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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番外一 朱衡篇(上)(题目暂定) ...

  •   高耸的凌云山,顶峰终年为云海遮掩,下界的百姓和小官纵使偶然抬头,也无法臆测山顶的生活是何模样。为王的一切,总有人好奇,然而正是因为其详情难以为人所知,更是增添了一份神秘,加上君主的尊贵如玉京的神,于是各种版本的小道消息流传甚广,有些时候,其可信度似乎远超过官方的消息。然而对于只有几十年活头的老百姓来说,终究只是在茶余饭后听着说书人眉飞色舞,等到转身农忙的时候,又将一切抛诸脑后。云海上的世界,对他们来说,太遥不可及。
      首都山的顶峰,是君王、麒麟台甫和少数高官的活动场所,一般的王者,除了在新年伊始时亲自下到国府接受百姓的朝贺,其余时间都是待在燕朝,从登基起直至失道,断不会轻易离开半步。不过这个惯例,对雁国的诸位高官来说,完全不觉得在过去的这几百年时间里存在过。甚至雁三官从一开始的围堵到如今的视而不见,忍耐的功力是大大提高了。王和台甫可以借着特权任性为之,拿翘班开溜当是家常便饭,但整个朝廷还是得运作下去,当玉座缺空时,这一重大的任务便压在了三官的头上。事实上,在国府里见到三官的频率远高于朝议时见到王上和台甫。
      秋官主刑法,六大官府里的秋官府,便是给人以一种肃穆的感觉。一般的官员,最不愿发生的事情就是被请去秋官府喝茶,尽管那里用来待客的茶是庆国的上等茶叶。不同于天官府的悠闲地官府的忙乱夏官府的紧张,秋官府的日常工作总是有条不紊,即便到了忙翻天的时候,也很少见到抱着卷宗像无头苍蝇般乱飞的秋官。身为主上的尚隆在一次莅临时也不得不感慨,幸而当初没有心血来潮让朱衡去接管天官府,不然他绝对没有好日子可过。
      身处雁国权力核心的朱衡,是少数几个从尚隆登基起就跟随至今没有离开的官员,纵使当初只是个小小的官员,但能够撑过六百年时间而未萌生退意,还是颇为难得的。过去的六百年来,朱衡从小官吏升到六官长,再轮流当了大宗伯、大司空,最后稳坐大司寇,掌管起雁国大大小小的司法,这些年来,倒也没有出过什么大的纰漏,早赢得了一班小臣的敬仰。
      和朱衡有过一定接触的人都知道,朱衡的性子和他表露出来的温和谦雅完全搭不上边,而单纯因为他的外在感觉而小瞧了他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每几十年官场都会进行一次大的清洗,豪言壮志要把朱衡拉下马的大有人在,然而每到最后,那些人都只能在秋官府的大牢里忿恨而落魄地看着朱衡悠哉地品茶。顺带提一句,朱衡嗜茶,这早已是玄英宫人尽皆知的秘密了。他对茶叶的品质极挑,独自品茶时,不是庆国北部产的茶叶不要,不是合适的茶具不用,不是清冽的泉水不泡,而他的口味也颇特别,知晓他就这么一个癖好,尚隆也曾借着与前代景王的交情帮他弄到了一些顶尖的贡茶,哪晓得他只尝了一口,再也不喝。单这么一项执着,便可以看出他为人的一丝不苟和条理分明,也难怪雁国的法制在十二国中一直是翘楚。
      此时早已过了卯时,那对不听话的主从没有乖乖出现,朱衡便知道今日朝议又是泡汤了,认命地捧着一叠奏折回书房,和另外两位官员碰头,朱衡忍不住想叹口气,心中暗自数着这是这个月的第几次了。以往这对主从还会稍稍收敛点,但像这次连着半个月都没有消息,还真是有点过分了,看来等他们回来需要适当地给与一点惩罚了。
      只是书房里另外某位官员就没他这么想得开了。脚还没踏进书房半步,朱衡就听到里面传来了帏湍几百年不变的怒吼,声音大得把那些在宫里伺候没多久的宫女给吓得脸色惨白。无奈地走进书房,照例看见帏湍怒气冲冲地拍着桌子,朝着成笙一番吼骂,瞧那架势,似是不把那对主从扒皮抽筋难解心头之恨。成笙也是一脸铁青,他那批负责宫殿守卫的手下没一个看得住人,为此也不知挨了帏湍多少顿批,可论开溜那两人早已成精,那些可怜的士兵哪是他们的对手。
      照着往常的惯例,朱衡没有加入到帏湍的声讨中去,只是静静地走到属于自己的书桌前坐下,把一摞小山似的奏折放下,然后掂起朱笔,随手拿过一份奏折摊开看了起来,顺手在后头加上几句批语,等着主从二人回宫后印上玉玺完事。帏湍知晓朱衡的耐性,自己发完脾气也走到他桌前,探头看了看奏折,扔出一句:“那混账不知道又去哪里了,这么久不会来,不会真死在外面了吧?”
      朱衡笑着摇了摇头,不去看成笙照例的皱眉:“泰台甫来信说是台甫在戴国,至于主上么,八成又是跑去庆国了吧。”人是前□□议后不见的,算算时间,庆国那边也该有消息来了。
      帏湍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又是庆国?这家伙什么时候对庆国的事情这么热心了?这几百年来也没见他对什么事这么认真过。到底谁才是庆国的王啊?”
      成笙也插了句话:“他跟景王交情再好,这么三天两头往人家金波宫跑,就不知道顾下礼数么?”
      对成笙的不认同,朱衡多少也是有些无可奈何。成笙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毕竟常世从开天地至今,还真没哪两国的君主交情深厚如自家主上和景王那般,景王那边倒是本着对雁国的尊敬,礼数一丝也没少,便是有政事来玄英宫请教,也事先派人递上亲笔书信通知秋官府,再领着官员前来,随行人员虽少,礼节还是在的。可自家这位君王是随性了许多,有事心血来潮,就带着台甫直奔而去,最多派青鸟传个口信,莫说金波宫的官员,即使是他们自己,也常感无力。金波宫那边纵使有意见,可对上的是这位延王,再多的不满也只能咽下肚去。
      “哼,礼数?他要会顾及礼数也就不是尚隆了。与其要他注意礼数,还不如劝他避避嫌,老这么跑去金波宫,也不想想会传成什么样子。”帏湍对成笙的话是颇不以为然的,反倒担心起另外一件事来。
      这一回,连朱衡自己也停下笔来,头痛地揉了揉眉心。人总是有着难以满足的好奇心的,像自家主上这样潇洒风流的君主,对上庆国那位刚毅又不失美丽的少年女王,这两人从雁国街头相遇起,就有了交集,尚隆难得的插手更是激得流言四起。要说认识尚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他毫不犹豫地插手庆国的事务,朱衡至今还是捉摸不透。
      这时候,一位天官手里提着个笼子走了进来,朱衡一见,微一点头,那官员便放下鸟笼退了出去。成笙和帏湍都好奇地看着朱衡,他却大大方方地打开笼子,接住里面跳出的青鸟,喂了粒银粒,静静地听着那甜美的声音讲述的消息。
      “好吧,这回该放心了吧。”青鸟讲完,朱衡对着另两位同僚笑了笑。青鸟是从南方的云海上空飞来的,带来了延王正在金波宫作客的消息。
      帏湍又是一顿怒骂,可人不在眼前,骂再多也是无用,最后他只能挫折地回去与一堆奏折奋斗。倒是成笙,盯着朱衡指尖的青鸟看了半天,最后才意有所指地问了句:“你和那位女史这么交换情报,主上和景王知道了,不会生气么?”
      朱衡是无谓地摊摊手:“有些事,当王的懒得去管,总得我们这些当臣子的挡住吧。”
      成笙知自己问不出什么来,耸耸肩,转头回去教训自己那帮手下了。总这么让主从二人成功开溜,也不是个办法。
      待到帏湍和成笙都去忙了,朱衡才收起挂在脸上的淡笑,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思绪则飘到了许久之前。

      对于自己能够得到王的重用,朱衡一直觉得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即便是已活了好几百年,对于为何尚隆能够重用自己至今,他还是不能完全弄明白。太过久远的过去他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只是大概还知道,自己成长的那个雁国,饿殍遍野,久久等不到麒麟选出新王,新的麒麟又不知所踪,没有多少人还会觉得雁国有前途。自己对王的不信任,恐怕也是从那个时候就一直在他心里根深蒂固了吧,尽管后来冒失地做了那样的事,尽管后来证明这位新王给雁国带来的不止是希望,然而那不信任的种子一旦埋下,要彻底根除便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虽然后来时间逐渐磨去了自己的怀疑,偶尔蓦然回首,发觉自己已然全心信任着尚隆,但对于自家主上的心思,他还是常常觉得难以把握。
      时光易逝,好多事情朱衡都不记得了,但初见的那一眼,还真不容易忘却。不可否认,尚隆是位相当英俊的王,那一身的王裘穿在他的身上,有着难以言喻的切合。莫怪玄英宫底下的那些宫女对他迷恋不已,许多他国的使者前来朝见,也几乎无不赞以玉京仙人。每当这时,朱衡总会点头称是,可他内心隐隐觉得,这大概还是不够。几百年的岁月积淀没有让他解惑,新任景王的到来却打开了豁然开朗的契机。云海之上金波夕照,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朱衡发现,自家王的英姿与其说是于乱世施行拯救的英雄,倒不如说,是将天地于盘古初开。大约是这样的原因,除了飒爽,尚隆的背影还会有些不为人知的孤傲和寂寥,尽管那常为其不羁的外表所掩藏。
      外界对于这位在位数百年的王的描述,一半来自于朝堂,另一半却源于坊间。延王尚隆的风流与他的政绩一样为人津津乐道。“延王的英俊不知迷倒了多少红颜绝色……”当他的韵事被好事者眉飞色舞以讹传讹时,朱衡总是会忍不住想要发笑——尽管他的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佳人朱弦绝,为的怎会只是尚隆的皮囊?那不同于常人的身影有着百年沥洗的沧桑。也因此,无论躲到什么地方,朱衡总是能准确无误地从泯然众人中找到不知第几百次翘了早朝的王,当然,这是后话。
      尚隆初登基巡视内府时自己那一番大不敬的言辞,早已录进了史书。那时有不少人都认定这是他朱衡吸引主上注意的一种手段,唯有朱衡自己清楚,当时的自己的确是豁出去了。先王暴戾,闹得整个朝廷中已几乎没有敢于站出来说话的臣子,而自己不过是内府雇佣的一名小官,并没有升入仙籍,就是主上真的龙颜大怒了,也顶多被关入大牢,否则即便新王不怪罪,若是由着他胡来,雁也是真的要亡国了。即便最后事实证明了尚隆的能耐和魄力,但看着他不经意透露出的不在乎的眼神,朱衡总会想到无人所能拘束的风,那样的尚隆带着难以言述的危险的气息。拥有承载一国气量的他,并非不能为雁国带来倾覆。于是他不由思忖:正为雁国带来前所唯有兴盛的他,什么时候会因为厌倦,而为雁国带来一场浩大的同样永载史册的毁灭呢?
      身为少有的几个被尚隆信任的重臣,这数百年来他难得地参与了雁史上几乎所有的重大事件,同时也见证了尚隆的历程。记得景王赤子曾感叹过,说延王是天生的王者,这话,朱衡只能认同一半。不可否认,刚登基时的尚隆比起其他国家的君王来说,出色了好多,至少在了解国情和规划前路这些方面,无人能比。但要朱衡说来,纵使尚隆有为王的天赋,若没有他在蓬莱那些年被视为继承人般的培养,只怕也只是个空壳子。当然,对于景王的羡慕和自责,朱衡也没有实在无法花过多的心思去安慰什么的,毕竟不是自家的君主。
      经过了云海之下的人难以想象的漫长时间,尚隆身上的某些气质如同宝剑的锋芒愈磨愈利,这变化看似很细微。这一点,唯有长期跟随尚隆左右且心思细密的朱衡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初登基的尚隆,据说刚经历了蓬莱的战乱。过往领土的倾颓让他对于雁国的治理充满干劲——自然,那是相对几百年后享有“稀世明君”之名的他而言——要说雄心壮志一点也不为过。那时的意气风发,多少带着些年少气盛,主宰一国命运、掌控百姓前途,被赋予这样的使命,对谁来说都称得上是件极为荣耀的事,何况是自小就学习了帝王之术满腹抱负却来不及确实运用的尚隆。虽然他隐藏得极好,但他许多雷厉风行的决策,还是让朱衡感觉出了他的野心。当时如折山般荒废的雁国要复原,最起码也得百年时间,然而在尚隆手中,五十年大庆时的雁国,便已呈现出长久治世的欣荣。
      然而,活得越长久,对人生的态度也就越来越无谓。朱衡很早就摸清,自家主上是个从不轻易与人交心的君主,而对与本国无关的事情,更称不上是热情,若不是得遵守某些既定的规矩,恐怕他连基本的礼节都懒得去管。朱衡记得十分清楚,延王践祚,本该依礼派使臣前来庆贺登基的诸国,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漠视。尽管当初的雁国的确是荒芜至极,但对于诸国的这一举动,雁国上下都很是愤怒。那以后的数年,尚隆极少亲自出席他国君主的典礼,朱衡不得不猜测他还记着以前那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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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尚隆长久的治世里,朱衡知晓的得到尚隆友谊的人,除了奏国的二太子利广外,另有一位名为和颐的男子。对于已见识了百多年岁月的尚隆而言,能入他眼的人实在太少,是以当朱衡和帏湍几个不止一次从尚隆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几人都对那能得到尚隆赞赏的男子起了好奇。几年后,梧桐宫传来景王践祚的消息,尚隆一反常态地亲率秋官府的使臣出席登基大典,不久后景王便亲自前来玄英宫回访。直到这时,朱衡等人才知道,那位景王陛下,名唤姚燮,字和颐。
      尚隆和和颐的交情颇为不赖,两人时常会相约到常世喝酒,偶尔也会来往于两国宫殿,不过多数是尚隆跑去金波宫。即便过了多年,朱衡还是能够清楚回忆起尚隆那时的表情,那种像是得一知己而无憾的感慨,给尚隆平添了不少的魅力。
      景王和颐在位三百年,三百年间庆国成为东部繁华之国,百姓富足,商贸往来,其繁荣不亚于毗邻的雁国,而延王尚隆与景王和颐在不自觉中成为了诸国宫中传言的“风流俊王”,两位君主的友谊一时也传为美谈。
      和颐驾崩后,谥号“达王”,庆国的官员给予这位给庆国带来空前绝后的繁荣的君主莫大的荣耀,不仅百姓自发为其守灵三日,史官更是赠以“达”一字为谥,以纪念其为庆国带来的长久繁华和在常世中无比尊崇的地位。和颐的葬礼,尚隆独自一人前去,朱衡本欲作陪,却被他以一句“身后之事不过尔尔,我去亦只是悼念下而已”给挡了回来。那一趟回宫后,当夜,尚隆一个人呆在当年他和景王和颐常聚首的那宫殿里,遣退了所有的宫人,独自一人点起数支蜡烛,放任自己身陷那一重重的光与影中。朱衡入内的时候,一眼便瞧见总是那般意气风发的尚隆,整个人沉陷在蜡烛摇曳的晕圈中,惟独那张脸,陷入阴影中。朱衡只是看了一眼,便静静地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尚隆自己。那一夜,尚隆彻夜不发一言,而朱衡,则在殿外陪了他一夜。
      许多年后朱衡才恍然意识到,那一夜尚隆的静默,其实是他自己为好友和颐及自己举行的一个祭典,那之后,伴随着达王和颐的被载入历史,尚隆身上的某一部分也被他亲手埋葬。若不是百年之后那位胎果景王的出现斩开了尚隆那一直以来过于平静的表象,朱衡恐怕也难以觉察到这一点。
      达王之后,庆国动乱了近百年,一代又一代的君主在期待中即位,短暂地亮相后,在绝望中失道,如此轮回,而庆国的百姓们,则在一次又一次的期待落空中开始怨恨女王,并暗中怀念起那位传奇的君主——达王,怀达,即寄托了人们无望的渴求。怀达的呼声,时常在下界走动的尚隆自是有所耳闻。每当自家官员抱怨邻国的混乱时,也都会不由提到当年的那位和颐陛下,如今是称呼为达王了。每每遇到这种事,朱衡都会下意识地留心尚隆的反应,可惜的是,除了那偶尔转瞬即逝的闪神外,尚隆的表现平静地仿佛那位众人记忆中的那位贤王与他并未相交几百年,而是个不曾遇到过的陌生人。
      达王驾崩后,尚隆再也没有去过金波宫,纵使庆国急需雁国的帮助,尚隆也不再出面,最多只是指派秋官府的官员分出部分精力处理来雁逃难的庆民。若不是之后庆国长期的不稳定危害到了雁的利益,朱衡觉得,对于庆国,尚隆恐怕真不留一点情面。那样的尚隆,总让朱衡在夜深时分,不自觉地心内泛起丝丝寒意,仿佛那高居于雁国顶端的男子,再不属于这个世界,如果……如果没有遇到那位女王……
      当后世津津乐道于景王赤子和延王尚隆的各种纠葛时,朱衡却在想着,景王赤子与自家主上的相遇,是不是上天替尚隆开辟的另一个纪元呢?原本就不乐意对人敞开心扉的尚隆,在和颐逝去后更是将心门紧紧合上,不给人窥见半丝。偏生就是那位红发的女王,误打误撞下,硬是以倔强的脾气和初生之犊不畏虎的气势,撞开了那扇心门。
      ——————————————————5月4日更新——————————————————
      现任的景王赤子,是唯二个让朱衡觉得难以把握的人,这对他而言不得不说是个打击。跟随尚隆六百余年,看透世情的他,却总是在景王面前觉得无力。或许是身为胎果的缘故,景王赤子的许多举动,对于整个常世来说——有时候甚至于还包括了尚隆——绝对是个震撼。虚海那边的世界究竟是怎样,朱衡始终无法推断出来,每每觉得自己有些把握了,景王的几句话又能全盘推翻他的想法。而尚隆知道他对蓬莱那边的臆测,也不阻止,只是淡淡地交代了句,说,那边的世界,这边的人永远无法理解。
      常世里对景王赤子的评价极多,也常常带着两极化,庆国的子民们经历了数代女王的荼毒后,对这位异世界而来的年轻女王总是习惯性地抱着不信任的态度,纵使如今的庆国已然成为东方的一大强国,这样根深蒂固的思想也没有彻底消失。但是对于许多思想开明的人而言,景王赤子带来的绝不仅仅只是希望而已,即便不说那些举措到底有什么深刻的含义,光只是她那势不可挡的霸气,就足以压服庆国的那帮老顽固。
      初登基的那几年,景王不常来玄英宫走动,每次前来,必是带着问题来请教,过了十年的关卡后,庆国内部的情况稍微得到了些许的缓和,加上自家主上又弄了大片的樱林,这才引得景王多来这边走走,而不单只是前来求教了。朱衡是大司寇,景王的来访,无论公私,他都必须出面,这些年下来,三公中就属他与景王接触最多,也最能够揣测景王与自家主上间那似有若无的关系。在玄英宫的景王,常流露出常人难以看到的轻松自在,看多了这副模样,弄得朱衡自己都差点忘记了,其实景王,到底还是庆国的王者。不止他一人,玄英宫中的许多官员都犯了这样的错误,直到一回为了雁商与庆国本土商人的冲突,景王异于往常的坚持,并送来国书严正谴责雁国干涉庆国内政的行为,才狠狠地敲醒了朱衡的警惕。只是其他的官员并没有因为此事而有所认知,若不是之后一次的正式访问,景王对那拨明显有所怠慢的官员极为不满,最后终于怒声呵斥,惊动了台甫,也逼得主上不得不亲自出面。最让朱衡震惊的是,景王阻止了主上的道歉,而是请他唤来负责的几位官员,只要求他们致歉。
      “我敬延王是名君,不会做出此等恶劣行径。相比雁国,我庆国虽弱,却不代表着我庆国国威可由尔等如此戏弄,自己的行径便该由自己承担后果,谁轻忽了我庆国,我便要他亲自道歉!”那一番掷地有声的言论,配合着景王严肃刚毅的表情,忽得让朱衡心头一紧,不由地想伏地行礼。那一刻,朱衡忽然明白,这位景王,定然能将庆国掌握于自己手中,开创出一片新的盛世。那样的王者风范,那样的威严不屈,绝非单纯的华服和君主的身份造出的假象,那是真正的王者,君临天下的气魄!
      景王是矛盾的综合体,这是百年来朱衡给她的定位。比起自家主上,景王明显少了那份运筹帷幄的从容,比起泰王,又缺了那份果决与狠辣,帷湍曾预言,景王怕难撑过百年,成笙也对景王的许多举措摇头,只有朱衡,从不轻易下断言。尚隆曾问过他看法,那时当着另几人的面,朱衡斟酌了半天言辞,才犹豫着说,景王若不是被庆国压垮,便是将庆国牢牢握在手心。庆国有多大的压力,朱衡还是有所了解的,他只是不能确定,那位年轻的女王,究竟能够承受那般的苦楚与磨难多久,究竟能否成功地扫清所有的障碍,还庆国一片晴空。
      朱衡摸不透自家主上,同样摸不透景王,偏生他又是两位君主交往见证最多的人,别人总以为能从他这边打探出两位王者交往的细节,却不知他有口难言,王与王的故事,不是他能够轻易揣测的,何况是这样特别的两位王者。外界有传言称两人间的关系早已不是前辈晚辈这么单纯,甚至有人大胆推论两人之间存在的似有若无的情愫。这样大不敬的言论吓坏了帷湍几个,也害得金波宫的那帮臣子胆战心惊,生怕予王的惨剧重现。好在尚隆威名在外,没人敢让这话正大光明地传入他耳中,也亏得景王对尚隆一直尊敬有加,私下再怎么熟稔,该有的规矩一样不落,这才勉强压住了那骇人的传言。帷湍和成笙也曾特地前来问过他,两位王者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朱衡实在是无法回答。

  •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这是某穆一直欠着大家的番外之一,朱衡篇,这篇的构思早在写正文的前半段时就已产生,只是因为各种原因而没有完成……然后前几天突然RP爆发,觉得再不写愧对大家……于是乎,这文就这样出场了……目前把写了的都放上来了,而后头的内容,请大家多给我点时间动笔吧,最近比较忙……
    最后再小小地提一句,目前内定番外总共有两篇,另一篇是从某位文中的女性角度出发的,大家可以猜猜看是谁哦~而关于流月内心独白的番外,还不确定要不要写,等哪天灵感来了,说不定就会抛出来……so,大家请耐心等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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