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咫尺（十二国记同人）》穆吟诗

24、风云突起（上）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云海上的夜总是清澈明净的，月下独舞的感觉也是绝美的。白光闪，寒气出，长剑如腾空的蛟龙，绝舞苍穹。黑发随风乱舞，衣袂带起一片声响。舞罢，掷剑入鞘，一声清脆的撞响传来，为这一段剑舞划上休止符。
　　“好身手。”宫殿的黑影中走出一人，拍手赞道。
　　“难得泰王如此空闲啊。李斋呢？”依旧是懒散的语气，尚隆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的银发君王。
　　“还在景王那里。”走到不远处的石桌边和尚隆一同坐下，骁宗接过尚隆递来的酒杯。
　　“她们两个倒聊得开心哪。女人果真是奇怪的生物。”尚隆苦笑着为骁宗满上酒。
　　骁宗拿过一闻，不由赞道：“好酒，延王果然懂得享受啊。雁国的酿酒技术还真不是吹的。”十二国中雁国的剑与酒都是珍品，虽然庆国也盛产酒，不过他们那边更擅长酿制清酒，而雁国擅长的则是烈酒，因此戴国的百姓不少都喜爱雁酒。
　　“没办法，谁让延王是个酒鬼。”尚隆潇洒地耸耸肩，都说一个国家的王会影响国内百姓的日常生活，这其实也有点道理。比如酿酒一事上，因为阳子不怎么喜欢喝酒，加上庆国农产丰富，因而庆国着重发展的是清酒，而尚隆自己嗜酒，雁国的粮食又年年丰收，因此偏向发展谷物酿造的烈酒。
　　“还真是自谦啊。”骁宗浅尝了口，喉咙口像是燃起了一团烈火，的确是上等的美酒。
　　“那么，这么晚了骁宗你偷溜出来，就不怕你家那只‘景麒二号’心痛的眼神吗？”瞥了眼身旁的这个男人，尚隆笑着问。
　　“蒿里早就睡了，李斋也不在，难得有机会溜出来，怎么可以错过？”骁宗也笑了，“景麒二号”这种话也只有眼前这个男人才说得出口。
　　“看来你的处境比我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啊。果然王都是最可怜的吗？”尚隆哀叹道，然后才扭头狡黠地看向骁宗，“不过，你该比我幸福得多，我是六百年对着三个老妖怪和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子被折腾得半死，你可是守着个美人，拉着个大孩子，幸福的家庭生活啊。”
　　“喂喂，扯哪里去了？”骁宗苦笑不止。
　　“给我羡慕一下都不行吗？”尚隆故作哀怨，“我都一个冬天没见过美女了。”
　　“那自然是你自愿被关的吧，不然你那三个臣子哪里能关得住你？”骁宗可是毫不客气地揭穿了他。
　　“没办法啊，这件事有些棘手。”提起这事来尚隆总是不比以往那么随便。
　　“为了景王，你还真是努力啊。”骁宗笑着摇头。
　　“这丫头总让人操心啊。”尚隆仰头喝下杯中酒，无奈一叹。
　　骁宗心里叹了口气，同时又暗暗佩服尚隆，他的心事骁宗也知道一二，羡慕他的同时又不得不为他惋惜。听蒿里提过蓬莱那个世界的事，骁宗大致了解那边的情况，也明白了为何胎果会如此与众不同。可惜，这个世界天纲规定了一切，更何况是王，一边拥有比常人更多的权力与荣耀，同时又比常人被约束得更紧，背负得更多。
　　“总觉得你没有把事情全告诉景王。”骁宗突然说道。
　　“换作是你，会把知道的全盘托出么？”尚隆非常干脆地反问。
　　骁宗皱了皱眉，下意识问：“莫非这件事的影响超乎你的意料？”
　　“事态倒还在控制中，无论如何雁国在我手里也快六百年了，这场风暴真要撑过去不是大问题。”
　　“方才有景王在，我知道你没把事情全说出来，现在不能对我说吗？戴国虽然真正只有九十年，不过以现在的国库要对付流月还没有问题。当年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也是时候让我稍微报答下了。”
　　尚隆蓦地起身看向头顶的明月，满脸深沉：“虽然流月在我这里的投资最多，但是一旦出事，阳子那里受当的冲击最大。而且，以现在朱衡收集到的情报来看他恐怕会把矛头对准庆国。”
　　“庆？怎么会这样？”骁宗也是吃了一惊，本以为会对雁国下手的。
　　“或许是因为阳子是景王的关系吧。”尚隆推测，“给了他一个冬天的冬眠时间，差不多也该动起来了。”
　　“庆国那边都准备妥当了么？”骁宗一直让禁军保持警戒状态，随时可以出动，并以最快的速度控制局势。
　　“原本听阳子的意思浩瀚已经接手，所以问题不会太大，不过昨天阳子收到浩瀚的传书，看她的表情恐怕又出问题了，所以现在还要看庆国的状况。朱衡已经去打探消息了，大概还需要等一段时间。”尚隆的手握紧了酒杯。
　　“是这样么？再这么放任下去恐怕……”这个流月总让骁宗感觉不舒服。
　　“没办法，不能因为他而弄垮庆国。要是他真的做过头，我绝不会手软。”酒杯碎裂，玻璃片落下，月色中闪耀点点寒光。

　　这次赏花会只持续了四天，阳子以春耕的事为由先行离去，之后骁宗也回国关注文州，余下尚隆也溜了出去，气得帷湍一整天寒着张脸，朱衡劝了半天都没用，到最后也只能放弃。
　　四月春花烂漫尽，而云海上空的金波宫内，依旧百花笑傲。端着点心去往积翠台的路上，铃停下脚步，扭头看着走廊外开得正盛的各色芍药，白色、红色、紫色，花团锦簇，艳丽多姿。然而，现在金波宫的情况却没法让铃感觉到轻松自在。
　　赏花会后，无论阳子还是景麒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样，虽然从不在外臣面前表露出来，但是铃这些与他们十分接近的人还是确实感觉到了异样。延王与泰王的青鸟不停地在金波宫内飞进飞出，阳子也时常翻阅书库内的卷宗，或者调看各州州侯的业绩情况，同时仔细回复云惜关于纪州状况的上书，平常不到二更不睡下的她近日更是忙到凌晨，只睡两三个时辰。更反常的是，台甫不仅没有唠叨，相反还陪在阳子身边，一齐晚睡早起。还有就是冢宰浩瀚，赏花会阳子前去玄英宫时他暂时代掌朝政，为了节约时间而住在了宫内阳子特别赐给他的暂时居所，那之后便一直没有回过冢宰府，而禁军左将军桓魋则被派去纪州监督州师重建，女史祥琼作为景王的特派员同赴纪州检视州府的情况，禁军的情况全权交给右将军。
　　而更让铃不解的是，回宫后，桓魋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和祥琼和好如初，但阳子依旧让祥琼住在将军府，而把碧落留在了身边，由玉叶负责教导，同时却没有给予她仙籍。尽管阳子以前常把下界无依无靠的少女带回金波宫，愿意为官的赐予仙籍从底层做起，不愿为官的则帮助她们成家并安排好生活。可是这个碧落并非阳子挑选的，她只算得上是桓魋的家仆，来历也不甚明了，这样的人是不能随便留在宫中的，然而天官长这回也没反对。一切的一切，都有些脱轨了。
　　四月中旬，再次前往玄英宫拜访的阳子甫一上朝便做出了人事调动，杨州侯鸿越擢为春官长，其令尹卧棠为目前仍空置的纪州州宗伯，春官长载升调为杨州侯，瑛州州宰夕晖为杨州令尹，杨州右将军宇飞为缺空的纪州中军将军，而杨州右军将军及瑛州州宰二职由州侯自行派人填补。
　　继去年的纪州后，杨州也进行了官员换任，这让不少人都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而更罕见的是，身为台甫的景麒此次居然没有一点阻拦，相反还表现出了维护阳子立场的态度。这让那些惯于阳奉阴违的臣子很是担心，特别是在刚刚进行过大规模的官场清洗后。而这几个命令，阳子都没有对别人解释过，更引起大家的猜疑。金波宫上空，笼罩了一层阴云。
　　同月，庆国纪州出现商家低价收购高价抛售农产品，严重影响纪州的复原，州府在资金不足的情况下不得不向国府求助，正在金波宫的大臣们为是否应允纪州侯的请求而争论不休时，杨州、宣州相继提出了同样的请求。与此同时，三州的牧伯几乎同时上书汇报情况，称商家提价的做法严重影响了当地秩序，因为辛苦种植的粮农作物无法卖出合理的价格，百姓的积极性下降，并且出现抱怨，不少严重的地方甚至出现了小型的骚动，州师不得不出动以维护地方治安。此种状态下，阳子当机立断调拨国府资金到三州支援，同时命令依旧留在纪州的左将军桓魋全权负责南方三州的军事调动，而同样留在纪州的祥琼则负起监督的责任来。
　　正当朝内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南方三州时，东北几州又传来警讯，连接与戴国的海上航线的私家船只也大幅度提高了航运价格，导致与戴国的民间通商陷入困境，西边的麦州和征州与他国的海上路线也受到影响，五月上旬商家的低收高抛扩大到了日常生活用品和金银珠宝等高级消费品，波及全国九州，各州州府乱成一团，国府内也为了各州事务而整日忙乱，无法安生。由于事态重大，阳子不得不动用国库的备用资金来应付眼前的这场灾难。
　　正当庆国国内不安定时，五月上旬戴国和雁国也出现了类似情况，戴国的玉石开采、加工与运输市场也有商家强行改变原有收购价格，控制玉石交易，雁国的商贸也出现了问题，部分商家联合起来控制市场价格，并动用原有的联络线与庆国、戴国的商家联成一体，共同影响三国的经济。
　　情况持续到六月上旬，以雁国无偿借贷六百万两白银给庆国为始，三国拉开了反击的序幕。庆国，阳子统筹调控各州的资金分配，将借来的六百万两白银按各州的具体情况全数分拨到九州，由国家出面稳定市场价格；戴国，骁宗的一声令下，李斋亲自率领禁军封锁了闹事的商行，并将他们的财产交由地官府接手；雁国，由国家暗中支持的几家大商行联手对付抬价的商号，平定市场价格，同时雁国国府增加商船的出海率，恢复与庆、戴两国的海上贸易。在三国的联合下，到了六月下旬情况已被控制住，七月一日，随着三位王者的命令下达，三国的地官府、夏官府与秋官府一齐出动，收缴起事的商号，封存其名下的财产，转入国府，并逮捕商号的负责人，交由秋官府审查定罪。七月四日，这场撼动雁、庆、戴三国的风暴终于在十二国前所未见的三国官府联手下被平息了。
　　金波宫内，结束了常世任务的国府团团忙碌，几乎所有的官员放弃休息，彻夜收拾这场风暴带来的残留影响。长乐殿里，阳子却悠闲自得地喝着茶闭目养神，她的身旁，只跟着铃和碧落两人。景麒、浩瀚和六官长不停地出入，向她汇报处理的意见，而阳子也就直接在这里召开小型的高层会议，丝毫没有避讳。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傍晚，一声轻笑打破了长乐殿的宁静：“好悠闲啊。”
　　懒得从书本中抬头的阳子只是懒懒一抬手，算作打招呼，然后又继续看书，直到眼前的书本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给挪开，塞入一杯玫瑰清露。
　　“最悠闲的应该是你吧。”无奈抬头，阳子叹了口气，“总觉得我这金波宫成了你无事消遣的场所呢。”
　　“这倒不至于，至少有景麒在，我想消遣也不成呐。”尚隆熟练地在阳子身边坐下，嬉笑道。
　　铃早已行礼毕，而初次见尚隆的碧落并不知道眼前这个男子的真实身份，只是讶异为何这人能旁若无人地闯入王的寝殿且身边没有一个官员的陪同，似乎是驾轻就熟。更让她吃惊的是他的态度，那明显带着吊儿郎当的痞笑怎么也不觉得是对一位君王的尊敬，而她的王却丝毫不以为忤，以相同的态度回应。
　　瞥见身后发呆的碧落，阳子这才简单地为她介绍：“这位是延王。”
　　“啊？”忍不住自身惊讶的碧落呆呆地喊了出来。这个男人是延王？直到铃用微微责备的眼神看着她，她才醒悟过来，慌忙伏下身去。这时她才想起，金波宫内早就废除了伏礼，能让官员们行此大礼的除了他国的王者便没有他人了，而据说延王是金波宫中的常客，看来的确没错。只是……这位在常世被尊称为稀世明君的王者，其真实面貌竟然是如此的？碧落还是十分不解。
　　“这位美女我怎么没见过啊？”早就注意到碧落的尚隆一如以往般轻佻，吓坏了碧落。
　　反倒是阳子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淡淡解释：“她是桓魋的家仆，暂时跟在我身边。”
　　“哦？就是她？”尚隆眉毛一挑，好奇地打量着碧落，“长得还不错嘛，难怪你的女史要吃醋了。没想到你的大将军还挺有美人缘啊。”
　　“你是唯恐天下不乱吧。”阳子一声叹息，满是无奈，“很难得我这金波宫比青楼对你更有吸引力啊。”
　　尚隆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该去青楼的时候我自然会去，不该去的时候自然不会去，这点区别的能力我还是有的。”
　　阳子笑了：“那么，延王陛下莅临我金波宫有何指教呢？”
　　尚隆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有些赖皮地嚷道：“我急匆匆地奔来，你连口喝的都不给我，我哪还有力气说话啊？”
　　阳子无奈苦笑：“是来骗吃骗喝的喽？”
　　“你很不客气啊，我好歹算是你前辈吧。”尚隆故意苦着张脸。
　　“铃，麻烦你把晚膳端来这里吧。”这么吩咐下去，铃便微笑着离开了长乐殿。
　　碧落奔也想跟着一起出去，毕竟她知道两个王在一起定有要事相商，而入宫到现在她根本就不被允许掺和其中，因此也学乖了。只是这次，阳子留住了她：“碧落，你就在这里伺候着吧，我和尚隆谈的事你不需要回避的。”
　　尽管吃惊，但王命难违，碧落只有乖乖地垂手站在阳子身边。阳子亲自摆开一只琉璃杯，取出玫瑰清露倒了点在杯中，然后用清水调开，递给尚隆：“我这里最近都没怎么备茶，你就将就一下吧。”
　　“看来我也得适时保养一下了啊。”尚隆笑着端起茶杯就喝了口，“不过这玩意儿的确挺难弄的，上回我那几个天官为了这东西搞得头大不已，害得朱衡他们跟我发牢骚。我说难得让他们忙一下，不然他们都娇贵惯了，以后就难伺候了。”
　　“还真是你的风格。”阳子微笑着说了句，接着才问，“那么，可以交待来意了吧？”
　　尚隆一副随便的模样，玩弄着手中的琉璃杯：“我只是来看看你这里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莫非你雁国还有戴国已经都收拾妥当了？”阳子有些吃惊。
　　“骁宗是个实干家，他的朝廷的速度向来让人瞠目。前两天我去过白圭宫了，他们早已解决了问题，就等着你这边呢。”
　　“那你那边呢？”
　　“也差不多收尾了。”
　　“那是否意味着我是最慢的了？”
　　“考虑到你金波宫的那些臣子的平素表现，我个人认为这很正常。”尚隆老实交待说。
　　阳子气绝，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有道理。事实上当初提出与雁国进行官吏交流制度时，一方面是为了学习雁国官员处理事务的经验，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提高本国官员的效率。只是百年的恶习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更改过来，而阳子又没有骁宗雷厉风行的作风，是以现在金波宫的办事效率仍没有大幅度提高。
　　“这回六太怎么没跟你一起来？”以往尚隆来金波宫几乎都有六太跟着，当然前提是两人直接从云海上方飞来，若是尚隆在尧天的青楼玩腻了才奔来金波宫，那么六太八成就是来抓人的。
　　“去蓬莱了。”这是尚隆给六太的为数不多的特权之一，可以每年跨越虚海前往蓬莱，有时还带点新奇玩意儿回来。胎果的麒麟在现在的常世也只有两只，能够跨越虚海而依旧保持稳定的模样，尚隆也由他去，偶尔泰麒也会跟着一起，不过泰麒比较恋主，更多是呆在骁宗身边。这次，尚隆理解为六太不喜欢争斗而去蓬莱躲避，不过他没有追究，厌恶争斗本就是麒麟的本性，强留着他在身边说不定还会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