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难安》翡乙

29、鉴玉鉴人

　　方寸以为找到玉玦可以去交差了 。

　　诡异的是，在烧掉那晚穿的衣服时，她在荷包里又发现一块同样的玉玦。

　　没错，两块玉玦，一模一样！

　　她确定从废迟园回来后，玉玦是丢了的。可为什么那晚之后又出现了？

　　如果五姨爹捡到的是她丢的那块，那荷包里的是谁给的？

　　登徒子戏弄她呢？

　　如今手中有两块玉玦，其中有一枚肯定是假的。她得尽快分辨出真假来！

　　城中玉器铺鱼目混杂，鉴玉人良莠不齐，她该找谁掌眼？

　　一个羸弱的身影在她脑海一闪而过。

　　*

　　这晚，她小心装扮后，悄悄溜出府。

　　玉石堂在金泽城很有名气，城北玉石街最奢华的那一家，很好找。

　　“哟，客官，买料还是买玉？”店铺伙计热忱欢迎。

　　方寸清请嗓子：“听说你家有个琢玉师傅，手艺了得，可否作个引荐？”

　　原是三老爷的生意！

　　店铺伙计心里嘀咕：可最近掌柜为了让他与那老媒人断绝联系，不让他接触任何外人。而且这女客官，大晚上还蒙面，不知是有什么见不得人，还是样貌太丑，如果是帮王婆递消息的……

　　方寸见伙计犹豫半天，从袖口掏出一片金叶子：“不瞒小哥，我是外地赶货的商户，久闻玉石堂琢玉天工，特慕名而来，麻烦行个方便……”

　　石玉堂内宅就在店铺后面，宅大院多，一看就是财大气粗。

　　正巧今晚掌柜出门应酬，店铺伙计才敢带她来后院。绕过几个院落，店铺伙计指着月洞门内，一座亮灯的厢房。

　　“姑娘，三老爷就住那屋，小的半柱香后再来接您，您可要抓紧啊！”

　　额……这话说的……怎么有点怪？店铺伙计摇摇脑袋打断深想，赶紧溜了。

　　上次石润玉跟王婆私奔被石掌柜逮住，领回来后，王婆还想偷偷回来诱拐，都被石掌柜放恶犬撵走。

　　为此，石润玉不吃不喝闹了几天，差点出人命，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 。

　　方寸走上台阶，叩门：“石公子，登门求玉，可否一见？”

　　房内有了动静，门哗啦一声打开，方寸正要打招呼，却被人紧紧抱住。

　　“梦鸡，你终于来找我了……”

　　梦鸡？王梦鸡？他把自己当成王婆了？

　　方寸被勒地喘不过气，赶紧推开他：“石公子，妾身既非梦鸡也非梦鸭，你认错人了。”

　　石润玉秀眉紧蹙，静静看着她，丝毫没有相信的样子。

　　方寸这次纯粹为鉴玉而来，没打算暴露身份，见他这态度，只得把面纱取下来。

　　哪知她刚露出脸，石润玉又抱住她：“梦鸡，我就知道是你……”

　　什么情况？演戏吗？

　　方寸再次推开他，有点生气：“石公子，我知道你跟王婆两人情投意合，我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找你是想请你帮忙，帮我看个宝贝。你要是没空就直说，这样演戏，怪膈应人的。”

　　石润玉眨眨眼，神情疑惑：“你……你是……”

　　“跟你相亲的方寸，咱们寺庙见过一面。”

　　“你是……方姑娘？”

　　“没错。”

　　石润玉愣了片刻，眼神迅速黯然：“我还以为是梦鸡……”

　　方寸忍不住纳闷。

　　奇了！他跟王婆闹得这样轰轰烈烈，难道还没见过王婆真容？

　　不可能呀，寺庙那晚，他们就已经单独相处多时，铁定是看清长相的。

　　那怎么会记不住？

　　还是说……

　　他脸盲？！

　　为印证猜想，方寸问他：“石公子，你心悦的王梦鸡小姐，脸上有痣吗？”

　　王婆原名王梦鸡，年二十九，长得也不算丑，就因为两眉之间长了一个大黑痣，被认为克夫，所以一直没人敢娶。

　　石润玉想了半晌，摇头：“梦鸡面若桃花，如玉无瑕，任何斑点都没有，自然也是没有痣的。”

　　乖乖，他真是个脸盲，还是重度！

　　这大概就是他弃自己于不顾对王婆献好，以及王婆能够成功诱拐他的原因了。

　　得知真相，方寸似乎找回点自信，竟有点高兴。

　　她从荷包掏出两枚玉玦，说正事：“石公子，我有两枚玉玦，能帮我看看哪一个上面有阴阳字吗？”

　　说到玉，石润玉一扫黯然，瞬间专注起来。

　　“……原是作红紫乱朱之用……”他仅仅摸了片刻，便递回其中一个，“方姑娘，刻阴阳字的，是这块青山料。”

　　咦？重度脸盲的石公子，竟真是鉴玉高手，徒手就区分了？

　　方寸将信将疑：“青山料？”

　　“对，刻字的是青山籽料。青山籽料产于蛇纹岩中，脂粉较差，在我大同国非常罕见。这块青山料玉玦从雕纹和润泽度来看，成玉时间至少十年。而这块无字和田玉玦……”

　　方寸见他忽然顿住，追问：“这块怎么了？”

　　石润玉摩挲两下，似在回忆：“这块和田玉玦，正是一月前，出于我手。”

　　“你做的？！”方寸惊异不已。

　　石润玉点头：“当时那位客人让我仿照有字的刻一个无字的，我便选了一块和田籽料……”

　　客人！原来，这枚假的玉玦是有人故意做出来的！

　　这玉有什么秘密吗？

　　方寸看着手里的玉玦：“石公子，阴阳字是什么字？”

　　“名为字而非字。”石润玉指着玉玦断口处的截面，“实为道家阴阳鱼，对口各置一尾。”

　　经他指点，方寸终于在玉玦断口，发现两个雕刻很浅，如蚊子般大小的阴阳鱼。

　　如此细微隐蔽，一般人很难发现。

　　所以那个做假人才不在乎刻字不刻字吗？

　　可连这个突出特征都忽略，他做假的目的是什么？

　　做假的人是谁？为什么登徒子会知道假玉的存在？还特地警告她不要以假乱真？……

　　难道登徒子就是做假人？！

　　方寸的心砰砰直跳，忍住激动：“让你做玉的人，长什么样子？”

　　刚说完，她就意识到白问了。

　　石润玉重度脸盲啊！

　　果然，他神色为难：“这……”

　　“那他……是个男人吗？”她换了个问题。

　　然而，第二个问题也不见得比第一个简单：“这……”

　　“你竟不知他是男是女？”

　　石润玉有些尴尬：“当时只顾与他商议做玉的事，没注意其他……”

　　没注意？好！

　　“那你说我是男人还是女人？”她再问。

　　石润玉看她一眼，忽而腼腆一笑：“方姑娘既是姑娘，自然是女人。”

　　什么脸盲，他分明是人盲！

　　方寸真想哭，为自己也为王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