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父亲”》祸多

1、森林

　　（1）
　　“说真的，你们相不相信平行宇宙，
　　在某一个平行世界里，
　　我们建了一个很漂亮的园林，
　　到死都是彼此的家人。”

　　我们一起躺在一块有些冰凉的石头上，抬着头看着燃烧着尸体的篝火上空有些臭的黑烟。

　　“相信。”
　　大家都这么回答。

　　我这样跟大家说：
　　“如果他不死的话，我们就没办法好好活着了。”

　　大家却都不说话，我站起来跳到火堆旁，尸体滋滋作响，这样的温度是不够把尸体烧成灰的，最后他一定会变成一具黝黑的骨架，野兽都不会接近。他身上的肥肉会变成一滩恶心的尸油。

　　“他死了，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小言终于忍受不了这恶心怪异的场面，跑到一丛灌木边把今天早上在这具尸体的家里吃的红薯粥吐了出来。呕吐物和尸体的味道弥漫在这片森林，灌木上有黑色的血迹。

　　“我们把他丢进潭里，回家吧。”

　　杀了这个混蛋，我们终于可以称小屋为“家”了。

　　（2）
　　森林很大，大到我们从来没有逃出去过，它也很小，从小屋出来只有两条被我们长年累月踩出来的小路。一条通往一处水潭，夏天暴雨过后就会涨成一大片浑浊的湖。另一条通向一片菜地，一直以来都是我带着妹妹打理，父亲从来不管。

　　父亲喜欢到水潭里洗澡，他在屋外就把衣服脱个精光，甩着一身肥肉向水潭走去。回来的时候脚底带着黑色的烂泥和褐色的土壤，一脚一脚地跺在小屋脆弱的木地板上。我负责将依旧肮脏的脚印擦掉。

　　我们则很少来水潭，对我们来说这里太深，太危险。只有我会每天来水潭上方的小瀑布取水，父亲每天用我打来的水给我们洗澡。他让我们并排站在树下，拿着葫芦做的水瓢把水泼到我们身上，然后用灰色的烂毛巾沾水甩在我们身上，从头开始粗鲁地狠狠抹到下半身。

　　他看着我们下半身的眼神每次都会让我恶心的想吐。

　　而现在，父亲的眼睛已经被烧烂，只能看见黑漆漆的空洞。他身上永远带着的湖水泥潭里动物腐烂的恶臭味被肉烤焦的糊味掩盖，他自己也将成为这潭水里的动物尸骨。我们四个人，把父亲滴着油的身体放在他那张由我洗的干干净净的碎花床单上，一人抬着一个角，踩着那条他时常走的路，向他以前的浴缸，如今的坟墓，缓缓走去。

　　（3）
　　“姐，会有警察来抓我们吗？”
　　小桔的个子很小，帮不上忙，只能蹲在草丛边看着我们把尸体丢进潭里，瘦瘦的他在草丛的遮掩下看起来像电视里调皮的河童。

　　“不会的。”我也蹲到他身边，用手轻轻的拍拍他的头，每天晚上我都是这样哄他睡觉的。

　　“你怎么知道不会……”小言刚刚在路上又吐了一次，为了不让人发现，我让她用土把呕吐物埋起来，“你怎么知道不会？！”

　　她抬起头，眼睛红红的，脸上挂着水迹。没了父亲的斥骂声，她这一声颤抖的质问似乎要把整个森林的动物都引来围观这场弑父大戏。

　　“这么久了，如果有警察会来，我们也不会到今天。”
　　我看着尸体沉下去的位置，冷漠地回答。我恨这个混蛋，恨这片森林，更恨那些所谓的“希望”。如果当初我们从人贩子手里被卖到这个鬼地方的时候，有任何一个人能真正想找回我们，我恨那些灌倒我们脑子里的“正义”，让我们在真正受到伤害的时候还在心存侥幸，我早该在第一次拿着刀给那个混蛋做菜的时候杀了他，那样我们就都会在一个正常的家里长大。

　　但同时，我明白我们最根本的问题就是，从来没有相信过自己。

　　所以现在，我希望我们能真正的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