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玲珑》琉璃cat

17、17、取舍

　　帝鸿从夜探牢房那次就对常淮起疑了。
　　那名士兵见了常淮，为什么会下意识抬起长矛？当了一辈子的皇族，帝鸿对这个动作再熟悉不过——那是个“敬礼”的动作，对前来巡视的上司敬礼致意——恐怕不只是诽谤阿琛的谣言，就连绑架囚禁阿琛一事，也是常淮亲手操办的。
　　姬焱已经从王座上站了起来，他的脸色白的可怕。没有人敢说话，所有人都在等着他的反应。
　　玲珑意识到气氛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轻咳一声，试图将人们的注意力稍稍转移：“那个……姬焱，我们找到了治疗血溃之病的方法，是……”
　　“本王知道。”谁知，姬焱一开口便语出惊人，仿佛一道重雷落下，“方法就是杀死所有‘散毒羊’，也就是竹溪村的乡亲们对吧……本王早就打听到了。”
　　这下，大臣们再也坐不住了。一时间金銮殿像炸开了锅一样，人们无比震惊且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他们的王早就知道结束灾难的办法，却至今缄口不言，任由百姓们自生自灭！
　　这样的人，真的配做一国之君吗？！
　　姬焱似乎把一切杂音隔绝于耳，用一种强行表现出的平静目光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常淮，轻声问道：“常……爱卿，你明知道阿琛对我有多重要，为什么你还是要这样做？”
　　常淮终于抬起头看向他，脸色掠过一瞬茫然：“啊？因为……因为您是王上啊。”
　　因为你是王上啊。
　　姬焱终于站不稳了，颓然地瘫坐回了王位上。最后那一丝不甘心的温度，被这句话彻底地浇灭了。
　　你是王上啊。我只有一个父亲，失去了就没有了。而你却坐拥后宫三千佳丽，损失一个女人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是王上啊。你拥有的子民遍布国土，牺牲几个从小陪自己长大的乡亲，不就像随手拍掉几颗尘土那样轻松吗？
　　你是王上啊。你应该大度、识大局，关心国事，体恤臣子。你都拥有一切了，就不能让让我们这些卑微的平民吗？
　　你是王上啊。你怎么能有私情，你怎么能有私心呢？你怎么能全心全意去爱一个女人，去做一个尽责的丈夫呢？万一你为了这个女人甘愿抛弃苍生呢？！
　　不行，不行，不行！你可是我们的王上啊！
　　姬焱无声地笑了，笑得浑身颤抖，笑得眼角滑下泪珠来。原来如此，这金銮殿上的王座看起来是那样光鲜靓丽，惹得古往今来人人眼红。然而只有真正坐到上面的人才会发现，从权力的最高点向下俯瞰，只能看到一片凄冷荒芜。
　　他是王上？是，可他连做一个人最基本的权利也没有！
　　“你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你有手腕，有决策，懂得取舍之道。你把本王请到朱雀国，是想暂时镇住民心吧。”帝鸿站在他身后，开口道，“你早早打听到了救治百姓的方法，却迟迟不行动，是因为舍不得竹溪村的乡亲们吗？”
　　姬焱没有回话。他这些日子苦苦纠结，为了千万百姓，他理应牺牲那微不足道的十来个村民。可是，他无论怎么狠下心来，也不能想象自己亲手将屠刀砍向……她。
　　“阿琛……”他喃喃。
　　果真如此。玲珑悲哀地想道。江山与美人不可得兼，不论取谁舍谁，都会背负罪孽的枷锁。舍江山，负万千子民；弃美人，违夫者之德。
　　没用的。此题无解。不论选什么，身为帝王都逃脱不了亲手犯下罪行。区别仅仅在于，这罪孽是深一些，还是浅一点。从古至今，无人能逃。
　　忽然，一双纤纤玉手从身后覆上了姬焱的眼睛。姬焱一瞬间像被抽走了力气，倒在此人怀里，失去了知觉。玲珑惊得抬头再看，竟发现整个金銮殿已经睡倒了一片人，还清醒着的只有她和帝鸿，以及把大家都放倒、将姬焱抱在怀里的那个人——
　　“行了，”那人轻轻说，“不要再逼他了。”
　　此人正是阿琛。

作者有话说

　　取舍是痛苦的，却是必然的。为了苍生弃美人的帝王为人称颂，却有多少人懂他的痛呢？有舍方有得，啊～这就是舍得的智慧～～～～～来人把这魂淡作者拖出去打死！！【注：此梗源自某市语文作文考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