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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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厄休拉大宅每天都从这一声清甜的笑声开始，充满活力。
不过大清早，三楼一处房间的门就被悄悄打开，里面钻出一只脑袋，探头探脑地左右瞧了瞧，然后出来，轻轻关上门。
这会儿仆人都在楼下厨房准备早餐，没人会发现他这么早就起床的。
他迈着小短腿，扶着扶梯哒哒哒地走下台阶，却看见这会儿大门突然打开，哦，他回来了！
克瑞斯立刻加快速度，张开着手臂跑过去。肖恩穿着一身背心，露出坚实的臂膀。手里带着手套，腰后的枪匣是空的。裤腿上沾着些泥土，显然刚从野地里回来。
他还在和边上的韦恩说话，不料腿上突然受制，一团小东西缠上来。
“Papa，你怎么才回来呀，昨晚我等你都等睡着啦~~”克瑞斯的小手抱着肖恩的大腿，一脸开心地蹭了蹭。
边上的韦恩看见他一脸笑意，摸摸他的头，道：“克瑞斯，你今天起的这么早呀。”
“平时这会儿也会醒呀，但Papa给我一个早安吻之后，我就会继续睡啦。”克瑞斯眨了眨眼睛。
韦恩知道肖恩从来不叫克瑞斯早起的，总是让他一天睡个饱。但至于什么早安吻，他一脸怀疑地看着肖恩，肖恩则不自然地转过头去，也不理会腿上的小东西，径直往里走。
肖恩在特杉堡一事之后完全像变了个人，虽然年轻，却不像以前那个大男孩了。那天韦恩带着这个孩子来到他面前时，他忘不了他那个眼神，满脸的不置信，还有抗拒。那会儿，他一度不敢面对阿维娃，更遑论看到这个眉眼像极了阿维娃的克瑞斯。
其实韦恩也一度犹豫要不要带他来到肖恩面前。特杉堡之后，肖恩的脾气变得十足地暴戾与冷漠，对身边的人，也少有耐心。这孩子还这么小，到他身边来，没人知道是否正确。
也许他曾冀望过克瑞斯能改变肖恩，但大致来看，并不容易。肖恩并不会照顾孩子，甚至许多事也都冒冒失失。这让他经常摇头叹息。
但他也没忽略那时他抱着伤痕累累，浑身泥血的克瑞斯时，肖恩眼里流露出的不忍与心疼。
肖恩迈着长腿往里走，克瑞斯也蹬蹬蹬地跑过去。肖恩坐在吧台上喝水，克瑞斯也费尽力气，爬上高高的高脚凳，终于坐正，然后呼了口气，奶声奶气对肖恩说：“Papa，你昨晚为什么又没回来啊？”
肖恩看了他一眼，从边上也拿了个杯子给他倒了一杯，问：“要吗？”
克瑞斯一笑，双手去接。
“我下次会早点回来。”见克瑞斯还是不太信的看着他，他又说：“以后每天一定会给你早安吻的。”
克瑞斯立刻笑了，羞涩的说：“那，那今天的呢……”说着已经闭上眼睛，期待得等着。
肖恩笑笑，依旧不是很适应克瑞斯天生爱与他的亲昵。他起身，闭眼在他小额头上轻轻一吻。
父子俩吃完早饭，肖恩正要上楼，一女仆走上前道：“肖恩少爷，今天例行您要带小少爷去范比尔医生那里。”
别看克瑞斯现在在家里上蹿下跳生龙活虎，他刚来这里时，却是遍体鳞伤，浑身是血，奄奄一息。那时他们花了大力气才将他从死亡边线拉了回来。从那时开始，克瑞斯每月都要去范比尔医生那里，进行全身的健康检查，定期还要注射各类的疫苗。
肖恩一晚上没睡觉，已经异常疲惫了。但他听到这话，还是顿了顿脚步，回道：“现在准备好车，我换身衣服就去。”
肖恩开车，克瑞斯坐在副驾驶。但肖恩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韦恩也要跟过来。
这时候，韦恩敞着长腿，悠闲地坐在后座跟着CD哼着一首老歌。
肖恩道：“你刚回来的时候还在说累，怎么不去睡觉。”
韦恩一勾唇，双手插在脑后，“我从没见你带孩子，我好奇呗。”
“……”
一到地方，克瑞斯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以前的种种回忆都涌上脑海，双脚已经开始不停颤栗了。
他默默后退到车门边，轻声道：“Papa，我们一定要去吗？”
肖恩声音冷淡，“对，一定要去。”他向他招了招手，沉声道：“过来。”
可是半晌，见克瑞斯依旧不动，肖恩大步上前粗暴地一把捞起，将他带进屋里。
克瑞斯的双眼一下子就红了，小手紧抓着肖恩的衣服，开始低声抽泣起来。
每次来这里克瑞斯都会这样，肖恩现在已经习惯了。起初那会儿，肖恩一见到他哭就不耐烦，和他说，他依旧止不住。肖恩只有提高了声音，他才稍有缓和，但眼泪永远都止不住。
后来，韦恩知道这件事，和他说：“这孩子在那地方受的罪还少吗？那会儿身上皮开肉绽，每一针每一线都在那里缝的，那么多苦药酸药都在那里喝的，对那里能有什么好回忆。虽说儿时记忆以后并不见得记得住，但难保这段日子他难以忘怀。”
听完他沉默了。他不再大声斥责他，在他哭时，也不制止，就抬手帮他擦擦。
一路抱着他来到范比尔先生的房间里。房间依旧是清冷风，但设备齐全。
肖恩将克瑞斯放在范比尔面前的小椅子上。克瑞斯还在抽抽搭搭。
肖恩胡乱地抹了他脸一把，然后和韦恩坐到一边的沙发上。
范比尔带着克瑞斯做完例行检查，然后提笔记录。
肖恩走上前，问：“怎么样？”
范比尔说：“虽然还是比同龄孩子瘦小，但和上次相比已经长高不少了。”
话虽这么说，肖恩却还是皱着眉。
范比尔推了推眼镜，说：“按照周期今天要提取血液做检查。”说完，抬头看着肖恩。
肖恩明白他的意思。他转头看了眼克瑞斯，果然，在听到什么血液时，刚刚稍有平寂的哭声又开始响起来。
肖恩捞起克瑞斯，把他放到自己腿上。克瑞斯马上转身往他怀里钻，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腰间的衬衣。
当范比尔拿出针头时，肖恩粗暴地将克瑞斯的小手拉开，将他转身。克瑞斯一看到针头，声音立刻就洪亮起来。
肖恩拿手挡住他的眼睛。手底下，是溢出的眼泪，还有许多的鼻涕和口水泡。肖恩拿手背给他脸擦了擦，又继续挡住。
当范比尔的针头扎进去时，克瑞斯放声大叫，四肢胡乱折腾，肖恩另一只手紧紧制住，将他压进怀里。
等血取完了，克瑞斯还在大口喘气，抽噎不止。
边上的韦恩走过来，一手搭上肖恩的肩：“我就和你说，他现在身体稍微好点了，还是要适当地给他一点训练，他一个男孩子，打个针哭成这样。以前四大家族哪个孩子会这样？”
肖恩放下孩子，起身，去边上洗手，没答话。
韦恩转头看着克瑞斯，他捂着自己的手臂，咬着嘴巴，不时地打嗝。
他蹲下身和他平视。他从身后拿出一颗糖果，递到他面前，“来，吃颗糖果，不要哭了呀。”
克瑞斯抽了两声，声音糯糯：“糖果我能给爸爸一个吗？”
韦恩一愣，随即笑笑，把手里的糖放在他手里，然后从兜里再拿出一个，起身，递给正走过来的肖恩，“喏，你儿子给你的糖。”
肖恩昵了眼他身后的克瑞斯，克瑞斯不安地搓着手，眼睛望着他，眼里被水洗过，格外明亮。
肖恩心里一软，走上前一把抱起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柔声道：“走，我们回家。”
带他训练？肖恩心里淡淡一笑。他现在想起那日见他的情景依旧心悸，怎么舍得把他送到训练场里？他的克瑞斯只要安安心心变得强壮就可以。
我们一起，等妈妈回来。
克瑞斯撕开手里糖果的包装纸，将糖取出来递到肖恩嘴前。肖恩虽然不爱吃糖，还是依然张口。
克瑞斯问：“好吃吗？”
肖恩嚼了嚼，回道：“嗯。”
......
克瑞斯直直地站在小板凳上，挺着小腰板，等着肖恩给他戴上尖尖的巫师帽。
肖恩接过女仆递过来的橙色小马甲，克瑞斯乖乖地抬起手穿进去。最后肖恩把帽子给他戴好，理了理他的小领结，说：“好了。”
克瑞斯一下子跳下板凳，转过身，怀里还抱着把小扫把。
他抬起小脸蛋，看着肖恩，问道：“爸爸今晚你还回来吗？”
按原计划肯定不回来，或者说回来也是很迟。可克瑞斯的眼神越来越悲伤，让肖恩受不了。尤其是，他长得越来越像阿维娃。
肖恩蹲下来，将他揽进怀里，克瑞斯的小手也立刻紧紧抱住肖恩。“我今晚尽量会早点回来。”
克瑞斯能说什么呢，只能轻轻回应：“嗯……”
肖恩在克瑞斯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放开他，径直走出去。克瑞斯望着爸爸挺拔的背影，他知道，他回来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他又在爸爸的腰间摸到了枪和完备的子弹匣。
今天的万圣节，整个厄休拉家族被装饰成一座紫色的城堡，到处挂着南瓜灯，还有穿着黑色斗篷的女仆侍者。家族的孩子们都扮成各异的支票、桌子、公主还有小巫师。他们提着冒着白烟的小篮子，流窜在各个大人之间，讨要着小糖果。
克瑞斯脸颊边那道触人的伤疤今天被肖恩用贴纸遮住了，女孩们没有平日的惧怕，当克瑞斯上前搭话时，她们也没有跑开。克瑞斯很高兴，还把篮子里的小糖果分给了她们。
Party上，克瑞斯喝了很多饮料，吃了很多蛋糕，小肚皮鼓鼓的。虽然周围很热闹，克瑞斯却突然很想爸爸。他看了看偌大的大厅，跑到了窗边。他身后立刻也有一道黑影跟随，然后立刻就会消失在视线里。他知道那是爸爸派来保护他的人。可他觉得他不需要，他只需要爸爸。
他放下小篮子，跪坐在窗边的长椅上，静静地望着外面。外面很安静，和屋子里完全是两幅场景。清冷的月光照着院子地上的车辙，提醒着克瑞斯肖恩离开了。他总是有很多事，他不能享有他所有的时光。
他只能叹口气。
身后大堂的话筒突然传来要发特别糖果的讯息。肖恩告诉过他今晚会发特别的大糖果，用了家里的仆人从R国的果园摘的水果，还请了他们皇室的甜点师制作。
克瑞斯立马拎起小篮子迈着小短腿蹭蹭跑过去，可惜这里离中央太远了，等克瑞斯跑到的时候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小小的孩子一个接着一个排着，他是最后一个。他的小手紧紧攥着小提篮，眼睛一直紧紧看着最前面，想看看到底发了什么。
克瑞斯的眼睛完全亮了！那个戴着面具穿着红色斗篷的好家伙身后不断变出一根根糖果。糖果都是通体乳白色的，在聚光灯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它们被做成了一只只小南瓜，小幽灵，汽车人，还有很受女孩子喜欢的独角兽，蝴蝶仙子。
队伍很长，克瑞斯排了很久，才渐渐轮到他。等他前一个小男孩拿走一只乘着扫把的小巫女时，发糖果的人抖了抖斗篷，做了个结束的姿势，转身走了。
克瑞斯瞪大了眼睛，简直不能相信。他赶忙上去拉拉他的斗篷，问：“请问还有糖果吗？”
他摇了摇头，“没有了。”说完就继续走了。
只见留在原地的克瑞斯的背影隐隐颤抖。躲在暗处的那人默默擦把汗。发糖的那个人一定不认识这位就是厄休拉家的小少爷，不然定不敢这么说话。大概是因为平时肖恩实在太少带他露面了。
突然，会场安静了下来。不知什么时候，肖恩出现在这里，他挡在了那个发糖人面前。他正好站在聚光灯下，每个人都看的出他手臂上细密的汗珠，还有手腕上一些尘土的痕迹。看得出他是赶回来的。
克瑞斯呆呆地抬起头，看着高台上的肖恩。
肖恩的表情并不好看，他沉声问道：“不是说给每个孩子都准备了吗？”
那个人低着头，声音怯弱：“是是，每个孩子都有的。”说完立刻又从身后拿出一只小幽灵形状的糖果递给克瑞斯。克瑞斯舔着唇，开心地接过。可肖恩却没有因此消气。
他的阴影罩住了那个人，“这该是给厄休拉家小少爷的东西吗？”他的声音森冷，让人无法忽视，连本来开心地拿着糖果的克瑞斯都呆呆地望着他。
厄休拉家小少爷？！发糖人头皮发麻，他没想到这小豆丁会是小厄休拉。他确实没有糖果了，好看的糖果都给之前一些家族里重臣的孩子了。
他硬着头皮说了一句：“我，我立刻叫人再准备。”说完跑开了。
只见肖恩抱起克瑞斯，轻轻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问：“今天玩得开心吗？”
“嗯。”克瑞斯甜甜地回了一句，却让肖恩心里一疼。家族里没几个人知道克瑞斯的模样，就算几个见过的，也因为他瘦弱又破了相，背地里也都轻视他。连家族里的小女孩也不愿意和克瑞斯玩耍。而克瑞斯依然给每一个人笑脸。每天只需要他一个吻，就能开心一整天。
他抱着他走出大厅，也不管身后的人说什么。
克瑞斯趴在他的肩上，摇晃着小脑袋，还哼着小歌。
回到房间里，肖恩哄他入睡了才离开。
韦恩站在门口，看着里间，略有丝忧愁。他自然不希望肖恩的孩子被所有人看轻，这是他们厄休拉家该有的骄傲。而肖恩依旧什么也不让克瑞斯练习，什么枪械、计算机、格斗统统不碰。克瑞斯每天在家就是跑来跑起，或者拿着铅笔画画，画迹爬满了他房间的墙壁。
“还不让他学？”韦恩低声问。他也不想触动他。
肖恩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
“树立威信，最好的办法就是实力。你不想别人嘲笑他，就该让他拿出点魄力。你不带他露面，不过是逃避，只是让传闻愈演愈烈。”
身边每个人都说他太过纵容克瑞斯，像是护在心口的花朵。他的孩子，只有他体会最深。他不会照顾孩子，只能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表达他的心。他只是想克瑞斯长大，不需要什么功名利禄，没有人需要他去讨好，也没有人值得他卑躬屈膝。他会给他一个这样全然无忧的天地，他只想他长大。这个愿望，是迫近死亡时最深切的呼唤。
韦恩看着永远一言不发的肖恩，只能深深叹一口气，他已经拿他没有办法。
是的，肖恩已经成为他想他成为的那个强大而坚不可摧的男人，但有些时候，他真的回想过，四年前的肖恩，那个依然纯真自恋臭屁却又真挚的男孩拍着他的肩说：“哥，这次逃课记得帮我瞒着老爹！”
作者有话说第1章 序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