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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前尘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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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幼言轻声轻脚地回到屋里,关上门,转身将桌上的烛火点亮。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展开来看,上面写着:“明日卯时老地方见。”
她看完后,将纸条轻轻贴在心口,闭上双眼回想起白天之事。
顾幼言留洋前与书院一书生私交甚密,两人原本已悄悄情定终生,谁料事情被顾老爷所知晓,顾老爷一怒之下将她送到英国念书,这一走就是三年!
三年后顾幼言学成归国,再去到那人家中寻找,却被邻居告知那人早已娶妻搬离了此处。
她不死心,四处打听寻摸着又找到那人新家。
听旁人说,那人是上门女婿,三年前就入赘进了方府。顾幼言看着那气派的方府大门心中不是滋味,想起那人曾经意气风发地承诺自己,“等到我考取功名,就风风光光回来娶你。”
她终究还是错过了,没有福气等到他来娶自己过门。
她相信,那女子定是温婉贤淑之人,他也一定很爱那个女子。不然这个心高气傲的男人,断然不会甘愿去给人家做上门女婿。
曾经自己求他上门拜见父亲,他都不屑于向商贾出身的父亲低头……
顾幼言寻到门口时,碰巧看到那人与他的夫人出门,她躲远从暗处瞧着两人。
他的夫人并不像顾幼言所想的那样温婉贤淑,反而打从一出门就开始不停地数落着身旁跟着的男人,模样凶悍,那些大声斥责的话语甚至都传到了顾幼言的耳朵里。
而那人唯唯诺诺地跟在夫人身旁,窝囊地受气,一声都不吭。
若不是这一路上顾幼言打听得清楚,不然当她贸然看到眼前这幅画面,她定以为那人是做了方府小姐的下人随从!
她咬着下唇,心疼地望着曾经意气风发,现如今走在大街上一直低垂着脑袋萎靡不振的书生,心中的酸涩全都展现在了脸上。
如果当年父亲没有送她留洋,她如今也早已嫁作书生的妻了吧!
倘若今时今日站在书生身旁的人是她,她断然不会在大街上让书生如此难堪抬不起头!他一直都是顾幼言放在心尖上,拼命仰望着的人,怎么会舍得去伤害他……
顾幼言直至落日余晖才等到书生与他的夫人回府,和离开时一样的场景,两人一同回来时,书生还在被他的夫人斥责数落。
顾幼言在书生脸上看到了隐忍与颓败的神色,她痛苦地死死咬着下唇,来压抑自己忍不住想要冲上前去拉着书生一起逃离的冲动!
连血液从洁白的齿边渗了出来她都未曾察觉丝毫,顾幼言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忍不住真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所以毅然决然地逃离了那个令她感到痛苦和悔恨的地方。
独自一人失落地行至半路,她突然被人从身后撞了一下,她还没来得及反应,电光火石间,一个大手就飞速地往她的手里塞了一团纸。
她诧异地抬头望去,只见那书生从她身旁匆匆走过,走了几步后回头望了她一眼,书生没有说话,他很快就转回头去,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顾幼言睁开双眸,重新拿起纸条细细看着,那人的字还是如当年一般遒美健秀!
她的心中既是欢喜又是忐忑,欢喜书生没有忘了自己,忐忑自己与书生如今身份有别……
第二日清晨,顾幼言早早就起了床,她昨夜眼角含泪心事重重进入了梦乡。
或许是因为内心总想着今日要去见那书生,睡前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前去赴约,导致她睡不好,天还没亮她就醒了过来。
顾幼言躺在床上发了会儿呆,心里胡思乱想着今日自己如果见到书生后要问他的那些话,直至窗外透出一丝亮光她才缓缓起身,穿好衣裳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院子里空无一人,这时候下人们也都还没有起床。
顾幼言站在门口,看到天边刚刚透出一丝亮光,晨光微熹,薄雾弥漫在四周,空气中的湿气很重,春寒料峭,顾幼言打了个寒颤。
她犹豫了片刻,决定前去赴约,顾幼言转身关上房门,然后朝后院走去,她准备从后门悄悄出去,不想惊动旁人。
刚走进后院,顾幼言就遇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面孔,对方笑意盈盈地望着她,“二小姐,早。”
顾幼言楞了一下,然后望着那女子打量了片刻才笑着说道:“早啊,秋荷。”
丫鬟胡秋荷看到顾幼言,眼角眉梢的欢喜之情毫不掩饰。
顾幼言看到胡秋荷也是毫不吝啬地扬起了唇角,“好久不见了,秋荷。”
胡秋荷打记事起就在顾家做事了,她与顾幼言同岁,一开始她是贴身服侍顾幼言的丫鬟。她与顾幼言虽然同岁,但因为苦难的童年令胡秋荷从小就比顾幼言要成熟一些。
她打小就跟在顾幼言的屁股后跑,两人的情谊比普通的主子和下人之间要深上许多。
只是后来顾幼言突然之间被顾老爷送到英国念书,她就被分到了四姨太的院子里,一直伺候四姨太。
“二小姐今日怎么起来的这样早?”
顾幼言闻言尴尬地笑了笑,道:“昨夜睡得早,所以天刚亮就睡醒了。”
胡秋荷根本没有察觉到顾幼言眼神的闪躲,她满心想着二小姐回来了,她就可以脱离苦海了!
自打二小姐回来到现在,她都一直未得空见二小姐,眼下这里没有旁人在,她忙询问道:“小姐,现在你回来了,秋荷是不是要继续回去伺候你?”
“嗯?”
顾幼言显然是没有想到胡秋荷会突然这么问,她下意识皱眉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望着秋荷。
胡秋荷看到顾幼言的样子,楞了一下,然后慌忙摆手想要解释。
可顾幼言听到一旁的厢房内传来了下人起床的轻微响动声,怕被人撞见的她来不及再去听秋荷解释了,“秋荷,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说完,顾幼言就头也不回地从后门出去了,独留胡秋荷一人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喃喃自语道。
“是……是,小姐。”
顾幼言出了门就连忙蒙上昨夜准备好的面纱匆匆朝着书生所说的老地方——青阳山山脚下的寺里走去。
那里原本是两人从前时常见面的地方。
……
棠梨果如往常一样早起给各大饭馆酒楼送鱼,以往每日她上街时,街上都一片静谧空无一人,今日她却瞧着一个熟悉地身影闯入眼帘,越走越近。
棠梨果打从看到那人时,心中就有了个猜想,但她又很快地反驳了自己,因为觉得心中所想之人不可能大清早独自出现在这里。
直至那人走到面前,棠梨果才不确定地喊了一声,“二小姐?”
顾幼言也是远远就瞧见了棠梨果的,她眼瞧着大街上无处可躲,又寻思着棠梨果昨日第一次见到她,现在自己又蒙着面纱,棠梨果或许不会认出她来。
谁知她正撇过脸欲要与棠梨果擦肩而过之时,棠梨果却响亮地喊了她一声“二小姐!”
顾幼言生怕棠梨果会问自己“这么早要去哪儿”,所以,她根本不做停留,装作棠梨果认错了人的样子,低着头匆匆离开。
棠梨果看着从自己身边走过行为古怪的顾幼言,忍不住转身朝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句,“二小姐,待会儿要下雨,你出去倒是带把伞啊?”
棠梨果看到二小姐的背影明显停了一下,然后继续头也不回地朝西走去。
“这次又是在搞什么?”
棠梨果觉着这二小姐实在是古怪,昨夜独自一人在城中偏僻的小道走着,今日又这么早就出门,还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实在是古怪!
等棠梨果送完鱼之后,抬头看了眼已经被乌云遮蔽住了的日光,心中想了想,最后还是撑起伞顺着顾幼言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顾幼言早早就到了和书生相约好的地点。
她站在树下,看着这棵苍老的古树上缀满了祈愿的红丝带,她记得当年自己与书生也许下了愿望,希望两人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个时候书生扔了几次都没有扔上去,她还笑书生整日里只知道读书,手无缚鸡之力。
现在她才幡然醒悟,这或许就是命运的安排,她与书生注定今生无缘。
顾幼言抬头望着挂满了红丝带的古树,在密密麻麻一堆祈愿红丝带里看到了一条十分显眼的红丝带,那条红丝带上所写的心愿十分简单,只有四个字——一夜暴富。
饶是不苟言笑的顾幼言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也不知道是谁许的白日梦,现在这世道上哪有一夜暴富的好事情!
她的视线往下移,看到了——
“吴和玉。”
“棠梨果……”
她喃喃念出了声,这名字好生熟悉。
哦!她想起来了,棠梨果就是昨夜那个送自己回家,今早在街上撞见的渔家小妹!
顾幼言的脑海中浮现出了棠梨果的容貌,那被日头晒得均匀的肤色,显得她不似寻常女孩那样肤色白皙。
似乎是每日都要打渔的缘故,她的身材高大硬朗,就连同五官也带着英气许多,浓眉大眼,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总是透着股机灵劲儿,鼻梁高挺,双唇仿佛一直都是弯起笑着的。
顾幼言回忆起来,棠梨果言语间巧舌如簧,一眼便知她乃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那种人!
而向来寡言少语不爱与人打交道的顾幼言,最不喜欢的就是那些好行小慧的人。不过,她对棠梨果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只是在心中对这号人物稍稍有了点儿印象。
况且,昨夜棠梨果还替她解了围……
顾幼言正回想着昨夜撞见棠梨果时候的事,突然就被人从背后紧紧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