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咫尺（十二国记同人）》穆吟诗

43、雁断西风（中）

　　花了三天的时间游完黛园，流月便带着阳子去了关弓城内。走出黛园的时候，阳子留心了下正入大门的那块山石上刻着的“黛园”那两个大字，遒劲有力，却有那么股离世而去的感觉，仿佛困于俗世的谪仙，终有摆脱束缚回归仙界的那一日。
　　见流月就这么带着自己光明正大地进了城，阳子还是颇有些惊讶的。要知道这里到底是关弓，六百年雁国的中心，表面上是安乐平祥，但阳子清楚，尚隆从没有放松过对关弓的控制。成笙的夏官府注意着关弓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不利于国家的迹象，决不手软。这也是尚隆能够大摇大摆地在关弓放肆的一个原因，而每次景麒责怪阳子不顾安危乱跑的时候，阳子也能拿这个理由堵他的嘴。可是流月却不带一个侍从，这么撞去了枪口上，让阳子怀疑到底他是准备周全呢还是毫无心机。
　　流月带着阳子去了热闹的地方，街边的小摊啦，普通的茶楼，人头攒动，让阳子很有种熟悉的感觉。置身人流之中，阳子才会觉得，自己属于这个世界，才能暂时摆脱王的孤独，融入这个世界中去。
　　虽说有流月陪在身边，但阳子还是忍不住将他抛到脑后自己沉醉其中，直到口渴了忙着找喝的，才被流月笑着拉去了茶楼解渴。也不是什么高级的地方，不过是粗茶一口，阳子本以为流月习惯了享受，这些粗茶不适口，提议换个地方给他弄杯上等的清茶，流月却只是笑着推辞了，说这些粗茶虽没味道，解解渴也还能马虎地应付，犯不着特地再换个地方去。
　　流月是带着阳子想让她痛痛快快地玩一场的，但阳子私下里还是留心着身后，看似平静，但她无法确定是否有人跟着她。这么走走停停直到夜幕降临，流月却依旧没有带阳子回去的意思，请她去尝了关弓著名的小吃填饱她的肚子后才说要最后带她去个地方。
　　醉生梦死，人流涌动，风月楼依旧是关弓夜景中的一颗明珠，即便还未开春，夜晚有些冷，却挡不住寻欢的人的热情。站在风月楼外，阳子傻了眼，而流月则是站在她身边微笑着看着她脸上难得的尴尬。青楼这种地方，阳子是不怎么排斥的，以往流月也见过她面不改色地身处那些姑娘的怀抱之中，所以这次难得的想调侃她一下。
　　“怎么了？”流月笑问，满意地看着阳子面无表情。
　　“要进去么？”阳子不抱希望地问。
　　“以前没见过你这样的啊。”流月笑道。
　　阳子哀怨地看着他：“你要早说来这里的话我也能提早做好准备嘛。”然后低头看着自己穿的衣服。今天的阳子穿着鹅黄色的长裙，外面披着一件白色绣金棉衣，长发也盘了个髻，簪了支白玉发簪，清秀动人，虽不至于倾城绝色，倒也不同于平日的男孩子气，让人耳目一新。
　　“我又不是去找姑娘。”流月忍不住笑出来，弄得阳子脸上一抹俏红，更添女儿情趣。
　　“能不能少说两句？”阳子摆出张苦脸，终于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入了风月楼。流月收起白玉折扇，跟着她也走了进去。
　　风月楼的姑娘们都识得流月，见到他来都围了上来，却不敢太过接近。流月虽然很有风度，但平和的表相之下却流露出一股生人莫近的气势来，那些姑娘也都不敢太过撒娇，何况今天还跟着个女装的阳子，只有干瞪眼的份。
　　老鸨听说流月到了，忙屁颠屁颠地迎了出来，一眼先见到了丽颜的阳子，傻了半天，直到流月站到了她面前才忙打哈哈。流月也不多说废话，直接要了紫清原先住的那个小院，不许别人来打扰。
　　紫清的院落是风月楼中难得的清静之地，湖泊边植着些木芙蓉，还有个精致的小亭子。紫清走后，楼里的很多姑娘都想要搬进来，但因为这个院子是流月专门辟给紫清的，老鸨不好意思随便给人，就一直空着，只是还有人来定期清理，屋内的摆设一点都没动过。
　　摆脱了姑娘们的纠缠，阳子总算松了口气，当初她被流月奉为上宾的事显然大家还记着，虽说她今天换了身装束，但还是被认出来了。这回阳子怕她和流月的牵扯是理不清了。
　　流月笑着看她的脸色青紫，调侃道：“很不舒服？”
　　“被人盯着的又不是你。”阳子苦笑道，半天才将目光投向屋外的湖泊。夜色如水，残月映在湖面上，多了丝寂静。院外的喧嚣虽热闹，却被院墙给隔开，仿佛两个世界。望向湖边那几株木芙蓉，阳子想起了在春官府努力工作的紫清，也想起了她的感慨，红颜易老，如芙蓉朝开暮谢，欢爱再浓，待到人老色衰时，也唯有斜眼看西风。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流月略显好奇地看着她。从坐下到现在，她的眼神就有些呆滞，不知在想些什么。
　　“啊，没什么，只是在想，这风月楼里到底有多少是尚隆的老相好。”贼贼地露出一个笑来，阳子调皮地说道。风月楼是关弓最富盛名的青楼，楼里的姑娘每一个都是才貌双全，而且性格各异，有娇柔无骨的，也有自傲清冷的，还有小鸟依人的，这么多可供挑选的上品，尚隆怕是要乐坏了。泡在这里三个月不回朝，心倦是一个原因，舍不得这些美女大概也能算个理由。
　　听她这么一说，流月也忍不住笑了：“风汉失踪了这么久，那些个姑娘们可都很心酸呢。”
　　“轮到帷湍几个开心到手舞足蹈吧。”阳子淘气地接口道。每次她去玄英宫拜访，撞着尚隆被帷湍从妓院里抓回来，就总能听到帷湍怒气冲冲地责骂他不知好歹，风流成性。有一次尚隆打趣她说她没女人味，被朱衡和成笙听到了，两人只是告个歉，就带走了尚隆。后来听宫女说，朱衡搬出两国国交准则三百条来，要他在一个晚上抄完，说是为了弥补他在这方面的知识空缺，成笙则负责站岗盯梢。据说，若是尚隆能安分地在宫里呆上一个月，帷湍几个就会心花怒放，连带那些官员也神清气爽。
　　“也亏得风汉还能这么勤快地往下跑了，精神可嘉。”流月也调侃着说道，换来阳子一阵大笑。
　　“六百年的老男人，早就成精了，我看他是乐在其中。”阳子这般评价道。对于如何从三公的看管中逃脱，尚隆是不断突破自我，还总乐得对她炫耀。
　　“你好像看得很开嘛。”流月上下打量着阳子，道。
　　阳子无奈地耸耸肩：“看得开看不开又能怎样，这家伙又不会因为别人的想法就轻易改变自己，不然玄英宫的官员也不用整天嚷着命苦了。”言语中虽颇有埋怨的意味，但听着就知两人交情匪浅。
　　“是么？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
　　“还以为你会若有所失。”
　　阳子先是一愣，然后才笑道：“虽说我跟他也有冤有仇的，不过反正他也有的是时间任我回报，计较这一时一刻也没用，倒不如看开点，不然最后气的还是自己。”
　　“你该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流月直截了当地说道，眼神顿时变得犀利起来。这样的目光下，阳子不自觉地提起了谨慎来。下面的话流月虽没说出口，但她下意识不愿去听。
　　“风汉为人风流，青楼是他常流连的地方，对女子也谈不上什么专情，今日还甜言蜜语费尽心机地去哄一个女人，次日大概就会忘记。”流月很少提及别人的缺点，但唯独这次说出尚隆的这些问题来，阳子是很觉得中肯的。延王的风流，十二国王宫中都有所耳闻。至于民间么，风汉这个名字大概也不难打听到。
　　“他爱风流快活也没人管得着，谁让长着那么一副能骗女人的脸孔，还有那么多姑娘心甘情愿地投怀送抱。”这么说的时候，阳子一板一眼很是正经，心里却想着要是被尚隆听到这话，自己大概又要被他好好“关照”一番了。
　　然而流月却没被她这番话给带过去，反而认真严肃地看着她：“他真的是爱风流么？”
　　“嗯？”阳子一下没反应过来，有些惊讶地看着流月。
　　流月的眼神柔和了下来，抚弄着手边的茶杯，淡淡说道：“究竟是多情还是无情，你该比我更清楚吧。”
　　阳子的心顿时凉了下来，表面还是不动声色地问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延王自是贪爱美貌年轻的女子，又擅长调情，可也仅止于此，从不将这种喜好带到理政上去。而那些女子若向他要求得多了，他也不会给好颜色看，待到人老色衰了，只怕他头也不回就走人。人说他多情，在我看来，怕是真的无情吧。”流月缓缓道来，声音依旧温柔，却一字一句砸在了阳子心上，“最是无情帝王心，不是么？”
　　最是无情帝王心。阳子这般低喃道，突然觉得自己很是无力。是的，帝王心最是无情，用血堆砌而成的玉座，一旦坐了上去，便会失去许多珍贵的感情，朋友也好，亲人也罢，分量都比不过一句“我宽恕”，宽恕了所有感情的淡去，只留下对子民的承诺。王，都是孤独的。
　　“人与人之间，有多少是真情呢？”流月看向阳子，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来，“王与王之间，又有多少，比得过利益呢？”
　　阳子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脸色也凝重了起来。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有的只是利益的结合。早在蓬莱的时候，阳子就听说过这话，而初来乍到时尚隆也便坦诚地告诉她如此帮助庆国是为了缓解本国的压力，虽说雁国一直对庆国提供援助，不过偶尔阳子也会怀疑，若自己没有整顿好庆国，尚隆是否还是愿意帮助自己。但也只是偶尔的怀疑，因为自己绝不可以失败，不然只有拿命来抵。
　　“你如此在乎延王，为了他宁可抛下刚刚稳定的国家在外泡上一个月，还惹得景台甫动怒，这份情谊，倒是不一般。”平淡的话语，却意有所指。
　　阳子俊眉暗挑：“身为朋友的分内事而已。”这百年来受了尚隆不少的帮助，难得自己能出力，她自然想都不想过来了，以后还能拿来打趣下他。
　　“你这个朋友，倒真是做得到家。”流月暗讽道。
　　阳子耸肩：“尚隆到底帮了我这么多，比起他给的恩惠来，这点小事不足挂齿。”登基至今已有九十多年，阳子知道这个景王能太平地做到现在，也多亏有了尚隆这么个靠山，他虽不能干涉庆国的内政，但好歹名气摆在那里，加上时常来金波宫溜达，便是无形中告诉了庆的官员自己对她的关照，而出席他国的大型国交宴会时尚隆多半也在，那些个轻视庆国的他国官员看着他的面子也不敢造次。这般下来数年，等庆国自己发展起来了，阳子也稳固了尚隆帮她奠定的基础。说到底，全亏了尚隆。
　　“原来在你景女王眼中，挽救了濒临失道的延王才是小事一桩啊。”流月淡笑道，“看来现在还没什么事能难倒你了吧。”
　　“因为我能做到，所以我不认为如何了不起。”阳子平静地说道。尚隆是她的朋友，朋友之事无大小。
　　“就因为你们是朋友么？”流月反问。
　　“我们确实是。”阳子肯定地回答道。
　　“好一个朋友。”流月冷笑道，“一句朋友，就发兵助你夺回玉座；一句朋友，就为你奔波号召他国救助泰麒；一句朋友，就借你银两帮你扛下我策动的风波；一句朋友，就帮你承担下他国的压力。这一句朋友，分量还真是重啊。”
　　“尚隆他是帮了我太多。”听流月道出尚隆为自己做的事来，阳子也觉得有些愧疚。雁国是富裕，但当初周遭的几个国家没一个太平，听景麒说来尚隆为了这几个国家操累了心，自己却无法帮到忙，还总是添乱，这么想着越发觉得自己任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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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发红包了发红包了，一口气更新这么多，这个红包够满意了吧
终于切入重点了，流月要开始揭开尚阳之间的真正感情了哦，恩恩，虽说阳子不中意，不过果然是个聪明人啊
让尚隆呆一边这么久，也该让他出场了，好吧，我努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