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山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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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洲群域，山门大开，乃是六界诸域的一大盛事，往日里眼高于顶，选人甚为苛刻的宗门无一不是放宽了条件，放低了门槛，不看背景，不问资历，只以天赋修为做考量——但凡对修真大道有一丝野望，就绝不会错过这个拜入大型宗门的好机会。
中洲之大，纵是东南西北四个群域加在一块儿也不及中洲一半，分布在其中的宗派不知凡几，其中有资格在山门大开这一天广招门徒的，也不过百中之一，在这之中，琼华宗无疑是最受关注的。
众所周知，百多年前的四域大比，琼华宗以十数人力挫群雄，奠定四域第一宗的地位，而之后的天斗大会，时任琼华宗主的姜晴更是一举夺魁，又得了墨玉剑君的谕令，亲封为下一任挽阕殿主。
自此，琼华宗便成了明面上的天下第一宗。
只可惜，多年过去，姜晴闭关不出，生死未明。
仙魔域中自有三殿另两位殿主镇压，乱不起来，倒是中洲之地，倾轧四起——琼华宗的霸主地位招人眼红，虽还未曾被撼动，但下头蠢蠢欲动的觊觎者却不少。
不仅人族修士中各怀鬼胎，妖族也逐渐生了野心，更别提纷乱不休的修罗与魔族鬼魅。
——怎一个乱字了得。
虽是暗潮涌动，面上却仍是和乐融融，无半分阴霾芥蒂的。
中洲之地的山门大开，依旧吸引着各方势力，各类族群争先恐后地加入进来。
这族群种类一多，自然是花样百出，手段不穷；有乘船的，也有坐飞舟来的，有御剑的，自然也有那骑兽的；这骑兽也是五花八门，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血统名贵的，珍稀罕见的……
是以，当一头青鳄驮着两个人类从水中幽幽行来时，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只有少数识货懂行的，惊掉了一地下巴——青鳄一族那可是出了名的凶悍桀骜，人族原也在他们的食谱上，如今竟然被两个人类骑着……稀罕，忒稀罕！
这俩人类什么来头？
那委委屈屈被当做坐骑的正是鄂落梨。
气又怎么样？
形势比鳄强，谁拳头硬，谁就是老大。
谁教她一时大意，竟然被这个人类制住了——虽然这个人类也是用了卑鄙的手段，但是她鄂落梨也不是输不起的鳄，输了就是输了。
以后总有赢她的时候！
到那时候，一定要把这个卑鄙的人类做成烤串……鄂落梨暗暗发誓。
“你走吧。”到了地儿，没给鄂落梨放狠话的时间，闵素笺解了束缚她的阵符，拉着玉墨踏上飞剑，头也不回地走了。
“哎，你俩去拜哪个宗门？”鄂落梨扯着嗓子问了一句，心里暗暗准备好了小本子记录，方便以后寻仇。
哪知闵素笺压根儿没打算搭理她。
——愚蠢的鳄鱼，她们自然是要去天下第一的琼华宗。
至于那个劳什子的万妖门，呵，她才不会去，更不会让玉墨去的！
***
中洲群域之中，宗派林立，有资格在山门大开这一日派遣使者在山前等候迎接率先挑选弟子资格的也不过一掌之数。
这一次来了使者的，分别是人族与妖族参半的琼华宗，以妖修为主的万妖门，只收修佛者的菩提寺，传承已经超过百代的修真世族沧溟海，以及最近数十年才跻身其中的新贵临云阁。
真要说起来，这五个在中洲群域影响力最大的宗门里头，根基最浅，底蕴最短的，其实是琼华宗——虽名头上是天下第一宗，可想要加入其它宗门的人也不少，算不得独占鳌头；这也使得被派来招收牵引新晋弟子的使者之责十分之重。
如何在一干强大的竞争对手之中，快准狠地下手，抢到修为高资质好的弟子？
崇华剑派第六十九代掌门，如今琼华宗的护宗长老叶知秋叶仙君觉得，被派了这样一个任务的自己，很是为难——特别是自家道侣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惹是生非的时候，她就特别想回到过去，将那个傻不愣登就答应了来琼华宗当长老的自己和那个满口甜言蜜语的小混蛋一起打死。
而此刻，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捧着茶盏，悠悠地抿一口，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陪着其他宗门来的使者虚与委蛇地打哈哈。
——真是……无趣得很呐。
一派光风霁月的叶仙君朝着沧溟海的美丽使者敛眸轻笑，掩去了眼底的不耐。
另一边，闵素笺和玉墨两人终于到了拜山门的第一道门前。
所谓拜山门，就是参选者从中洲最宽广宏伟的中天山山脚开始，沿着开凿的山路，徒步向上攀登，越过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阶登顶之途。
不得借助外力，全靠本体修为一步一步向上爬，只要在十二个时辰内登顶，便是成功。
而在这九万多节台阶途中，是平坦顺遂还是陷阱重重，是杀阵迷障还是幻境磨砺，全赖一个“缘”字。
往些时候，有人波澜不惊地平安登顶，也有人披荆斩棘地破难，有人历尽艰辛地成功，也有人功亏一篑地离场……归根结底，不过叹一句“缘分未到”，毕竟，“气运”一说虽缥缈，却也是修真之道不可或缺的一点。
“……所以说，甭管别的人别的事儿，也甭想什么有的没的，只要闷头往上走就是了。”闵素笺拍了拍玉墨的肩膀，肯定地总结道。
玉墨有些诧异地看向说得头头是道如数家珍的闵素笺：“闵闵，莫非之前来拜过山门？”如若不然，怎么知晓得这般清楚？
不是与她一样都不认识地儿么？
“你不知道，我崇华的炼心路与这一模一样。”闵素笺俯身摸了摸那石阶，眼中划过一丝怀念，“这山路有锻体、养神、炼心之玄妙，无法借助外力，一步一个脚印，全靠自己……走吧，咱们山顶见。”
闵素笺朝她勾唇轻笑，对她能否通过这山前路毫不怀疑，当先跨上了石阶。
白光一闪，玉墨眼中便已不见了她的身影。
叹了口气，脚步却有几分迟疑，几乎打起了退堂鼓，想着干脆一走了之。
只是犹豫了许久，一想到从此就在这个人的世界中消失，一想到那绝美笑颜只对着别人绽放，一想到再也没有人含着笑意唤她“十九”，玉墨便怎么都迈不出脚步。
到底是……舍不得。
“哎，你不是那个谁吗？怎么，终于想清楚要跟那个可恶的人类分道扬镳了？我就说嘛，咱们妖族啊，那就该……诶诶，你别走啊！你等我、我话还没……没说完呐！喂！”摆脱了闵素笺的压迫，又重拾信心终于来到山路前的鄂落梨一眼就见到在石阶前踟蹰的玉墨。
虽然对闵素笺深恶痛绝又带了那么点儿忌惮害怕，但是对同为妖族的玉墨却无半分恶感，甚至于还有那么丁点儿的亲近欢喜之意，鄂落梨咂了咂嘴，高兴地笑出了一口参差锯齿——看起来却并不令人觉得友善，反而是多了几分可怖。
不过，当事鳄并不这样认为，而玉墨也并不以为意。
她只是蹙了蹙眉头，既没有害怕也没有遇到熟人的欢喜，就像是从那里吹过一阵风，或是飘下一片叶子，平淡自然，波澜不兴。
淡淡地收回目光，在鄂落梨兴奋地赶过来时，往前踏了一步。
一瞬间，又是白光闪过，对着空无一人的石阶，鄂落梨“咔嚓咔嚓”地闭合了几下自己的嘴巴，将一口利齿咬得紧紧地，顾自生起了闷气。
若是熟悉青鳄一族的，兴许还能从她的眼中看出几分失落委屈。
不同于如鱼得水般在这石阶上轻松走过的闵素笺，玉墨的每一步都走得小心慎重，像是在衡量着山脚到山顶的距离，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平静外表下不平静的内心。
她并不坚定地想要登顶，甚至是打起了退堂鼓，心中一直犹豫着何去何从。
叹了口气，一抬眼，两弯寒烟远山眉不由微微蹙了起来。
她发现自己……迷路了。
照理说，这石阶就这么笔笔直一条道儿，怎么会走岔呢？
外头看上去是如此，可只有自个儿踏上去才晓得其中别有一番洞天。
玉墨自问没有闵素笺那般灵敏的五识，能够感知方向，也无她的经验，能够辨析前路，只是凭着感觉走着走着，便入了一片迷障花林之中。
这花林，却是一片傲然怒放的梅林；而那梅树上的梅花，则是罕见的清透翠色。
大片大片的翠意之中，又独独有一抹纯墨。
这墨色熟悉得教人心颤。
玉墨脚步一顿，又不可抑制地朝着那一棵特别的梅树走去。
离得近了，只见梅树下，半依半靠着一个纤细的身影。
看身形，是个稚嫩的少女。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却始终看不清那少女的面貌，而那少女也丝毫没有发觉她的接近，就好像，两人并未身处同一个空间中。
在三步外站定，玉墨静静地望着那少女对着梅树舞剑，说话，又不知从哪儿搬来一坛子酒，抱着硕大的酒坛子，半坛灌进肚子，半坛浇了梅树。
相处间，宛若最默契熟稔的好友。
可是，这分明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和一棵无知无觉的梅树啊。
玉墨愣愣地看着，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只手死死攥着似的难受不已。
在她恍惚未觉之际，从她灵台与丹田处同时逸散出了一金一黑两缕气息，绕着她不断打转，像是互相厮打缠斗，却又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未能远离分开似的。
未几，一道身影翩然出现在玉墨身边，在她浑浑噩噩即将陷入幻境乱想之时，玉指轻点在她额间。
倏尔，那一金一黑两缕气又钻回了她体内，宛若从未出现过一般。
神思恢复清明，玉墨睁开眼，就见一个白发女子负着手，一言不发地立在她身前。
——冷若冰霜，艳若桃李。
这女子朱颜华发，气质卓然，足以当得起这八个字。
正彼此打量，静默冷凝间，那白发女子蓦地开口，打破了安静，声线泠泠，却带着独有的娇软柔媚：“嗳，你做我的徒弟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第38章 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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