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权佞后》炖糖

5、流民

　　第五章

　　一时间场面已然失了控，女娘们的叫声哭声混作一团，慌乱中有人摔倒，有人踩到了别人身上。月香护着自家娘子，不让她被旁人撞到。

　　“砰——”李汝晴奋力摔了个杯盏，破碎的瓷片四溅，这尖锐的声音换来短暂的安静，她趁机扬声道：“大家勿要慌乱，郡公府定然保大家平安。”
　　这次群花宴由郡公府组织，为的也是摆平他们家的事。今日这么多夫人女娘在此，若是有什么差池，他们万死难抵。

　　李汝晴神色肃穆，声音沉稳有力，当机立断下令，派两人执她手信去城门求守将援救，又派两人回府中送信，召集各家家主召集人手前来支援，再派几人去湖堤打听情况及时来报，随后要求关闭别苑大门，叫来所有家丁和粗壮婆子守着大门。

　　因为是别苑，人手不多，好在有几个庄子上来送菜的庄稼汉还没走，零零散散凑了五十来个男仆。
　　但是据下人禀告，那流民有数百人不止，别苑这点人手都不够看的。况且他们面对的是流民，已经饿了一个冬天，眼睛都发绿，个个都跟不要命一样。

　　叶离离见李汝晴愁眉不展，向前几步道：“如今我们面对的是穷途末路的流民，这会子想从别苑逃出去无异于直接送死，还没等走远就会被流民追上”

　　她这话立刻打消了几个女娘准备偷偷逃走的念头，“若是流民真的冲过来，无论是女婢还是我们这些女娘，想要活命就都得守好这个大门。仅靠这些男仆和婆子肯定守不住，不若大家齐心协力。”

　　“我们女娘哪有这么大的力气？”

　　“没有力气，就用巧劲。”叶离离脑子急速转动，问底下婆子，“厨房菜油还剩多少？”

　　厨房的婆子立马回答：“还剩了四大桶。”

　　“差两人去把油烧起来，再烧几桶滚烫的水，”叶离离思索着，突然眼前一亮，“多去做些饭食，蒸饼粟米糕团，什么快做什么，越多越好。”

　　李汝晴立马反应过来，“都听到这位小娘子的话了，赶快去。”
　　她越发感到可惜，小女娘有如此急智，比之大厅里吓得花容失色的女娘们不知好了多少倍。

　　“诸位娘子们，请先回花厅稍坐。婢女们都留下，若是需要人手，随时来帮忙。”没人对李汝晴这话有异议，她们也没有别的路可走，只能期待城中援手速速赶来。

　　“好好的怎么会有这么多流民呢？朝廷难道都不知道吗？”有人惊慌地问。

　　叶离离心中暗自焦急，流民都冲到京城郊外了，祖父回来的路定然不太平静，不然怎么会一直没有消息传来呢。这才刚刚初春，大地化冻，本该是耕种的时节，农户却饿得流离失所。

　　“去岁的收成不太好，几个庄子的佃户都交不上租。”一个年轻女娘道：“这都是我娘亲跟我说的，当时娘亲还给他们减了租，又宽限了些时日，只道来年补上也可。我想如果农户们的收成都不太好，出现流民也是有可能的。”

　　是啊，遇上好心的主母能减租自然是最好的，佃户又得以喘息，勒肋裤腰带日子还能过下去。但是朝廷去岁反倒加重了赋税，农户们过不下去了，左右都是死路一条，肯定就会选择铤而走险了。
　　花厅内一时寂寂无声，自出生以来就锦衣玉食的贵女们哪能想到有人会为了一口吃的连命都不要了呢。

　　不过短短几刻钟，外面渐渐响起嘈杂的人声。开始只是几个慌乱的脚步声，接着就是毫无规律的喊叫，只听得人越来越多，开始有人砸门。家丁慌乱地抵着门，有女娘发出惊呼和抽泣声。

　　“开门，开门！”外面有人领头在喊着，有一群人在重复地叫嚷。

　　“弟兄们，这帮贵人吃的一顿抵得上咱们辛辛苦苦一年种的粮！咱们把这门推开，把属于咱们的粮食都夺回来！”
　　“夺回来，夺回来！”

　　“你们两个爬上去，把这些蒸饼米面都扔到人群中，扔的越远越好。”
　　两个身手利索的家丁按照叶离离的吩咐，骑坐在院墙上，奋力把厨娘准备好的食物扔到人群中。

　　一开始外面的人群没有反应过来，仍然只顾着砸门，忽然有一个人大叫，“是饼子！”
　　砸门声戛然而止，取而替代的是一阵阵哄抢声，外面有人大声阻止，“别吃，别吃，他们肯定下了药想害死咱们！”

　　面黄肌瘦的流民们一个个都死死地盯着地上香喷喷的饼子，口中津液涎涎。静止了好一会，终于有个人受不了了，一把抢起地上的饼子，两手一团就往嘴里硬塞，“毒死就毒死吧，俺跑了这么一路，就是想临死前吃顿饱饭，不想做个饿死鬼！”

　　他囫囵吞了一个，仍觉得不满足，又捡一张继续塞。见他吃了一个还没事，旁人再也忍不了了，纷纷弯腰抢食。

　　墙头上的家丁一脸喜色地说：“流民们都在抢吃食，没再往院里挤了。”
　　危机就这样消除了吗？一些女眷松了口气，说：“不过是一些流民，他们吃饱了就不会闹了。”

　　叶离离的心却没有放下，哪能这么简单呢。好在流民没有武器，没有组织，又腹中饥饿难忍，这才先顾着抢吃食去了。可是如果城中援手一直迟迟不到，这些炊饼馒头马上就会失去吸引力。更何况，她隐隐约约察觉，这群流民中似乎掺杂着一些别有目的的人。

　　李汝晴派的人很快就赶回郡公府，气都没喘匀地把情况说了。盛安郡公大惊，急忙派遣下人去各府报信。郡公夫人急得心口疼，泪水涟涟道：“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啊？”

　　那么多达官贵人都在北郊置办了别院，夏日乘凉，冬日赏雪，这么多年了都没出过什么事，怎么偏偏是今日？她的晴儿还在别苑，还有那么多的女眷，若有些什么闪失，他们，他们，不就都完了……

　　“阿爹，阿娘！”突然一个年轻小郎子大跨步进来，只见他怒目圆睁，手持宝剑，大声道：“儿要去北郊带阿姐回来！”

　　“你个逆子还有脸说！”盛安郡公一个茶盏丢到李汝安身上，茶水浸湿他的长袍，“这都是你闹出来的，要不是你，你姐姐还好好地在府上陪你阿娘！”
　　好不容易回趟娘家，还要替娘家收拾烂摊子。

　　李汝安生性倔强，被他爹丢个茶盏算什么，就算被打了几鞭，脸色都不会变的，“我已经召集好人手，这便去了。”

　　郡公夫人想要拦下他，女儿已经在那里了，总不能再搭个儿子进去吧。李汝安动作迅速，不等他爹娘反应，即刻转身向外飞奔而去。

　　而叶府这边，叶衡今日受邀去了城南的书肆，这会儿不在府中。所以等郡公府下人登门时，郑姨娘立马压下了消息，一面打发了那男仆，说自己这就召集人手，实则却哼着小调回了素心阁。

　　叶宁宁不解的问：“咱们不需要派人去吗？那人说流民有很多呢！”
　　“娘的傻姑娘，”郑姨娘满面春风，“这是老天都在帮咱们！那丫头回不来，你就是你爹的长女了。”以后就再也没有人给她添堵，叶衡以后的一双儿女都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什么都不怕了。

　　郑姨娘沉浸在关于未来的幻想中，笑容愈发甜蜜，她仿佛已经看到主母的位子在向她招手。叶宁宁从未见过母亲露出这样的一面，中满担忧地问：“如果她回来了怎么办？那爹爹就会知道你没有派人去救她。”

　　“那么多流民，她回得来？”郑姨娘打开妆奁，想要找出更华美的珠钗，衬一衬未来当家主母的风采，“再说就算她能回来，那会儿的她是个什么光景还不知道呢。”
　　她就不信那些个娇弱的女眷能守得住别苑的门，只要流民趁乱进去了，哪怕女眷们后来得救，估计都没脸再活在这世上了。这些个低贱的骨头平日里哪有机会得见贵女，肉都送到嘴边了，怎么可能放过？

　　叶宁宁打了个寒颤，今天早上她还在生气自己没有收到邀约呢。

　　别苑这边的境况不容乐观，就像叶离离预料到的一样，粮食很快就失去了吸引力：一方面是粮食不够了，没办法再继续用这招。另一方面，那个领头的人又在煽风点火，“弟兄们，你们刚刚可都看到了，这都是上好的米面。咱们平时都舍不得吃，这些贵人们却像喂狗一样丢给咱们。”
　　“就是！就是！”

　　“要我说，咱们直接闯进去，这里面肯定有更多的好东西，有酒有肉，让大家伙一次性吃个饱，以后再也不用饿肚子！”
　　“闯进去，闯进去！”

　　砸门声砰砰砰又响起，家丁们都快顶不住了。月香呼喊：“姐妹们别管那么多了，快来把门抵住！”女婢们一拥而上，但她们到底体弱，也没干过粗活，能贡献的力量微弱。

　　“那些饼子好歹拖了一刻钟，只要再拖上一拖，城中援军肯定能赶到。”叶离离一面安慰抽泣不止的女娘，一面对几个粗使婆子道：“热油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