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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雁京 ...

  •   祈正七年四月,此时还是清晨过去没多久的时候,位于都城雁京的逐雁街上人声鼎沸、车马喧嚣,街道的两倍攒簇着各式各样的商铺摊点,飞驰而过的车马带起的风引的风车铺子风车皆呼啦转动。夹杂在商贩叫卖中的孩子的嬉笑声,只见那一手攥着糖葫芦,一手牵着玩具木雕的小车的孩童,欢笑着奔跑穿梭在人群之中,身后还能隐约听见女人急切的叫骂声。
      正是一天时候还早的时候,空气中还夹杂着晨露的薄凉。道边小巷中的早点铺子的蒸笼还向上腾腾冒着热气,茶铺的竹凳也是无一虚座。蒸腾着热气的肉包,因刚出锅而烫的手不能握,只能一边吹着一边堪堪往嘴里塞。刚煮沸的热豆浆撒上一层细绵糖便端上了桌,滚下唇舌的时候,醇厚如丝绸的暖腻,暖了空荡了一宿的五脏庙。还有那热油滚过刚扯好从沸水锅中捞出的宽面皮,油辣喷香的油泼面就上了食客们的桌了。空气中翻滚着的食物诱人的香气,诱的人无一不馋虫大动。
      只见那榕树旁的茶棚下坐着一白衣男子,在人群中格外显眼。要说怎么个显眼法,那男子的脸上缠满了白色绷带布条,只有瘦削下巴上的两片薄唇和一只右眼曝露在空气中,那是一只勾人的桃花眼,眼头深邃眼尾微挑,眼睛眨动时细密的眼睫好似那上下翻飞的蝴蝶,如此美眸却是因那绷带下隐约能透出的大片烧伤疤痕,显得格外渗人,像是什么鬼怪精魅。
      那凑近了细看,那白衣男子的手掌和手腕上也缠着绷带,没缠绷带的手指葱白如玉,与握着的粗劣制的茶色陶碗甚是不搭。那人身板挺直,虽坐于市井茶铺中,却如居于宫廷宴会中一般,举手投足礼仪皆周全,众人皆叹息,这不知是哪家的小公子,原该是生的一副好容貌,却全身尽被烧毁,可惜可惜。
      “诶,你觉着没有,那妖人秦九最近好生安静,怕不是蓄着力又要折腾什么大动静了。”
      “是啊,那妖人一下子如此老实倒是让人好生不习惯。”
      “我看啊,定是过不了几天哪家便是要完蛋了,你可等着瞧吧,呵呵。”
      茶铺下两人嘬着茶,嘴边瓜子皮翻飞,仿佛其二大逆不道之言只不过是坊间茶余饭后的笑料段子。
      “这两位大哥,你们刚刚说的秦九是何人啊?”
      耳边突然插进来一句,给那二人吓得一激灵。定睛一看,是那面缠绷带的白衣男子,不知何时坐到了他们这桌来了,绷带外的眉眼弯弯,搭上这满面惨白布带,不似活人,甚是诡异。
      “这位小哥不是本地人吧?”旁边桌一执刀男子也换到旁桌,端着笑问道。
      执刀男子说罢眼睛便不停在白衣男子身上游离,竟是要伸手去握那展于绷带外白玉细指的手。白衣男子目不斜视,握着茶碗的手顺势一抖,新沸的茶水便溅了执刀男子一手,执刀男子烫的一惊,倒也不恼,讪笑着收回手,重新握在身侧刀鞘上。
      “是呀,在下初到京城许是孤陋寡闻了,刚刚听两位哥哥说起那秦九来,便是心生好奇,在下来京城并未听过这等人物啊,两位哥哥可否告知一二,如此可怖人物也好避之一二。”白衣男子拱手相道,也不管方才那执刀男子,只向着方才谈笑的两人说道,说罢还唤来茶童让他为这桌再上一壶好茶,都算在他的账上。
      “好说好说,那小兄弟你可真是问对了,若是平时在路上见着他可千万避着点,这妖人最是喜与男子弄作一处,若是见着那好看的男子,都是要被他掳入府中,做了那娈童才是合了他的意,你可是得小心啊。”其中一蓝衣汉子大笑说道,许是看白衣男子身段极好,露出的那只眼又是勾人,调笑一二。
      刚说完,同桌的另一人便在桌下狠狠踹了他一脚,刚想骂道便瞅见那白衣男子低下头时,面上绷带下的大片可怖烧伤疤痕,这才知自己失言,便是要道不是了,话还没说出口,却见那白衣男子微笑摆摆手,不甚在意的样子。
      许心中似有内疚,接下来那蓝衣汉子的话便是诚恳的多了。
      “说起那秦九,便是当今皇上跟前的红人,监察司总司,秦九寰,秦真。”
      “啊,监察司我倒是知了一二,是专查朝中官员不良行迹的罢,不是好事么,你们怎么说他是妖人呢?”白衣男子支起一只手撑在桌上,托着下巴笑问道。
      “要是如你所说便好了,那秦九仗着自己手中的权势,顺手处理了不少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只要是那些不合他眼的朝中大臣,皆是死于他手,至于罪证还不是他想如何说便是了,这些年死于他手的大小官吏不少,其中有许多都是为官清正之人,却是无处伸冤,惨死于奸人之手。”
      “而且你看那妖人如今手握重权,却是个只有区区二十出头的黄口小儿,生的一副妖颜,世人都说他是爬了那龙床才是混得如此之势的。”旁桌的一人忍不住抢道。
      刚说完便被旁边的妇人一顿提耳责骂,“你不要命了,青天白日便赶如此编排当今圣上!”
      白衣男子听后若有所思,又问道,“那这世道不是完了?奸佞当道,这让我们这些百姓如何能活?”
      “话也不能这么说,虽是奸佞当道,但还是有贤臣辅政的,若不是当今丞相顾相,首辅顾大人,我们的日子怕是真的要不好过了。”
      “顾大人啊!那真的是个谪仙一般的人啊!”旁边人似是听见了仙人之名般,纷纷附和起来,脸上皆是掩不住的敬慕之色。
      白衣男子见了这幕却是兴趣缺缺的样子,端起手边的茶水浅酌了一口,发现这茶早就在这谈笑中凉透了,随即便置于桌面碰也不碰了。
      周围人还在兴奋的讨论着他们眼中的千古贤相顾大人,白衣男子似是觉得无趣,拱拱手道了声告辞,便走出了茶肆。
      白衣男子刚走出茶肆大门,便被门口停留许久的马车里窜出的少年拉进了车。
      “公子!您怎么能孤身一人跑到这等粗人混杂之地呢,这要是让别人认出您来了可如何是好!您是不知道现在多少人想要您的命吗?您现在武功尽失随便是个习武之人便能至您与死地,您……唔唔”
      白衣男子一把捂住了少年停不下来的嘴,掀开帘子示意车外下人可以启程了。
      “你若是再大些声怕是整个雁京的人都知道我武功尽失,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像捏蚂蚁一般捏死我了。”白衣男子松开手,葱白细指捻过一小块玫瑰酥糖,还在口里轻松道。
      “公子!”少年气的大喊,又无可奈何。“您好歹只会我一声,有我陪着您,万一有什么贼人我还能抵挡一二。”
      “白雀,你当是这京城里认识你的人还少么。谁人不知妖佞秦九身边养了只金丝白雀,颜色甚好,最是会咬人,而且床上叫的比床下叫的还好听。”秦真用沾着糖屑的手指抹在白雀的唇上,好一顿捻磨勾画,直到少年面色赤红似是要滴出血来,这才停手。
      “公子,您明明知道那些市井之言皆是无稽之谈,还来如此取笑我。”白雀扯出一片雪白方巾,抓着秦真作乱的手指,一根一根的细细擦净。“您这回又是为什么突然自己一个人跑出来了,还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您这是想让别人觉得您是从哪片坟地爬出来的?”
      “诶,你如今真是胆子越发的大了啊,敢打趣你家主子了?”秦真笑道。
      “不敢,不敢,公子您这一身特美,真的。”白雀从腰边锦囊掏出一把瓜子,边磕边道。
      “我这可不是一个人出来的,毕竟你家公子现在是个人都打不过嘛。”秦真盯着白雀特地后半句话大了些声说,吓的白雀一口瓜子呛进喉里,咳个不停。“我这次可是带着监察司的影卫出来的,你也该放心放心你家公子我了,还不是因为你一天天看着我不让我出门,我想出来歇口气,这才想出的这个方法么。”
      “若不是看着你带影卫的份上,还能让您在那茶肆里待那么久?”白雀翻着白眼小声嘟囔道。
      “不说这些了,你看看我今天的易容是不又进步了些,都没人能认出我来!”秦真说着把缠在脸上的绷带都拆了下来,露出右眼处的一块烧伤疤痕,手指在疤痕的边角处揉捏了几下,那片骇人疤痕便被他一揭而下。
      那确实是一张配得上妖佞之名的脸,巴掌大瘦削的脸颊上一双泛着潋滟颜色的桃花眼,细挺鼻梁,薄唇笑时如桃花初绽。最为勾人的是右眼那本来覆着伤疤下的白皙肌肤,上面生生缀着四颗连星赤色朱砂泪痣。接过白雀递过来的金拂羽面具带上,便遮去了右眼至嘴角上方的半张脸。
      “公子,您这易容的手艺还不如我呢,下次还是我来吧,待您都想起来了再说,您看行么?”白雀帮着拆下他缠绕于手掌和手臂上的绷带,露出手背直至手臂一直往上的大片赤金凤凰刺青。
      “好、好,都随我家的小麻雀。”秦真轻笑着回道。指尖抚上手背上的刺青,不管看多少次秦真都想感叹着刺青师的技巧之精,将这赤金羽凤绘的栩栩如生,宛若活物。手背上是凤尾翎羽,金色尾羽每一丝皆被绘制于皓白手背上,往上至肩头则是凤凰的全身,大片金色与赤色交织,凤首横卧在肩头,似是随时欲从这身皮肉中破出,振翅九天。
      “您还算是知道将这金凤遮起来……”耳边白雀还在继续念叨,秦真也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将脑袋靠在白雀的肩头假寐起来。
      他有点想起几日前初见这少年的时候,他也是像现在这般,像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雁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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