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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归国几许(上) ...

  •   自从那日后,阳子就再也没有见过流月,询问他的下人,得到的答案是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的主人去了哪里。平静地回到雨竹院,阳子却看不进一个字,流月的行踪成谜,这让她很是挂心。若是他就此放弃自己,那么可以松口气,但是阳子担心,流月会继续查尚隆的底。说实话尚隆的浪荡有时也的确让人操心,虽说这是他一贯的作风了,可这次,阳子怕会出什么事。
      第七日,依旧没有流月的下落,但已到了阳子离开的时候。当初她与流月约定,在山庄小住七日,如今七日已到,她再没有理由留下来。这日清晨,她刚整理好自己的行囊,山庄的管家便来通报,说山庄门口有人在等她。收拾起自己淡淡的惊讶,跨出山庄的大门,阳子见到了悠闲地倚在玉身旁观赏着风景的尚隆。见她出来,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牵着玉往山路上走去。
      “真没想到你还能出来啊。”跟在他身旁的阳子笑着调侃。
      听到这话的尚隆泛起一丝苦笑:“没办法,一听说你被流月请来,朱衡他们几个就天天在我耳边唠叨,死活要我把你给接去玄英宫。”
      “有必要这么夸张么?”阳子听了也有些诧异。
      “这个你得去问你家的那位。”
      “景麒?他又怎么了?”
      “他青鸟传信问朱衡你的行踪,无谋回答说你不在玄英宫。”
      听完尚隆的这句话,阳子猛地止住了脚步,呆呆地看着前面的身影。尚隆走了几步,感觉到阳子似乎没有跟着,好奇地回头一看,才发现了像一尊石像的她。
      “所以啦,我这个雁国最伟大的人就被家里那四位给逼得来亲自接人,并且要保证亲眼见到你回去,否则,后果自负。”
      “意思就是,即使我不想回去,也不得不回?”阳子抽搐着脸问。
      尚隆很干脆地点点头。
      耷拉下脑袋的阳子悲哀地叹了口气。尚隆走到她身边,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这回为了我的事连累了你,已经被骂得很惨了,想想你也离开金波宫快一个月了,该回去了。”纵使心中不舍,她到底是邻国的王,能陪在自己身边这些日子已是破格,毕竟自己从来就没有过这方面的幻想。天涯虽大,于他眼中不过是咫尺之距,金波宫也好,玄英宫也罢,到底她仍是会陪自己走下去的。
      抬起头,阳子看向尚隆眸子深处:“流月的事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了?”他有些好奇。
      “他……我怕他会做出偏执的事来……”阳子心中暗暗叹气,为情所苦的人啊,这又是何必。倾心又如何,下界的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即使海枯石烂此情不渝,一旦人逝去了,这情又怎能继续?但是,对于那些平凡的人而言,执着是否是他们逃避平凡的一种手段呢?
      尚隆的大手轻轻地罩在她头上,声音也让人安心,像是在哄一个迷茫的小孩:“别担心,流月的事我会处理的。现在你唯一要做的事就是回宫,不然景麒恐怕真的会飞奔来杀了我。”
      “你会把他怎样?”不放心的阳子仍是问了这一句。
      尚隆的眼神略微黯淡了下,然后又是那般的明亮:“那得看他自己的表现了。”
      知道他自有打算的阳子也不好再多干涉什么,毕竟这是雁国的事情,而算算出宫的日子,已经二十多天了。尚隆好歹也回到了玄英宫,她能做的也都做了,接下来就该操心自己的事情了。其实这次若非牵扯到尚隆,又事关雁国的生死,兼且朱衡亲自求援,阳子也不会毫不犹豫地扔下自己那帮臣子。现在雁国的事情已了,若再不回去,恐怕景麒饶不了她,而且纪州的摊子也不知道收拾得如何了。这次为了尚隆冒了这么大的风险,阳子对回宫后的日子已不抱任何幻想。
      尚隆知道她国内政务乱如麻,并不留她。
      “那么,就此告别了。” 简单地点点头,阳子便跨上凤飞上天空,直奔庆国而去。
      尚隆抬头深深看了眼她渐渐消失的身影,然后也骑上玉奔回玄英宫。离开了三个月,桌头那些堆得比山还高的奏折足可以让他接下来的一个月没时间溜出来。虽然抱怨颇多,可看着六太那小鬼遮掩不住的疲惫的神色,他不得不把所有的抱怨咽回肚子里去,这次让六太担心成这样,的确是自己不对。没想到自己还是不忍心看到这笨麒麟伤心啊。只是希望回到金波宫,庆的那帮臣子们别太责怪阳子了。
      金乌西沉,一直马不停蹄的阳子眼前终于出现了金波宫高耸的身影。离开了二十多天,宫内成了什么样子呢?来不及收拾自己的风尘仆仆,凤一降落在禁门,阳子就把它交给了守门的士兵,自己直直走向宫内。回正寝的路上,阳子遇见了匆匆前来迎接的铃和祥琼,两人的眼中喜悦夹杂着担忧,见到她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呆呆地站着。见两位好友如此,阳子突然心生愧疚,先前离开得太过突然,又无法解释什么,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担心尚隆的同时朋友们亦在担心着自己。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阳子也只有深深地道歉,但目前只来得及说这句话,她必须换身衣服,立即赶去积翠台。
      铃知道阳子的心思,领着她回到正寝,宫女们刚准备好她的官服。铃和玉叶服侍她换好衣服,洗了把脸,再稍稍梳理了下凌乱的长发,阳子便和祥琼去了积翠台。
      才踏入积翠台,景麒、浩瀚、地官长左由、夏官长夜迦、秋官长风弥和禁军左将军青辛便在候着她了。青辛曾吩咐过禁门的士兵,一旦阳子回来立即上报,是以几大重臣能在第一时间候在积翠台。
      不及为自己此次的行为解释什么,阳子坐下便询问纪州的情况。浩瀚回答说纪州大体已平静下来,纪州侯的位子空缺,暂时由阳子推荐的靖康担任代理令尹,总理纪州的大小事务,同时派阳子的贴身女官云惜前往纪州出任牧伯,既监督靖康的行为,同时调查纪州的情况上报,由朝廷直接干预。原纪州侯、令尹、中右两位州师将军以及相干人等皆被下狱,秋官府已调查了他们大致的罪行,等待阳子最后定夺。现在维持纪州秩序的负责人是原先因为反对叛乱而被囚禁的州师左将军寒天,同时禁军右将军辅佐之。至于粮食配给,地官府已调周边几州的储备前去应急。
      阳子听了浩瀚的报告,拿起笔把他所说的一些重点记下来,这才继续就详细措施询问左由、夜迦、风弥和青辛四人。由于阳子先前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场叛乱,所以暗中作的安排起了不少作用,比如靖康,阳子曾安排他跟随征州侯子佑学习,因而直接接手纪州时并没有出现不知如何下手的困境,而粮食配给的问题,三年前阳子便逐渐在周围几个州扩大义仓的规模,是以现在不至于会有百姓饿肚子。不过纪州之乱并没有如此简单地解决,具体的措施阳子需要几天的时间来了解。粗粗熟悉了朝廷现下的情况,再就巧、瞬的难民事情过问了几句,天便完全黑了下来,而阳子的脸上也掩藏不住疲倦。知晓他们结束了正式的谈话,铃为几人送来了茶水点心。自从傍晚回宫到现在,阳子就没有好好休息过,铃和玉叶知道她牵挂国事,也不好意思劝她早些休息,只有为她准备了吃的。
      暂时结束了会谈,阳子重重地靠在椅背上,舒了口气。扫了眼几名股肱之臣,发现他们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她有些奇怪了。
      “浩瀚,你们还有什么事么?”虽然知道有一大堆事等着自己处理,可阳子现在真的很想好好睡一觉。
      景麒冷冷地盯着她,冷冷地开口:“主上,这二十多日您到底去了哪里?”
      阳子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注意到几位大臣责备的眼神,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她离宫这事。没想到商讨了这么久的政务,景麒居然还记得这件事。
      “怎么了?”
      “主上说是去雁,可臣下曾派青鸟去玄英宫打听,大司寇说您不在。”景麒指责说。
      “我……”阳子语塞。
      然而景麒并没有就此放过她,进一步指出:“而且,延王陛下也不在玄英宫,听说延王已经三个月没有上朝了。”
      听到景麒如此详细地说出这一切,阳子不禁有些生气了。为什么她这个王需要向自己的麒麟汇报行踪?而且,听景麒的口气,似乎在责怪阳子插手雁国的事。
      “景麒,你是在质问我么?”阳子的语气中已有不满。
      “主上,您是庆的王,不是雁的王。”景麒毫不退让。他就是不明白,延王不理朝政明明是雁的事,为什么他的这个主上非得掺和进去,何况现在庆国也问题一大堆,自顾不暇。
      觉察到气氛不对,浩瀚等人已有种不舒服的感觉。虽然以往主上结和台甫争吵是常有的事,可这次事情却有些敏感。
      “景麒,王什么时候需要向麒麟解释自己的举止了?你是我的台甫,不是我的监护人!”阳子渐渐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他只知道庆国庆国,却丝毫不理会她的感受。一直以来在她心中尚隆都是敢作敢为、顶天立地、谈笑间便可解决一切问题的典范,她也一直都在向他学习,不希望自己远远落后,可是当时的尚隆,那种孤单落寞深深刺痛了阳子的心。承受着百姓的顶礼膜拜,背负着所有人的期待,不得不小心谨慎地走着一条永远无法回头的路,不能失误,不然便是无法想象的悲剧,如此下去谁都会累。先氾王吴蓝涤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当他无法继续承受时,他不得不选择了投降,放纵自己直至失道。而氾麟不答应他退位,陪着他一起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吴蓝涤对阳子的打击是巨大的,只是她没有料到,连尚隆都会深受打击,却无法显露出来,直到三十年后的现在,才压抑不住。这次前去劝说尚隆,阳子自己也在迷惘,让尚隆重回玄英宫究竟是好是坏,一度她曾想让尚隆就这么放任下去,至少雁国不至于荒废到无可挽回的境地,若是以后尚隆再次厌倦,恐怕他会彻底毁了雁国。然而想到六太对她的期待,还有玄英宫那三个重臣对自己的拜托,阳子不得不振作自己,尽全力缓缓地让尚隆重拾信心。景麒不会知道,她怕有一天她会和当时的尚隆一样想放弃一切,任其自生自灭。
      不知为何,景麒这次并没有就此住口,脱口问道:“主上此次去雁,究竟几分为公,几分为私?”
      在场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几位重臣都知道主上和延王关系亲密,但全埋在心底,毕竟无论是主上还是延王都不是能随便中伤的。曾有官员大放厥词,结果延王指明不希望再见到他。可是如今毫不留情点破这一层的是他们的台甫,问题严重了。
      果然,阳子的脸色沉了下来,她直直地站起身来,直直地盯着景麒那双淡紫色的眸子,一字一句地说:“那么,台甫,请你告诉我,你的这句话,又有多少代表着民意?”
      景麒呆住了,没有想到阳子会问这样的问题。见他无法干脆地回答自己的问题,阳子冷冷地说:“景麒,等你想好这个问题的答案,那么再来质问我原先的问题吧。”说罢拂袖离去。
      积翠台的一众人都呆立当场,不知如何是好,而景麒的脸色瞬间惨白,乱了心神,如一尊石像般傻站着,连阳子的离去也没有觉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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