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父亲”》祸多

2、小屋

　　（1）

　　“床单还要吗？”
　　“拿回去烧了吧。”
　　天已经黑了，我抱着床单，尽可能不碰到脏的地方，我们四个人手拉着手，一起往小屋的方向走。以前我们从来没有机会这样一起在森林里走，更没有机会一起到中央那块空地里玩。对我们来说，每一天的生活除了战战兢兢等着父亲使唤，咬着牙忍着打骂，就只剩半闭着眼等着明天的到来，彼此安慰着彼此了。
　　而现在，我们已经重获了自由，获得了新生。大家却都沉默不语，不敢对未来有任何的假想。一步一步地，我们盯着脚下的路，每一步都出奇的沉重，就像父亲还在拖着我们的双脚。
　　这让我觉得我好像错了，我是不是不应该杀了他，我会被警察抓走？如果警察来了，我一定会说这都是我一个人做的，这样小桔他们就可以去孤儿院，被好人收养，或者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那么就算我死了他们也能得到照顾。
　　这样一想，也许我应该去自首，可是这就意味着我得走出这片森林。对于我们来说，外面的世界是一个几乎完全未知的世界，我们对森林之外的记忆，已经被父亲用皮带打出的痕迹掩盖住了。

　　（2）
　　森林里晚上会有野兽出没，平时我们是不敢晚上出门的。要在屋檐下的坑里生一堆火，这是父亲教我们的唯一一件有用的事。
　　所以，回到小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刚刚用来烧父亲的木头来赶走野兽。
　　小屋的门忘记关了，门口的血迹已经不怎么清晰，但是周围没有动物的脚印，应该不会有动物偷跑进了屋子。我们站在离小屋不远便停下了脚步，往门口处张望，带着血的小屋看起来有些陌生，没有一点家的感觉。
　　“别担心，明天我们一起把血迹擦干净就行了。”
　　我笑着松开拉着小桔的手，这时我才感觉到手心里竟有细细的汗。不过，应该是因为刚刚的火烧的太大了吧。我走向小屋，抱着床单和木头走到那个黑色的坑边，不紧不慢的蹲下去，旁边的石头洞里有一盒潮湿的火柴，先放一些木屑，在上面放上小木棍，用了无根火柴才把火点燃，这时候慢慢放些柴。我做了无数次的动作，手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抖过，特别是今天中午点火的时候。等到火烧旺了些，我把床单丢进火堆，窜出来的火焰都快烧到屋檐了。
　　但没关系，我知道没关系，一切都才刚刚开始。我们会好的。

　　（3）
　　站起身来，转过头小桔他们站在刚才的地方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真是可怕的沉默，我宁愿他们哭着说都是我的错，我会温柔的把他们哄到床上直到他们都睡着。大家都一副成长了许多的样子，让我不禁有些害怕。
　　“过来。”我应该没有像父亲那样露出凶恶的表情吧。
　　我非常害怕看到他们表现出面对父亲时那样小心翼翼的表情，于是我走进屋里，把屋里的灯全部打开。
　　沉默，只有灯突然亮起来的“啪”声，还有小心翼翼的躲着血迹的脚步声。
　　“想看动画片吗？”
　　没有人回答，我用电视机前染血的坐垫擦了擦地板，把它丢在角落里。打开电视。狭窄的空间里四处溅了血迹，从电视前肮脏的沙发上开始，血液向四周溅射，玻璃杯和瓷碗的碎片散落一地，矮小的餐桌被父亲的垂死挣扎推到了墙边，今天早上我做的咸粥被染成红色。
　　“坐吧，我去给你们弄点吃的，大家都饿坏了吧。”
　　走进厨房，跟外面一样，父亲想爬到厨房拿刀的时候留下了一道红黑色的痕迹在他旁边的几滴血是我拿着菜刀时滴下的。父亲的红手印到厨房门口处不再延伸，我看着这些痕迹，想不起自己是如何把刀从侧面砍进父亲的脖子里的。
　　但父亲那睁得快要掉出来的眼睛一直在我脑中挥之不去。虽然事先跟小桔他们商量好了，但他们在那瞬间哭出来的样子，总让我觉得自己做错了，血液溅到我脸上时温热而恶心的感觉让我想把脸扒下来用刷子刷洗一百遍。
　　厨房里除了地上的血迹以外还算干净，锅里有早上吃剩的粥。想必大家也没有什么胃口，我把粥热了一下，今天晚上就这么先凑合着吧，明天打扫完再去菜园摘新鲜的菜。
　　小心地不踩到遍布着的血，我端着锅回到客厅，小桔已经疲惫的躺在一旁睡着了，小言小暖见我过来忙把他摇醒。

　　“昨天的碗还没洗，干净的被打碎了，大家就用锅吃吧。”我把勺子分给他们，看着大家一起吃饭的样子，突然觉得电视真是个好东西，动画片真是个好东西，只要一打开，就能让小孩子放松下来，让家里有了点祥和的样子，但也许也有父亲平时不给我们碰电视的缘故吧。

　　毕竟，电视是我们得到外面的世界信息的仅有的一个方式。

　　（4）

　　“睡吧，明天我们一起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的。”我低头给每个人一个晚安吻，这是在动画片里看到的，这么温暖的动作，也只有在父亲不在的时候我们才敢做。
　　我们四个人睡着的这张床正对着父亲的床，现在那张床空荡荡的，连床单都没有了。我有些担心火堆会有残留的肉味，会把野兽吸引过来，还有这满屋子的血腥味，只有卧室里没有痕迹。
　　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好怕的了。
　　“晚安。”
　　“晚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