道，你是来向我告别的。”

　　他看着我，算是默认：“我要去一个离这儿万里的地方，拜师学艺。”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不舍的抚摸我的枝干以作告别：“不知道，少则三年五载，多则……”他停了下来，却坚定的拍了我一下：“你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我注视着他越走越远，背影越拉越长，渐渐消失于金红色的地平线之间。

　　“再见，猴子。”

　　他走后就再也没有人来过这里，我又像以前一样孤独的活着。若是从没喝过糖水也就罢了，只是尝过了甜味后再喝以前的水，只觉得苦口难耐。水本身无错，只是渴望甜味的心再也安不下来了。有时我实在不甘寂寞，恨不得连根拔起。

　　春去秋来，青叶又泛黄，周围的景色不知更了几番，他始终没有回来。是不是，他早已忘记了我。他答应过我会回来看我的，于是心里又有所期盼。

　　“原来你就是那棵千年古桃树，可让我一通好找！”男子走近我上下打量:“这千灵山还真是人间独有的宝地。”

　　忽而伸手抚摸着我，眉目间多了几分哀伤，“唉！不过这么好的树，也只此一棵，偏偏在这遗世独立的地儿，真是可惜了！”

　　睡梦中的我本就听到耳边有喃喃私语声，加上他一碰我，一个激灵醒了过来：“猴子，你回来了！”

　　“猴子？我可不是什么猴子。”

　　我回过神来，只见眼前这人一袭白衣，墨发如瀑，面容清秀却方显稚气，眼神清亮，仙姿绰约。
　　“你是神仙？”这句话油然而生。

　　他惊：“你怎么知道？”
　　我也惊：“你真是神仙？”
　　他忽然淡定了下来，撑开手中的折扇轻咳两声：“咳咳，既然被你看透就不瞒你了，本仙子名叫余天，师承无极祖师……”
　　“太好了！太好了！”我激动的打断他的话，“神仙神仙，你快把我搬走吧！我实在不想待在这了！”
　　“哦哦，搬走啊，什么？搬走！”他吓得下巴都掉了下来，“你又不是普通的桃树，你这么大一棵，让我搬哪去啊？”
　　“你不是神仙吗？你带我去看看这个世界，很简单嘛！我从出生就没离开过这个地方……”我开始上演苦情戏，只见他咬着手指，仿佛在幻想自己扛着一棵桃树四处遨游的样子，表情甚是难堪。我见他这副呆萌的样子，扑哧笑出了声。
　　他缓过神来，又装作一副正经的样子：“你笑什么？”
　　“没什么喽！”
　　“你……哎呀对了！”他猛地一拍头，“都怪你，把正事都忘了！”

　　他说他叫余天，是天上一名酿酒的仙子。

　　“偶然发现此处灵力聚集，好奇前来查探，虽说此山上之物皆有灵气，可寻遍整个山也只有你一个神物。不知是山赋予了你灵气还是你赋予了山灵气？”他笑笑，“而蟠桃盛会将近，王母正急需找人打理桃园，你说，这是不是天意？”

　　“你是说……要我去天上看管桃园？”

　　他得意地看着我，我便没有再问下去，只是前思后想没能答应。

　　他问：“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凡间的妖精修炼个百八十年的也不见得能成仙，你刚一成人就成了仙，那还有什么犹豫的？答应了便是。难不成你觉得我是骗子？”

　　“不是不是，只是……我答应了一个人要等他，要是他回来找不着我怎么办？”

　　他合扇打我一下：“笨！你都是神仙了，还怕找不着一个凡人？”

　　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有人身？”

　　他撑开折扇慢条斯理道:“不急不急，如今你能言善辩，幻化成形指日可待。”
　　“哦。”
　　他忽然靠过来悄悄地说：“我跟你说，神仙都是长生不老的，要是你做的好，再立个功什么的，趁玉帝王母一高兴，你再提个小请求，比如推荐你那个朋友来天上当个官什么的……”

　　我脑海中忽然浮现出猴子对生死的狂妄与不甘。

　　“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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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在某日清晨，我化作了人形，山下的湖水映出我的脸，一张与我千百年来幻想的一样的脸庞。我有了手，有了脚，终于可以自由奔跑了。我漫山遍野的跑，我敞开心扉的奔跑，嗅鲜花，戏湖水，追蝴蝶，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忽然，风云突变，电闪雷鸣。从天上下来一个三只眼的神仙。

　　“你就是阿桃？”他的语气及其冰冷。
　　我错愕的回头：“你是谁？”
　　他动了动眼冷冷道：“我是奉王母之命，前来带你去蟠桃园当差。”
　　我恍然大悟：“你是余天的朋友？”
　　他默认。

　　“好，我跟你走。”

　　临走前，我看了一眼千灵山，这个我生活了千百年的地方及他离去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