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玲珑》琉璃cat

32、32、代替

　　十五年前。
　　滂沱的大雨从天而降，天色暗的宛如夜幕降临一般。山风随着雨点呼号，有的树木经不住这番风雨洗礼，枝桠树叶掉了一地。
　　泥泞的山路上，有个小少年背着一个大竹篓，正在艰难地前行。雨幕几乎模糊了他的视线，让他不由得不安起来。就在这时，竹篓里忽然传出小孩哇哇的哭声，似乎是这场暴雨把少年心中的不安传递给了竹篓中的孩子。
　　“闭嘴，不许哭！真是麻烦的小鬼。”少年严轻穆恶声恶气地呵斥了一句，竹篓里的声音便渐渐小了下去。那时的严骁尚且是个能勉强记事的孩童，对自己的哥哥有一种莫名的敬怕，只好蜷缩着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
　　哥哥不喜欢自己。严骁年纪虽小，却敏感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为什么呢？严骁那时的小脑瓜是不能理解的。直到他渐渐长大之后，才开始明白，那大概是一种名为“妒忌”的感情吧。
　　自己明明是父母心头唯一一块宝，却有一个弟弟忽然出生，夺走了属于他的宠爱。不仅如此，他还要承担属于哥哥的各种责任。严骁刚出生时，严轻穆的脾气就变得非常差劲，父母只好哄骗他说弟弟是捡来的孩子。以至于后来整个镇子都以为严骁不是严轻穆的亲弟弟。
　　这天，小严骁忽然发起了高烧，父母都有要紧的事要忙，只好让严轻穆背着弟弟出山进城，到医馆治病抓药。回来的路上，天空飘起了小雨，严轻穆一开始没怎么在意，谁知不一会儿大雨变倾盆而下。在雨中走山路是万分危险的，严轻穆虽心知肚明，但他也无路可退，只好在暗自焦急。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划过，耳畔霎时炸开一记响雷。严轻穆猝不及防被惊到，脚底一滑，竟控制不住地向后栽去。严骁从竹篓中滚落，恰好掉在一片柔软的落叶堆上。虽然受了惊吓，却没被伤到。
　　严骁好不容易把眼泪憋回去，这下再也忍不住了，再次放声大哭起来。可他哭了好久，也没有等来料想中哥哥的呵斥和责骂。
　　严骁这才止住了眼泪。他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敏锐地意识到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严轻穆的脑袋磕在一块坚锐凸起的石头上，夹杂着脑浆的血流了一地。他尚且稚嫩的脸上的表情痛苦而惊愕，身体逐渐冰冷，已经没有了呼吸。
　　那是严骁第一次直面死亡。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大活人在自己面前变成了悄无声息的尸体。像是命运随手丢弃的一块破布，毫无价值，没有意义。
　　严骁太害怕了，恐惧到甚至忘记了哭泣——哥哥死了，在崎岖的山路上失去了生命。而年幼且重病的他根本没有办法一个人回家……他会被雨淋到病情加剧，冻死，饿死，和哥哥一起在泥土中腐烂，没有人会记得这里存在过两个孩子。
　　爸爸妈妈呢？一朝一夕之间，两个骨肉接连死于非命。他们会绝望吗？会悲伤度日吗？会日复一日地在山中徒劳搜寻吗……
　　就在这时，严骁听到草丛中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一只火红火红的小狐狸钻了出来。那小狐狸似乎受了很重的伤，可能是从猎犬嘴下逃脱了，可惜伤口恶化的厉害，恐怕命不久矣。
　　小狐狸疲惫地嗅了嗅严轻穆的尸体，犹豫了一下，终于俯下身子去舔食地上的血液。随着它舔食的血液越来越多，它身上的伤口像被施了回春术一样，迅速痊愈，结痂。
　　严骁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大脑几乎转不过来。就在这时，更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小狐狸的形体逐渐变化，竟然从一只走兽变成了一个人——而他的那张脸，跟严轻穆居然一模一样！
　　“严轻穆”随手从尸体上剥下一件外衫来蔽体，然后他转过头，看见了躺在落叶堆上的严骁。
　　那一刻严骁紧张到手脚僵硬。这只狐狸，他打算对自己做什么？是要吃了自己来充饥，还是把自己当作玩物带走？然而，出乎意料的，“严轻穆”只是把他轻轻抱了起来，用衣袖笨拙但细致地擦干了他身上的泥浆。
　　“别……别怕，”他的声音磕磕绊绊，说起话来似乎还不太熟练，“我、我带你……回、回家……”
　　严骁呆住了。
　　他已经无法思考了。只是本能地觉得，自己所在的这个怀抱，好温暖。
　　“严轻穆”把严骁带回了家。严骁的烧不久就退了，然而“严轻穆”却在回家后得了一场大病。他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最后虽说是痊愈了，但还是留下了“后遗症”——他对自己先前的记忆似乎记不大清楚了。
　　……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其实不是人，而是一只狐狸变的。
　　除了严骁，没人知道那个被埋藏在大雨里的秘密。
　　让人惊喜的是，严家老大似乎自那以后就变得极其懂事。他变得喜欢看书，安安静静的，孝顺父母，帮助邻里。虽然最初他的行为举止还显得有些生硬、不适应，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大病初愈所致，就连他自己也这么认为。但只有严骁明白，这是一只从未涉世的狐狸，在很努力地学习做人。
　　它代替了真正的严轻穆，做了严骁的哥哥——
　　这一做就是十五年。

作者有话说

　　大家国庆快乐鸭！照理来说国庆应该加更，但是我手痒想写点同人短篇，所以……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