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咫尺（十二国记同人）》穆吟诗

18、有女碧落（上）

　　庆赤乐九十二年的冬天就在一片平静的表相中安然度过。庆国也好，雁国也罢，甚至是戴国，那些对自家主上心事不甚了解的臣子们一如以往般期待着新的一年的到来，期盼着王的治世能更加长久。
　　这年冬天，阳子没有离开金波宫一步，景麒难得欣慰地常将微笑挂在嘴角；这年冬天，尚隆埋首公文，朝议全勤，若非朱衡等人知晓内情，恐怕会以为他情场失意大受刺激；这年冬天，骁宗举办了大型的冬猎，着重考察禁军的实际能力，严奖惩，肃军纪，泰麒总有种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这年的冬天，比以往的似乎要寒冷些。

　　独自莫凭栏。
　　处理完国务已是深夜，但阳子却一点也没有睡意，知晓她最近辛苦的景麒坚持每夜都亲自送她回花殿熄灯才退下，即便如此，等景麒离开后她依旧无法入睡，时常起身点灯翻阅书籍。这事被景麒知道，唠叨了一顿，不仅让人在阳子就寝前搬走寝宫内的书卷，还命人监督她夜间是否重新点灯。现在，阳子即便睡意全无也只得无所事事。
　　虽然是春天了，但云海上空的夜晚还是颇具凉意，阳子只着单薄的睡衣站在寝宫的窗前，望着远方的景色默然不语。流泻而内的月光披在她身上，削减了平日的刚毅，多添一份柔和美艳。铃站在寝宫门口，手中托着玉盘，上面放着一碗归脾汤，还有几样小点心，怔怔地望着阳子的背影出神。
　　身为阳子的贴心好友，铃总觉得这些日子来阳子似乎消瘦了不少，不知在操劳些什么。照理现在庆国已经九十二年了，所有的事早已上了轨道，无须再多费心，而朝政自有浩瀚和景麒帮助分担，阳子应该不至于太过劳心，即使纪州需要多注意一下，也不会弄到连景麒都不得不亲自干预她的生活。这一切，都是从去年延王来访后才开始的。他们到底出了什么事？
　　在窗边站累了，阳子轻轻揉了揉脖子，回身想走回桌边喝口茶，便见到了呆在门边的铃，打了声招呼：“铃，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我给你拿些点心来。”稍稍举了举手中的托盘，铃解释道。
　　“辛苦你了，坐吧。”私下里，她们都以姐妹相称，毫无君臣的隔阂。
　　铃将汤药和点心放在桌上，然后为阳子拿了件外衣披上，这才和她一起坐下。阳子看着碗内的汤汁，不禁皱了皱眉。这些天铃和玉叶她们总是给她弄些汤药，说什么见她神形劳顿，一定要好好补补。这回不知又是啥玩意儿。
　　“这是归脾汤，里面有茯神、人参、当归、龙眼肉等名贵药材，最适合思虑过度、劳伤心脾的人饮用。”铃温柔一笑，很满意地看着阳子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一定要喝吗？”阳子苦着张脸，很不情愿地问。
　　铃用最温柔的微笑回应着阳子，还追加了一句：“这可是台甫特地吩咐为你准备的，如果不喝，那么接下来会如何相信阳子你比我更清楚吧。”
　　“我喝，我喝。”一听到铃搬出景麒，阳子马上投降。只要想起景麒可能会有的反应，她就头大。
　　苦着脸，深吸一口气，阳子端起碗来捏着鼻子一饮而尽，铃立即为她递上鹅油小酥卷，她忙一把抓过塞进嘴里。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铃不得不好笑地拍拍她的后背怕她噎着。
　　喝完药，吃了些酥卷，铃又在茶壶里倒了些玫瑰清露，用水调开，然后替她满上。看着阳子终于露出太平的表情，铃终于忍不住咧开嘴笑了。
　　“别这样啦，还不是你们害的，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喝药了。”阳子哀怨地看向铃。
　　“谁让你自己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非得让我们来操心？”铃白了她一眼。
　　阳子无奈叹息，旋即想到了另一位好友祥琼，忙问：“对了，祥琼呢？”
　　铃的脸色微微一淡：“她啊，最近在和桓魋闹别扭，搞得自己心里不舒服，这不，老躲在花园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祥琼和桓魋闹别扭？出什么事了？”最近老记挂着流月的事情，弄得她都没怎么花心思在身旁好友身上，阳子不免有些自责。
　　“具体我也不清楚，祥琼不肯说。不过我倒是听虎啸提过，去年冬天桓魋回过麦州，在那里救了一个女孩子，后来那姑娘缠着他说是要为奴为婢报答他，桓魋没办法，只好把她带回将军府。”
　　“所以祥琼就吃醋了？”阳子还是有些觉得不可思议，祥琼毕竟目光远大，不是那种随意吃醋的小女子，这回怎么了？
　　“好像没这么简单，虎啸他去过将军府，说那姑娘长得倒还算清秀，可比起祥琼还是远远不如的。问题是她是麦州人，好像还是桓魋的同乡，两个人自然有共同话题了。加上桓魋本来就有点笨头笨脑的，军中都在说那姑娘喜欢他了，偏他自己一点自觉性也没有。这么加起来，祥琼不生气反倒奇怪了。”铃想起虎啸告诉她这些事时的茫然，心中暗想这帮男人怎么个个都这么迟钝。
　　“是这样么？”阳子也知道桓魋的迟钝，心想难怪祥琼这次真的生气了，“就没人提醒桓魋么？”
　　“那帮大男人哪个这么聪明了？祥琼那边她又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大家都知道她在发暗火，谁敢招惹她啊？”铃道。
　　“他们两个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啊，要不我们帮帮他们吧？”既然睡不着，那就干脆为好友的事考虑下吧。
　　“我们劝又没用，除非阳子你去试试。”铃知道祥琼的脾气，大概只有阳子能稍微说动她了。
　　“我？我怎么试？”阳子苦笑，她自己感情的账还有一大堆没解决呢，不然流月的事情哪里需要找尚隆出手帮忙啊。
　　“据我看，这件事最大的问题在于那个姑娘身上，只要她离开桓魋身边就可以啦。”铃理所当然地想道。
　　“你的意思是想让我把那姑娘给轰走？”阳子玩味地问。
　　铃微微有些脸红：“不是这个意思啦，再说阳子你也不是这样的人。那祥琼现在又不想和桓魋好好解释，总这么僵持着不可能会解决事情的。现在只有让他们俩面对面谈一次了。”
　　“祥琼肯么？”阳子反问。
　　“哎呀，阳子，我知道你有办法的，你就说出来吧。”铃拉着阳子的手求道。
　　“我没办法。”阳子双手一摊，耸耸肩。
　　“阳子……”
　　到最后，被逼无奈的阳子凑在铃耳畔轻声说了几句，铃先是吃惊万分，然后便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月光的照射下，这笑竟有几分寒冷。

　　桓魋下朝后便直接回了府中，这几日军中无什大事，祥琼又对他爱理不理的，他还怕被人缠上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无奈只好躲在将军府看看兵书，练练剑法。碧落，也就是那个被他救下决定报答他的少女，一直在旁细心伺候他。
　　前院里，两边排着各种兵器，桓魋顺手拿起一杆长枪，马步一扎，便挥舞起来，风声如雷，院角的几棵大树也随之摇摆，树叶纷纷从树上落下，积满地。碧落在旁看着，只觉寒气逼人，似是借着习武在宣泄些什么。
　　舞罢长枪，桓魋随手一掷，将枪扔回兵器架上，又拔出一柄利剑，挺剑直刺，落叶纷飞，为剑气割破，飘扬于空中。利落地收剑回鞘，桓魋这才舒了口气，等候在旁的碧落忙端上茶水。虽是早春，但练了这些时候，汗水直流，他刚想用袖口随便抹下，细心的碧落早已掏出手绢为他擦拭。当年在和州时祥琼虽然照顾过他，还帮他打扫房间、洗菜做饭，但时日已长，自从到了金波宫后，祥琼忙于辅佐阳子，自己则是操心禁军事务，不曾再有机会近距离接触，此时突然和一妙龄少女如此接近，还能隐约闻到她身上幽幽的体香，桓魋不禁有些痴了。
　　就在此时，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吓得碧落忙后退三步：“我说桓魋，难怪最近都没怎么在宫里见到你，原来是守着个美人乐不思蜀啊。”
　　桓魋一听到这个声音就露出了苦笑，转身下跪：“主上，您怎么来了？”
　　碧落听着桓魋的话语，扭头看向门口，这才发觉那里站着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满脸笑意，其中一人红发翠眸，长发只是随意地用一根黑带子绑成一束，一身华丽的衣饰也没有削弱她的坚毅，让碧落印象深刻。另一位则带着浅浅的笑，青色的长发在脑后用一支精巧的玉簪盘了个简单的发髻，不同于前者的威严，浑身散发出柔美的气息。他们两个，哪一个才是主上？
　　“主上您怎么孤身前来？大仆呢？”见只有阳子和铃两人，桓魋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晓得自己是明知故问了。
　　“就这么一点路，干嘛非得让人跟着啊，好像被监视了一样。”阳子不满地道，一边已走到他身旁，好奇地打量着碧落。
　　直到这时碧落才明白原来她就是那位名动天下的景王赤子，只是没料到居然如此年轻，还会亲自到臣子的府邸来。恭敬地伏在地上，她将头深深埋下。
　　“这位是碧落。”桓魋解释道。
　　阳子弯腰将碧落扶起，转头问桓魋道：“你没告诉过她早在九十多年前我就废除伏礼了？”
　　“这个……”桓魋挠头，“碧落刚来没多久，我还没把这里的规矩全告诉她，请主上见谅。”
　　“难得我的左将军都开口求情了，我再不原谅恐怕你要闹罢工了吧？”阳子调侃道。
　　“主上……”桓魋急得手乱挥，瞥见碧落脸颊通红，娇羞不已，早已没了主意，偏生他自己的口才在阳子她们面前一点用都没有，言尽词穷，只能暗自祈求阳子口下留情，别再拿他开玩笑了。
　　“阳子，就别再难为左将军了。”铃在阳子耳边轻声说道。
　　阳子调侃够了桓魋，也不太好意思把他逼得太过火，手一挥，饶了他，自己则径直走入大厅，挑了个位置坐下。早有人送上茶水，桓魋也入内陪侍在侧，至于碧落，理所当然地也跟着。
　　“那么，主上这回微服出巡，台甫知道么？”桓魋可不想台甫知道了好好给他上课。
　　“已经告诉过他了啦。”阳子忙求饶，一边还嘀咕了句，“真是的，到底谁是金波宫最大的人啊？”
　　碧落听到忍不住笑了出来。她怎么也没料到，这位威震十二国的主上居然如此好说话。桓魋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她才止住笑，明白随意笑话主上是不敬的大罪，立即惶恐起来。
　　“别吓她。”阳子淡淡说道，端起茶杯抿了口。
　　“主上这次来所为何事？”清楚阳子为人的桓魋稍微尽了下礼数便放松了下来。
　　“还不是祥琼？”阳子叹了口气。
　　“祥琼？她怎么了？”一听说祥琼出事了，桓魋顿时慌了，看得阳子忍不住笑了。
　　“放心放心，她只是最近心情不好，其他倒没什么。”
　　听到祥琼安然无恙，桓魋才松了口气，随即好奇起来，既然祥琼她没事，那么阳子特地来他府邸干嘛呢？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阳子慢悠悠地解释说：“是这样啦，这几天祥琼虽然表面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可是大家都知道她心里不舒服。所以啦，弄得我和铃也觉得不舒服。我就在想，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就来找你了。”
　　“我？我能有什么办法？”桓魋纳闷了。
　　“你也知道祥琼早就没有亲人了，月溪现在又是峰王，她有事憋在心里，大家看着都难过，想来想去也只有你能安慰她了。”阳子淡淡说道。
　　“可她最近都不肯见我，就算见到了也只是说两句公事的话来搪塞，我怎么安慰啊？”桓魋苦恼。
　　阳子看了眼铃，铃便笑着开口：“最近祥琼她很累，阳子想放她几天假，让她在你这里住几天。”
　　桓魋点了点头，可是立即又说：“那主上身边不是少人了？而且祥琼她不会怀疑么？”
　　“啊，这个么……要不你这丫鬟借我用下？”阳子瞥了眼碧落。
　　见桓魋还有犹豫，铃也接口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台甫这几天派人盯住阳子，多个人照看台甫也放心啊。”
　　“那么碧落，你就暂时先去主上身边呆几天好吧？”一听到铃把景麒给搬出来，桓魋忙举双手赞成。
　　既然桓魋都这么说了，碧落自然不再说话，只是点头应允。就这样，当天，阳子就带着碧落回了燕朝，并把祥琼给轰去了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