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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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将他人的命运视作你此时纤纤玉指拾起的一枚枚棋子，那么，你自己呢？”
是棋盘中的哪一颗？
修长的手指将黑子落下，然后捡起被他吃掉的白子，坐姿英挺的白衣公子神色淡漠的抬头，看似一直平波无痕的墨色狭长眸子静静的盯着坐在他对面之人。
许久未见，她又消瘦了几分……
平日里性情罕言寡语的他未等少女出声，反常的再次沉声逼问道：
“带着极端的爱与恨，苦苦执着于报仇血恨，哪怕途中伤害失去了自己珍惜的人，自己也已经遍体鳞伤，也要到最后站在分不清敌我的尸骨堆上假装潇洒的淡然一笑？”
明明正是如花的年龄，可对面的少女却已经历经了沧桑，学会了沉稳，学会了自保，学会了隐忍。
可惜……却始终没有学会爱惜自己。
墨发如瀑的少女右手拾起一枚光泽莹透的白子，盈盈的目光专注的落在已经无路可走的棋局上，神色无比镇定，丝毫没有流露出被人看穿挑破阴谋的难堪与慌张。
但宇文玥知道，她的心……乱了。
在他们的眼中，琥珀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温柔而聪慧，善解人意而青涩淡然的。
若是没有谍纸天眼那些确实的情报，连他也根本无法去想象她也是手段狠辣、心机深沉的。
她很高明，始终运筹帷幄着。
平日里她完美的掩饰住了自己心中的千疮百孔，也无人能看到那被完美表面所掩盖的孤寂落寞。
燕洵的软禁，他和元彻又即将被放逐边疆赶赴战场，萧策重伤昏迷又陷入宫乱，红姨的死，兰淑仪的怀孕，甚至还有当下柔然的引发的两国战乱……
这一切都在按她的计划周密稳妥的进行着的？还是已经……发生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变故。
从前与他一起下棋时，她一向心境淡远，会镇定自若的躲避他设下的陷阱，并同时还予他相应的反击。
可方才与他下棋的时候，她心绪不宁，无疑是带着烦躁的情绪，面对他的质问，她又心思恍惚而惴惴不安着。
宇文玥凝视着对面离他仅仅只隔一张棋盘距离的少女，漆黑如墨的深沉眸子还是忍不住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隐忍与思虑。
他如果说，要带她一起走，她会愿意吗？
不。
她不会愿意。
宁死……也不会愿意。
琥珀僵持片刻后，终是放下了手上的白子，抬起一双纯净的清如淳淳泉水的晶亮眸子，静静的回视对面那个数年如一日般孤傲冷峻的白衣贵公子。
平淡的视线缓缓划过他冷峻的脸部轮廓，紧抿着寡淡薄唇，高挺的鼻梁，如墨的剑眉……
最终对上了那双她无法逃避、仿若能洞察一切的锐利眼眸。
她不点也不意外他会识破并戳穿她的真实面目。
毕竟狗皇帝一直以来寄以厚望，并且时时刻刻流着哈达子像看骨头一样贪婪盯着的谍纸天眼，不可能只是吃干饭的。
在她的一生中，比起元嵩兄妹几人仿佛无底线的宠溺纵容，燕洵无微不至的关怀和保护……
性子内敛孤僻的宇文玥却更像一位真正的兄长，亦或是师长。
明明也只比她痴长几岁而已，才华横溢的他却在她儿时，通过教她下棋，告诉了她万事要运筹帷幄、洞若观火的道理，通过教她练字，训练了她遇事要冷静的心态……
对她而言，他一直是深不可测的存在。
也是……
格外能给她安全感的人。
有着惊世之才的他默默的教会了她为人处世的规则，教会了她人情世故，如何以淡然优雅的姿态面对这样残忍动荡的乱世……
她，一直敬爱着他，崇拜着他的，就连平日喜爱穿白衣，也是儿时从他身上学来的习惯。
现在就这样被他就这样生生的撕破了假面，她即使表面成功的详装无事，却骗不了自己。
玥哥哥……
明日你就和元彻皇兄一起离开长安了，这样，她也没有了最后的顾虑，可以安然面对之后的一切。
可是，你为什么偏要在临行前的一夜，跑来质问我一个你已经心知肚明的答案呢？
你应该知道的，我已经无法回头……
也不想回头了。
聪慧诡艳的少女眨着纯净清透的明眸，抿唇牵起一抹弧度极美的浅笑，终于出声道：“所以呢，玥哥哥到底想对琥珀说些什么？”
“你是我教的，莫不是……还会天真的以为我看不出你的笑，究竟是真是假？”
宇文玥仪态优雅完美的端起手边的凉茶，神情专注的轻抿了一口少女沏的茶，周身隐隐透着一种无形的高贵气场和冰冷无形的距离感。
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他凉薄狭长的墨色眸子只轻轻扫了依旧努力保持着漂亮微笑的少女一眼，偏就让人不寒而栗。
“还是说，因为已经伪装了太久了，你已经无法分辨出自己的笑容到底是虚伪的，还是真实的？”
这是自十岁起，琥珀第一次在人面前僵住了自己无懈可击的笑容，唇角的笑容一僵，渐渐隐去。
那双琥珀色的漂亮眸子第一次如此冰冷暴戾的直视对面之人。
“呵……你到底，想说什么？莫不是想可笑的想劝我回头是岸？”略带尖锐讽刺的话语显然带走了少女最后的忍耐。
宇文玥稳稳放下手中的玉茶盏，垂下纤长的睫羽遮住了情绪不明的眸子，隐而不发的淡声道：“我只是在最后教导你一次，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你可知，有多少敌人在等着你吗？
就算你成功算计走他和元彻，带走明面上大部分的军马兵卫，暗地里潜藏着的毒箭，赶走萧策，仅凭一个森罗殿，还有那个黄毛丫头的你又可以抵挡多少？
等到元彻回来，哪怕他出动所有月卫、动用谍纸天眼所有人马，胜算也不过过半尔尔……
一袭白纱曳地的清丽少女蓦然沉下脸色，眼底冷若冰霜，好似遥遥天山上的皑皑白雪。
“呵。”似乎是不屑再伪装了，她的语气格外薄凉疏离，“这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短短一句话，却成功刺痛了宇文玥用坚冰包裹的层层叠叠的柔软内心，竟由心传来阵阵无法言语的痛楚。
是啊……
这与他，何干？！
他眼眸漆黑如墨的冷冷盯着在他愈发迫人的强盛气势下，依旧顽固不化的倔强少女。
半响，却忽然扯出一抹极浅极浅的笑容，却已经俊美到足够令旁人目眩。
他一直以为，可能再也找不回他记忆中那个在骁勇候府笑容明朗，生病了却还固执的哭闹着让他偷偷背着她去看雪的小女孩了……
想来……是他错了。
或许只是因为身不由己，曾经的女童变成了万丈雪山上常年承受刺骨寒风，却也能独自坚毅的绽放摇曳的雪莲了。
外表依然是那般风姿楚楚，惹人怜爱，但内心却是何等的高洁坚韧。
她……
依旧是儿时那个固执倔强起来能惹他头疼，撒起娇来，令他无法冷言断然拒绝的丫头！
高大欣长的白色身影欣然优雅的站起，一抹幽冷淡雅的熏香袭向了蓦然吃惊的睁大了双眸的少女，娇弱似无骨的身体瞬间被温柔而霸道的拥进一个可靠宽厚的怀中。
明明做着冒犯失礼的举动，宇文玥神色依然是淡淡的。
他一手牢牢环固住少女不禁一握的细腰，另一只修长白皙的大手则轻柔的抚上了那张惹得无数人痴狂、朝思暮念的小脸。
墨玉般的狭长眸子仔仔细细的观察着怀中惊呆的美人，直到看到对方的脸忍不住一烫，粉色的天然胭脂在无暇白玉般的脸颊两边晕开时……
他才轻声豁然一笑，似阳光下冰雪初融般耀眼夺目。
然后……
宇文玥无视了她无畏的挣扎，低头在那双有些茫然失措、慌乱紧张的漂亮眸子上，轻轻的落下一个吻，虔诚而深刻。
男人沙哑磁性的嗓音缓缓念道：“小骗子……”
令怀中的少女浑身一僵，紧接着下一秒，那娇艳欲滴的唇瓣豁然被对方冰凉又炽热的唇无比霸道的覆盖而上！
这个吻，深情中带着一丝失控的疯狂！
心，不可抑止地砰砰砰狂跳起来，不知是谁的，也有可能都是……
不知吻了多久，宇文玥才不舍的微微松开怀中全身软绵绵、脑袋晕乎乎、面如桃瓣的少女。
卷而翘密的睫羽颤动了几下，瑰姿艳逸的少女缓缓睁开不知何时变得雾蒙蒙水润润的眸子，目若秋波，好似有妖意寻绕其中。
仅仅只是被那双仿佛快要滴出水来的妖媚桃花眼注视着，宇文玥的心再次又控制不住的狠狠的颤了一下。
他在心中无声叹息了一声。
琥珀……
他的琥珀。
该拿你如何？又能拿你如何？
情难自禁的宇文玥努力控制住还想再来几次的冲动，他忽然无奈的发现，自己向来引以为傲的惊人意志力，在面对这般引人遐思的少女时，随时都有失控的可能。
抱着少女沉默半响，他沙哑低沉的声音才缓缓在少女耳畔响起：
“痴儿，以往你再怎么任性，我都一直肆无忌惮的纵容着你，但唯独这次，必须听我的，停下一切！倘若，你仍非要执意如此……那也得乖乖等我回来。”
宇文玥走后，琥珀低头悄声无息的坐在梳妆前很久……久到半边身子都麻木了。
悄然而落的晶莹泪珠‘啪嗒’一声，滴落在白皙无暇好似未染过鲜血一般的葱白手指上，也重重的滴落在疲倦不堪的心里，溅起层层涟漪。
恍然如梦般的缓缓抬起头，那双琥珀色眸子含泪无言的凝望着梳妆镜映出的那张脸，久久失神。
的确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姝丽容貌。
只是……
凄婉的目光痴痴瞧着那如画的眉宇间怎么也抹不去的病态之色，琥珀歪头噗嗤一笑，殷红娇艳的唇勾起了满是讥讽凉薄的笑意。
不知是在嘲讽吝啬的老天爷，还是在嘲讽着对此无能为力的自己……
自暴自弃的选择屈服于命运？
呵……
如果可以，骄傲如她自然也不愿屈服，可一切都根本没有给她选择第二条路的余地啊。
谍纸天眼无疑是除去寒山盟之外的天下第二情报组织，可惜，再怎么密不透风的天罗地网，也定会有遗落之处。
精明睿智如宇文玥，难免也会有不知道的事情。
她心如明镜的清楚他的祖父是极端忠诚的保皇一派，也是这次向魏帝告发她调包并窝藏了燕洵之家的人。
之所以没有告诉他，是想让他安安心心的去边关，不想让他皱着眉、头疼纠结于她和他祖父之间，因为很快……
一切都将没有任何意义。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