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动了我的话本》柳枝杪

1、奇树

　　秋分，大雨。滇重镇上的桂花开了 ，浓浓的花香随着风四处飘散。繁茂的桂花树中伫立着一棵被砍了半截的树。
　　柳千杪撑着一把蓝色的油纸伞，走到了河边。只见汹涌的河水不停地奔流着，像是一只咆哮的恶龙，不时掀起白色的水花。
　　河边围满了附近的村民，他们一个个眉头紧皱，目不转睛地看着河水上的小船，眼中不时流露出贪婪与渴望，好似船上有什么东西吸引着他们。
　　柳千杪随着他们目光看去，只见船上躺着一名身着红色嫁衣的美人，双目紧闭，似是睡着了，脸上的一颗珠形的泪痣为对方添上了几分悲伤之感。
　　“请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柳千杪好奇地问道。
　　“我们在给河神娶亲，”有老人抬头看了眼问话之人，黑衣束发应是个男子便答道，“希望河神能继续降雨。”说完伸手接住飘落的雨滴，哀叹一声，“在祭河神之前，我们这里已经一年多没有下雨了。”
　　闻言，柳千杪有些不可思议，她游历各国多年“祭河神”这种事她也只在古书上见过，未尝想过会真的见到这种事情。
　　河神娶亲，这新娘从何而来呢？要知道滇重镇地处大齐边境，一向少有人烟，镇上的青壮年都外出谋生去了，余下的大都是孤寡老人。不过因为这是去往南朝的必经之地，所以不时有游人会经过此地。
　　这位新娘该不会就是路过的游人吧？
　　思念及此，柳千杪不动声色的试探问道，“这样吗，能嫁给河神也是一种荣幸呢，想必新娘也是愿意的吧？”
　　有人阴阳怪气地回答，“她不愿意，哈，她怎么可能不愿意？”
　　“是啊，能作为河神的祭品，是她的荣幸。”
　　“希望河神收下这份祭品后能多下几次雨。”
　　“咱们上次献上的祭品河神应该很满意，不然今天也不会下这么大的雨了。”
　　“是啊，希望这样的祭品越多越好。”
　　人们低低私语着，眼中闪现着绿光，像是一匹匹贪婪的恶狼。
　　柳千杪低垂眼睑，思索了下，走上前去，将一锭银子递给了之前回话的老人。
　　“我对你们所说的河神很感兴趣，能方便细说吗？”
　　老人警惕地看了看她，双手却是接过了递来的银子，沉甸甸的份量让他放松了下来。像对方这样好奇心旺盛的人他之前也见过，不过远没有对方大方。老人将银子揣进了怀里，嘴角上扬，语气放缓，“可以可以。”
　　“我们这里一开始是没有河神的。”
　　“从我有记忆以来，我们镇上的农作物就很难种活，因此我们常常需要去其他的地方购买食物。春天还好，但一到冬天，那是颗粒无收，根本吃不上饭！”
　　“我们只能吃土豆充饥，吃到后面一闻到它的味道那就是食欲全无。可那又能怎么样，人还是得活着，只能继续吃。”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这里渐渐有了河神的传说。传说只要献上河神满意的祭品，他就能实现你的愿望，无论什么愿望都可以。”
　　“大家一开始也是不信的，但不知道是谁先给河神献了祭品，许愿家人的病能早日好转，没多久他的愿望就成真了。后来，许愿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河神也总是会完成我们的愿望。但渐渐的，河神不再回应我们的祈求了，哪怕我们献上再多的祭品。”
　　“与此同时，我们镇上多出了一颗奇怪的树。它结出的果实各种各样的，每年都会变一变，怪的很。”
　　“大家都说，那是一颗妖树。因为这颗妖树的存在，河神才对我们避而不见的。于是我们找来了道士。”
　　“道士说，想要治服这颗妖树，需要他先行施法，再用火烧，然后砍下。”
　　“我们一一照做，河神却依旧没有回应我们。”
　　“不过还好，河神他终于现身了。”
　　老人说到这里，目光灼热，“河神一定是对我们提供的祭品很满意。”
　　“不过也是，这样的美人谁会不心动呢。”
　　柳千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这里的人是真没有把别人的命当回事，他们的眼里只有祭品。心知没办法跟他们沟通，她思索一番，心中拿定主意，等会趁他们不注意，偷偷将人救走。
　　河水上突然刮起一阵大风，小船摇摇晃晃的，渐渐飘远了。那人睫毛微颤，清冷的眼眸睁开，与柳千杪的视线对上。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冰封的冷漠中带着浓浓的哀伤，像是从无数生死中走过却无能为力。
　　柳千秒心中一颤，一丝道不明的悲伤在心中蔓延。真是奇怪，她明明没有见过这个人，为什么感觉好像认识了很久呢，仿佛很久之前他们就这样遥遥对望着。
　　那人似是轻叹一声，嘴唇微动，微不可闻地说道，“你还是来了。”
　　说完，那人别开脸，从小船上站了起来，终身一跃到翻滚的河水中，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见状，村民们嚎叫了起来。
　　“新娘逃跑了，快把她捉回来！”
　　会水的村民纷纷跃入水中，势要将逃跑的祭品追回。可是，水上突然飘起了一阵白雾，遮住了众人的视线。
　　柳千杪为对方松了一口气，暗暗祈祷她能逃跑成功。

　　***
　　是夜，雨声哗哗，雨水打在窗户上不时发出啪的声响。
　　柳千杪在镇上找了家旅馆住下，一进房间就把房门紧锁，她总觉得这个镇子不太平静，还是小心一点好。
　　如果半夜真遇到歹人，她也不怕，毕竟她从小力大无穷。
　　但怕就怕来的不是人。

　　柳千杪从包袱中找出那本泛黄的话本，脑海中回想起那个奇怪女子说过的话：“你本来已经时日无多了，不过你运气不错，被不寐选做了主人，只要你能找到不寐上面记载的十三种妖物，并让它们自愿成为书中的一部分，你就能重获新生。”
　　柳千杪对此戳之以鼻，她一向不信命运之说，但她对书上记载的妖物有几分兴趣，所以她才会来到滇重镇。
　　这本名为不寐的话本显示，第一个妖物就在滇重镇。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柳千杪心神一凝，烛火被风吹动摇曳着火光，一道细长的影子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地上掉落起雪白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