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死而生》茗茗是茶

2、第 2 章

　　迟璟这一声把其余四人吓得不轻，他们背后有人？四个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回头去看，生怕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只听见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着树叶的声音，一个男子从旁边的灌木丛里钻出来，一边清扫身上沾上的零散的枝叶，一边抬头看着面对着他一脸警惕的迟璟，面怀歉意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在找我家阿太。”

　　一听到是个人，背对着的四个人都长舒一口气，王昀先转过身来，看着这位突然出现的男子，眼前一亮。

　　男子看起来很年轻，身形颀长，穿得休闲，外面还搭了件质感上乘的风衣，让人觉得既得体又不违和。生得也很是精致，五官像是被丈量着雕刻出来的恰到好处，眉如远山，眸似秋水，鼻梁高挺，嘴边此刻带着一点浅浅的笑意，像是能将一池冰冻的寒水化开。

　　如沐春风，王昀突然明白了这个成语的意境。

　　相比起她天□□夕相对的几个男的，这突然出现的男生实在是太令王昀惊喜了。本来呢，她人在刑侦科就不好找对象，每天对着的也就今天这仨男的，队长迟璟呢，长得虽然不错，能力魄力都没话说，可整天一副生人勿近的死人脸，她可不敢去招惹，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驾驭不了。唐久一个男的比王昀还胆小，更不是她的菜。剩下一个皮裤怪宁秋原，王昀想都不想去想。每天在这样的工作环境里，王昀从大学毕业单到现在，现在萍水相逢一个美男子，不出手可不是昀姐的性格。

　　王昀笑着走到男子身前，男子看起来跟迟璟差不多，也是一米八几的个子，王昀得抬着头才能对上他的眼睛，“小帅哥，你刚说你找谁？要不要我帮你找啊？”

　　“昀姐！昀姐！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宁秋原听着王昀这明显带着调戏性质的话，忍不出出声捣乱。

　　“闭嘴吧你，皮裤怪！”王昀回头瞪了宁秋原一眼，再回头想说话时，迟璟已经走了过来，瞄了一眼迟璟的表情还挺严肃，王昀张了张嘴没继续说下去，往后退了两步。

　　“你是谁？”

　　迟璟一路走过来，神色岿然不动的气场是很逼人的。十年刑侦队队长可不是白当的，光是这气势就先胜一筹。

　　不过对面的人只是微微一愣，轻轻点了点头，“我是名研究人员，过来这边进行一下调研。你们是？”

　　“淮汉市刑侦支队出任务。”迟璟偏头示意了一下，唐久马上心领神会地掏出警官证给对方看。

　　“上山的路已经被我们拉了警戒线，你怎么上来的？”

　　迟璟看着对方的眼神里像是藏着刀剑，随时准备出鞘。

　　俞时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这个动作在警察眼里可是很敏感的，俞时一明显看到迟璟的眼睛已经眯起，他身后的几个人也警惕地看着他，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别紧张，我只是想拿一下我的身份证。”

　　俞时一掏出自己的钱包，从里面掏出身份证，递给迟璟，“我叫俞时一，是淮汉大学人文学院的老师，我在学校跟的是乡土文化的课题，今天正好有机会，就过来这边采采风。我来的时候可能比较早，我没在山口看到有警戒线，不然我也不会上来了。”

　　迟璟没有接俞时一递过来的身份证，只是看了一眼，确认了一下信息。

　　“你还是个大学老师？这么年轻？”王昀眨了眨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虽然俞时一一看就是高知分子，可作为大学老师，这也太年轻了点。

　　俞时一笑了，“不年轻了，过了这月就满三十了。”

　　“三十？那你可真显嫩。”王昀有点不甘心，“我刚看你还以为是二十出头刚出社会的小年轻呢。”

　　王昀虽然总是自称姐，可其实毕业也不到三年，刚刚26岁，不仅她自己没打算找比自己大三岁往上的男朋友，她爸妈也不可能同意。虽然俞时一长得很符合王昀的审美，王昀刚都想好两人以后孩子要叫啥名上啥幼儿园了，现在俞时一的年龄摆着，三十岁了，看着挺优秀一人，应该不至于没女朋友吧。不得不说，王昀还是很失望的，这么美的鸭子还没到嘴就飞了。

　　“俞……老师，是吧？”宁秋原走上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俞时一好几遍，“这荒山野岭的，有什么风可以采？况且，你们搞调研的，不都是拖家带口的，怎么就你一个人？”

　　“山野自有山野之文化，平时少见，但不能说就是没有。”俞时一面对宁秋原明显的质疑，倒是很坦荡，“我是课题组长，组织调研前也得先保证组员出行的人身安全，先到这边来踩个点，安排一下到时候的吃住行的事宜，这些小事，我一个人也足够了。”

　　俞时一默默地把身份证收好，抬头礼貌地微微躬身，“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不打扰各位警官办案。”

　　“诶！等等等等！你刚不是说你在找人？”王昀想起来刚刚俞时一好像说的是找一个叫……阿太的人？

　　“不是人，是我的猫，叫阿太。刚刚一不留神就让他跑了，一眨眼就没影了。”

　　“您出来调研，还带个猫啊？”宁秋原没上过大学，有点看不懂这个操作。

　　“我家猫有灵性，带着它总能发现一些不得了的事情。平时也很听话，不乱跑，今天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蹿下去就不见了。”

　　“你的猫长什么样？”宁秋原想起刚刚从自己脚边一蹴而过的浅红色残影，问道。

　　“一只橘猫，有点肥，但跑起来很快。”

　　迟璟静静地听着，等俞时一说完，才转过身往前面走，“只能请您先跟着我们走了。底下拉了警戒线，这就算现场，我们不能让不想关的人在现场乱逛。”

　　俞时一刚准备开口，迟璟的声音又飘了过来，“你的猫，等我们完成任务，再帮你一起找。”

　　就这样，本来五人的刑侦队突然变成了六个人。

　　俞时一作为一个大学老师，文弱书生，加入这样的队伍还是有点格格不入的。好在这一路上也只是赶路，没什么事，俞时一呢，也不认生，相当健谈，很快就跟除了迟璟之外的几个人聊开了。

　　“俞老师，你说你也真够大胆的，敢一个人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来，也不怕出点事？”唐久从背包里拿了瓶水递给俞时一，他还真是佩服俞时一，要换成他，打死都不会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不用了，谢谢。”俞时一摇了摇头，婉拒了唐久递过来的水，“这地方也不至于荒无人烟吧，山口那里还是有几个村子在，就是这进山的一片人少，但我听说里面也还有个村子呢。我一直也就这个不怕事的性子，没多想，就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职业习惯，俞时一不论说话还是不说话，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跟他聊天很舒服，不费劲，偶尔抖个包袱他也能接住，这一路上多了他，倒是少了很多无趣。

　　一行人不知道在山间小道里走了多久，头顶的太阳还是热辣地，刺得人皮肤生疼。

　　两个女孩子叫苦连连，即使撑着伞走了这一路大汗淋漓，早上出门涂的防晒都融得差不多了，整个人黏黏糊糊的。

　　俞时一贴心地给王昀和章小狄递了纸巾，抬头看了眼太阳的位置，“按理说，我们也走了有两个小时了吧，怎么太阳一点西斜的迹象都没有？”

　　俞时一这话一说出来，气氛瞬间凝重了。

　　“而且，这地儿，我们之前是不是走过了？”宁秋原也发现了不对劲，他总感觉这里的石头、树木，一切场景都很熟悉，好像他们来来回回，走来走去都是回到这里。

　　“遇上鬼打墙了？”王昀看了看周围，除了场景熟悉些以外，并没有什么异常。

　　“昀姐，你别吓我啊……”胆子最小的唐久就差没整个人挂在宁秋原的身上了，抓着宁秋原的衣角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宁哥，待会出事你可得救我啊！我妈还等着我结婚买房生孩子呢，我可不能出事啊！”

　　宁秋原因为走路出汗，老早就把耍帅用的皮夹克脱掉丢背包里了，此刻就穿着件黑色背心，被日光烤得炙热，贴在皮肤上像是要着火一般，整得宁秋原心火也上来了，“唐久，你能耐点行不行，你看看小狄，人家比你小都没说什么，你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怕死？”

　　“怕啊！我这个人最怕的就是死了！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啊。”唐久鼻子一皱，就差没哭出来了。

　　“这么怕死你来什么刑侦科啊？去行政部门养老不是更适合你吗？”

　　“我也不想来的啊！我是被调剂的……”

　　“行了，都少说两句。”迟璟走了过来，打断了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看着旁边的景色，再看看头顶的烈日，面色凝重。

　　“你们听？”

　　俞时一突然说了一句，示意大家安静。

　　四周安静得像连树叶落地的声音都听得清。

　　“听什么？俞老师？”

　　“安静。”俞时一脸上终于没有了笑容。

　　“是很安静啊……可是这有什么呢？”章小狄还是不明所以。

　　“太安静了。”

　　迟璟突然开口，抬头看向俞时一，两个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担忧。

　　“像这种山林里，有各种各样的生物，它们总会发出一些声音。像鸟总会鸣叫，像地鼠打洞都会有声音。风吹树叶也有声音。可是现在，除了我们几个人说话的声音，什么都没有。”

　　没有风，没有声音，周围的一切除了他们几个人都一动不动，太安静了。

　　俞时一还想说什么，但看见旁边唐久、王昀、章小狄三个人已经吓得不轻，就没开口，只是走到迟璟旁边，“迟队长。”

　　迟璟看了自家队员一眼，手插在兜里，跟俞时一一起走到离其他人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两个人站定，俞时一才伸手推了推迟璟的手肘。

　　迟璟转过头，俞时一示意他往地上看。

　　地上，他们两个人都有四个影子。

　　迟璟回过头看了一眼宁秋原他们的脚下，也是各有四个影子。

　　这可真是中了邪，头顶就一个太阳，哪来的四个影子？

　　迟璟的眉头已经紧成了川字，俞时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带手机了吗？”

　　迟璟迟疑了一阵，但他这个刑侦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队长不是白当的，俞时一提起手机，迟璟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他把手机拿出来，对着日光摆弄了一会，找了下角度。

　　日光打在手机镜面上产生了折射，晃了一下迟璟的眼，这是正常的光折射，但除了这一道折射，迟璟还看到了另外三道不同角度的折射光线，就像他们脚下的四个影子一样。

　　不是他们头顶有四个太阳，而是他们周围有四面镜子。

　　这是一个人为建造的光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