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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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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兴崇十四年
六月廿六
“尽管好好调教,即使出事亦有我担着!”只听一个女人在远处柔声唤道。
“是,娘娘。”一宦官答道。循着声音之源,可见两宦官架着一女子从一唤作“婵淅阁”的院子中步出。女子眼底波澜不惊,任那两宦官拖着向外走。
转到廊中,一宦官开口道:“我说虞衾哪,你在娘娘面前承认不就得了,嘴硬有什么好处,这不还是要挨板子?”
被唤作虞衾的女子不言,眼神依旧淡淡的,似那将挨板子的并非她。
“唉,衾儿你这被招进来都近一年了,莫不是还不懂娘娘的性子?娘娘并非想罚你,她仅是看不惯你那个劲儿罢了。”另一宦官也耐不住道。
“得嘞,咱们到了。衾儿,你过会儿可忍着点。”他们出了廊子,又沿着墙根走了数丈,拐进另一个院子。
“你去通禀莹妃,咱家先差人去备行头,半柱香后便行板子。”声罢,见一宦官向院中正殿走去。
另一宦官放开虞衾,道:“衾儿你现在这里候着,咱家去去就来。”便向院外走去。
虞衾独自一人立在院中,垂首低眉,婷婷而立。一阵轻风拂过,衾儿身子微晃,仿佛柔弱的能被这风给带倒。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只见刚才那出院寻人的宦官回了来,身后还随着两人。一人手持长凳,另一人手持两柄实木长板。进到院子中,那两人便将一切准备妥当,一左一右伫在长凳两侧。此时,那进到殿内的宦官也出了来,瞥了虞衾一眼,道:“动手吧,莹妃娘娘乏了,要咱们办完就赶快走。”语罢,又瞅了虞衾一眼“衾儿,请吧。”
不等虞衾抬头,那凳旁两人就径直架起虞衾,将她撂在长凳上,未说二话就执起板子,向她背上打去。
“一!二!三……”一宦官计着数。
长凳上的虞衾,紧扣银齿,一声不吭的挨着板子。面上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但眸子中已浮现出一抹凌厉。
那板子一下一下落在她的背上,本就单薄的衾儿一声未吟,仅是默默地挨着。
“二十八!二十九!三十!杖毕!衾儿,回吧。”
凳上的衾儿咬了咬牙,卯尽全力撑起自己的身子,向站在一旁的公公福了福,轻启樱唇:“谢公公。”而后便离院而去。
虞衾硬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回了自己所居的西厢。衾儿方关好房门,便直直栽倒在地。此时的她,已是耗尽全身的力,再也熬不住了。三十板子虽不见得有太大伤害,但毕竟虞衾是女子,行板子的又被人特殊吩咐过,这三十板子自然不会好受。衾儿本就白皙的脸上,全无一丝血色,薄薄的唇煞白如雪,汗珠顺着她的下颌涔涔滴下,本一张如玉温婉的脸此时竟看不出任何生气。合着眼,衾儿的胸脯有规律的起伏着,室内沉静如灰,偶时方可听到几许若有若无的喘息声。
日头静静落下,天边还闪烁着未灭的余晖。湿月已然挂上,蝉鸣亦幽幽响起。西厢中未燃烛火,清冷的月光隔着窗纸照入厢中,光虽晦暗,但也依稀能够照清,那倚着房门团在地上的人儿。
“衾儿,你在吗?”一男子抬手叩响偏厢的门,沉沉问道。
半晌,依旧寂静如初。
此刻衾儿正倚在门另一侧,昏在梦中。
“唉。”院中男子一声长叹,转身欲走。只听“吱呀”一声,男子觉是有人开门,便欣然回身。却只是风吹开了西厢的窗扇。
男子眼中闪过一屡狡诘,便轻盈的一跃,进入偏厢。
正当男子还在思量怎博取衾儿红颜一笑之时,便看见歪身倚在房门上的虞衾。
“衾儿……”男子打横抱起已无知觉的衾儿。他将衾儿置于床榻上,而后随手点起了桃木方桌上的烛灯。男子返身回来,坐在床榻边缘,望着衾儿的睡容。他伸出手,本想撩开遮住虞衾眉眼上的一缕发丝,却不经意触及衾儿的额。男子的手因那滚烫的温度不由一颤,随后,复又将自己的手置于衾儿额前,试及温度,眉头不由紧皱。
“衾儿……”男子的心仿佛针扎一般,疼痛难奈。
奈何此时的衾儿无知无觉,并看不到眼前这为她伤心担忧的男子。
男子似是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只橙黄色琉璃的小瓶,启开蜡封,从中倒出了一粒玉色滚圆药丸,塞入衾儿口中。
寂静的夜,伴着庭中长鸣不休的蝉声,只见厢中一男子将一女子搂在怀中,嘴角勾着满足的弧度。
翌日清晨,日光照入厢内,只见衾儿眉头一皱,醒了过来。那男子比衾儿醒的早,此时正坐在漆木小凳上,望着偏厢窗台边的兰草出神。
衾儿欲伸手取台子上的茶杯,却不小心抻到后背的伤,顿时火辣辣的疼,不禁一哼。
男子回过神来,快步走至榻前,将茶杯注上热水。递向衾儿。
“多谢殿下。”衾儿接过杯子,颔首道。
男子一笑,从怀中取出那琉璃小瓶,复又倒出一粒药丸,送至衾儿手边,道:“将这也一并吃了。”
“血莲还魂丸?”衾儿诧声道。
“吃吧。”男子便将药丸塞入衾儿口中。
“并无大碍,何须浪费灵药。”衾儿一叹,将药丸吞下腹中。
“如此便好得快些。”男子一笑,又问道“你这是怎的?”
衾儿摇摇头,道:“劳殿下费心,并无大碍。”
“唉,并不想说?也罢,我早上差人帮你告了三天假。”
“有劳殿下了。奴婢感激不尽。”衾儿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但又顺即消失,化为平静。
“衾妹妹,莹主子差人送金创药来了,你背上的伤……”一个宫女迈进偏厢,见到屋中的男子便噤了声,随后,向男子福了福:“见过七殿下。”
七殿下眉头一皱,转向衾儿,道:“有伤?竟要莹妃赐金创药?”
“小伤,不碍事。”
七殿下又一叹,背对那宫女道:“罢了,将药撂下吧。”
“回殿下的话,主子吩咐奴婢帮衾姐姐上药。”
“撂下吧,我帮她上药。”七殿下盯着衾儿低垂的眼道。
“可是那伤在……”小宫女似是有些犯难。
七殿下回头瞥她一眼,那小宫女一颤,将手中的药放在桃木桌上,道:“奴婢告退。”便退出偏厢。
“衾儿,帮你上药。”七殿下拾起桌上的小瓶,在床榻边缘坐下。
衾儿依旧淡淡地说道:“不必劳烦殿下,奴婢自己便可。”
七殿下假怒:“与你说过了,不要自称奴婢。”
“但衾儿本就是个奴婢啊。”
“来,上药。”
衾儿终究还是拗不过他,便褪下了已被汗水沁湿的薄纱罩衣。
“趴好。”七殿下帮衾儿翻过身子,望着她腰上的带子一愣,脸颊浮起一片绯红“冒犯了。”便伸手解开那系住衾儿纤腰的带子。
隔着一件雪青色贴身小衣,七殿下看见衾儿的身子轻轻地颤抖。
此时的衾儿下颌枕住小臂,嘴中咬着青丝长发,紧紧闭着双眼。
七殿下单手拉开小衣的绳结,将衾儿身上最后一件衣物褪了下来。
“嘶……”七殿下看着衾儿的背,眉头紧锁。
只见衾儿洁白如月的脊背上,竟布满大大小小的伤。有的已只剩一条淡淡的青印,而更多的还是呈青紫红肿的瘀伤。那些伤痕不仅是因挨那三十板子而出现的,更多的,是一道道瘀紫的鞭痕,虽并未皮开肉绽,但皮下已瘀血甚多从鞭痕上可以看出,衾儿并不仅受过屈指可数的几次“小伤”。这些伤痕落在七殿下眼里,疼在心头。
七殿下压住心中的怒火问道:“是谁?”
汗水顺着衾儿额角落出,消失在散落的青丝中。半晌,衾儿开口:“没谁。”
七殿下心头复是一阵刀绞:“你说,有我帮你。”
“云昭,不要逼我了。”泪水再次溢出来,衾儿颤声求道。
“唉……”云昭俯身轻轻将唇落在衾儿肩上。待他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便捞出床榻边浸在木盆水中的帕子,拧干,望着衾儿伤痕累累的身子道:“我先帮你擦汗,后再给你上药。”
帕子在接触到衾儿身体时她猛地一颤,云昭似是弄疼了她,便尽量避开她背上的伤,奈何衾儿背上的伤实是过多,避无可避,衾儿亦是忍着,紧紧咬住青丝。
上完药,云昭用薄被遮住衾儿的身子,坐在榻边,注视着已然昏睡过去的衾儿。
许是血莲还魂丸的奇效,亦或是云昭无微不至的照顾,衾儿竟在短短的三日内恢复得与之前无异。
这日,云昭正巧有事不在,衾儿一人闲在厢中享受这宁静。
“浣衣房虞衾接旨。”忽闻院中有一宦官尖声打破这宁静。
衾儿起身走入院中,见一御前总管手执一金黄帛卷立在院内。衾儿虽心生疑惑,但还是跪了下去,道:“奴婢虞衾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收浣衣房宫女虞氏为养女,封号萍玘公主。赐皇姓上官,赐名雨玘。赐秀衾阁,翌日迁入……钦此。”
衾儿木然跪在地上,心中念着,原来,你竟是这样狠。
“萍玘公主,领旨谢恩吧。”
“雨玘谢皇上恩典。”圣旨接到衾儿手中,她不由得一笑。那样的笑容虽美如夏花,但也因即将到来的逝去包含了无尽的酸楚……
“昭儿啊,你父皇赐予你的玉母亲替你捡到了,现物归原主罢。”灵妃伸出手,将那成色极好的通透玉玦递还云昭。
云昭接过玉玦,眉峰一挑,挂上一丝微笑道:“谢母后,儿子可否问一句,这玉是如何失而复得的?”
灵妃一顿,笑道:“捡回来了便好,何必知晓得那样彻底呢?”
“儿子仅是好奇,儿子这贴身之物怎会掉了,又怎那样恰巧被母后寻到罢了。”
灵妃不言。
“儿子希望您不要伤害儿臣所爱之人。儿子先行告退。”说罢,云昭起身对灵妃行完礼,捏紧手中的玉玦,转身离去。
虞衾——应称为雨玘,已搬入这秀衾阁近十日。这期间仅云昭来过一次。那日云昭到雨玘这里坐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二人的交谈不过寥寥数句。临走时,只闻云昭自嘲的一叹:“竟会是这样。”仅此一句,云昭便拂袖离开了。
良久,方听到一个声音:“你以为我甘愿这样么。”
丁未年七月初九
此日清晨,天色晦暗,乌云低垂。雨玘当下正立在秀衾阁院子里喂鱼。
碧波锦鲤,素荷碧叶,田田丛生。雨玘望着那几尾锦鲤出神。只听身后一宦官通禀道:
“五殿下驾到!”
雨玘步至院中,向那前来的人行礼:“雨玘见过五殿下。”
云旸走到雨玘身边,开口说道:“既已封你为公主,那便是我妹妹,不必如此多礼。”上官云旸,本朝执政皇帝上官辰端之五子。
雨玘微微颔首。
“走吧,进屋去,再不久日头就毒了。”说罢,就示意雨玘跟他走入屋中。
雨玘刚迈入屋内,身后的太监便关上桤木门,只留雨玘与云旸在屋内。
云旸四处打量着前堂,伸出左手抚了抚一旁的水沉香木茶案,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靥道:“衾儿似是在这里过得不错啊。”
雨玘站在厅中,将他的一举一动皆尽收眼底。忽的觉得眼前这一切竟是那样可笑:“我还是衾儿吗?恐怕只是一个所谓的萍玘公主——上官雨玘吧。是啊,过得很是不错,但这恐怕打乱你的大计了吧。”
“哦……你不提我便要忘了。”云旸含笑走到雨玘背后,从后拥住她,合着眼,下巴轻轻在雨玘头顶摩挲,渐渐的,收紧双臂,环住雨玘身子。
雨玘亦不反抗,面无表情地凝视着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烟雾。半晌,雨玘毫无感情的开口道:“解药。”
听闻此声,云旸放开雨玘,绕至她身前,看着这个他参不透的女子:“与你来讲我仅是可帮你免去每月一次撕心裂肺万虫嗜肠之苦的人罢了。”
“我助你得这江山,你岂不能助我解这皮肉之苦么?”
云旸冷冷一哼,背过身去道:“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雨玘妖冶的一笑:“确实如此。我仅是一个被五殿下下了蛊、施了灵降的棋子而已。自是无谈条件的资格。”
“但我却很喜欢这枚棋子呢。”云旸抚着手中折扇的扇骨,幽幽说道。突然,目中闪过一丝凶狠,“我若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我那蛊毒非你怕是解不开罢。”雨玘手中漫不经心的揉搓着一片薄荷叶,“不过,抑或应谢谢这蛊呢。若非有它,怕是早毙倒在那三十杖下了。未曾想过蛊也护主呢。最应谢的,该是这下蛊之人吧。”
“知道便好。未做完你该做的事你想死也无门。”语毕,见一个小瓶从云旸手中掷出,雨玘伸手接住。“别忘却自己的任务。”言罢,便向门口走去,步至门边时,云旸又停住,回身道:“哦,方才忘了说,好久未见到月狐了。”
雨玘望着云旸消失之处,惨淡一笑,开启手中小瓶的蜡封,仰头将瓶中的药丸到入口中。
七月十二
“这天子脚下竟还是这么般热闹。”一阵明亮笑声过后,只闻一柔美的声音道。
“你听说没有,诗琴庭的寒兮姑娘莫名离开了。”这繁荣的乔街上,一翡色锦衣男子对另一男子道。
“寒兮姑娘一走,这诗琴庭岂不是要倒了?”
翡衣男子道:“这叶妈妈不正急着找头牌呢么?我看不寻也罢,那寒兮姑娘,不光人长得美,这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虽只卖艺不卖身,那看着也是福啊!再怎么找,能比得上这寒兮姑娘吗?”
这两人还热火朝天的谈论那寒兮之时,一身着素纱衣的女子从他们身边走过,戏虐的一笑,喃喃道:“这寒兮竟有这般好?”
这女子轻快的步入一间名曰“流莺楼”的饭庄,捡了个窗边的位子坐下,用一只手臂支着脑袋,另一只手随意地放在桌上闲散的敲着。一名店小二颠颠的跃到桌前:“姑娘,一位?”
女子抬起头,浅笑。饭庄里的人都同时侧目望向女子,亦皆同时停止当下所做的事,只因被这女子所吸引住了。
世间竟有这样美的一张脸。虽不施脂粉,却更显娇柔;虽只着素衣,却倾尽妩媚。灵韵浑然天成,鹅蛋脸面,俊眼秀眉,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疏懒笑容,肌凝新荔,面颊上带着自然的绯色。貌美妖娆,又不显轻佻;神态慵懒,却亦不觉失仪。女子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淡淡的不羁。眼前的一切竟是这样的恰到好处,且惊艳之处,并不使人心生淫念,仅欣赏这绝美的桃面便使人心生满足,仿佛一切世俗的行为都会污浊这清丽之颜。
“你应看到我几位了罢。”女子声音柔美似水,飘渺如尘。
小二回过神来,谄媚地笑着:“小姐点什么菜?”
女子疏懒的挪挪身子,用手肘支着桌面,道:“沉香一壶,翠竹笋衣、清藕莲排、百合杏仁酪。就这些。”
“好的,您稍等,菜马上来。”小二说完,一溜烟便跑了。
“姑娘,不知这旁边还有人么?”小二刚走,一个佩剑男子便走到女子桌前,“其他的桌子都满了。”
女子抬头,虽博览佳颜,但还是不由得一惊,那男子的脸,好似盛开在冰山上的雪莲:“请便。”
男子一笑,宛如沉碧无垠的苍穹中骤然闪过的流星。“那在下便不客气了。”说完,拉开长凳,极儒雅的坐下,随手将佩剑置于桌上。
“尘星剑?!”女子又是一惊。“莫非阁下便是东方玄逸?”
男子眼中只闪过一丝惊诧,转瞬,便淹没在醉如星夜的眸子中:“姑娘竟仅凭这剑便知晓在下寡名,不知姑娘为何许人也。”
“予之无名,敝姓狐。”女子浅笑。
“可是冷月修罗月狐?”东方玄逸七分肯定,三分怀疑的问道。毕竟江湖上传言冷月修罗虽以一女子之身却技冠群雄,修罗乱世,竟无一人能出其右,而能跟她打个平手的亦不过寥寥(然传这东方玄逸冠名其一)。玄逸见这女子如水木之清华,云雾之清扬,实是无法将其与那傲立于尘世炼狱之深处的冷月修罗连于一体。
月狐绽出一笑道:“想不到这天子脚下竟会有人偶闻过我那戏名。”月狐本名狐月,江湖惯称其月狐。
虽已有七分肯定,但听闻其言,还是不由得吃惊:“汝竟为月狐。”
“予只道是一只游戏江湖的顽狐罢了,并非修罗,那皆是夸大言辞而已。”言语间,沉香酒觥,连并一干菜肴已尽数上桌。
“那则不然,江湖上流言既是有三四分虚,也总有六七分实。”东方浅笑,眼底似是撒了片晶亮的碎星,“但逸绝没想到,月狐竟是这般清美天眷。月狐至多二八吧。”
“已过二八。”月狐笑笑,从筷筒中取出两双筷子,递给东方一双“相见既是有缘,虽酒菜稍素,一起用吧。”
“有幸与佳人同餐,已是逸之福分,怎还会挑肥拣瘦?”
“吾非佳人,尔乃君子。不如再加个菜吧。”说着便击掌唤来小二,复加一道醉湖鲫鱼。“不多客套,请用罢。”月狐浅笑,先为玄逸斟酒一杯,后方填满自己的酒觥。
男子儒雅,女子率真;男子颜俊,女子貌美。彼此言语不多,仅是淡淡的闲语。流莺楼内却无不为之倾目。这样的一男一女同席一桌,岂能不因之动容?女子举手投足之间透出的不羁,男子眉宇神态散发的儒雅,构成一幅完美的画卷,唤作《双栖蝶》。有谁能想到,这看似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竟是今日才相识的呢?
已过正午,流莺楼中的客人也渐渐少了。那一男一女依旧坐在窗畔,有一句没一句得聊着。忽然,女子望向窗外,似是看见了什么,只对东方道:“我去去就回。”便已从窗口跃出,极快的,便消失在茫茫人群之中。
那男子笑笑,继续啜饮觥中沉香。不愧为好酒。虽不醉人,但香远益清。沉香入口甘甜,细细品尝,竟有淡淡水沉香木的气息。沉木之香,并不仅在此,更独特的是这沉香之气,如缕不绝,必当绕梁三日,方可散去。
约是半盏茶的时间,东方叫来店小二,掏出一锭银子,道:“那姑娘若以后再来吃饭,便从这里扣除,”他又掏出些碎银子“这是此次的饭钱。”
见小二笑着收去银子,东方玄逸拿起尘星剑,起身欲走。他忽的发现,剑下压着一银笺。
东方拾起阅后,嘴边挂上一抹笑意:“这小狐狸。”他将那素笺对折叠好,放入怀中,嘴边勾着笑,离开流莺楼。
那素笺上字迹娟秀,飘逸如风,亦隐隐透着遒劲:
东方,
实是抱歉,
狐狸没带银子。
饭自先欠着,
来日必重逢
另:这沉香兑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