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短篇》Yosii

5、独酌

　　他盘膝坐在甲板上，将礼帽摘下来放到一边，端起酒盏。清亮的酒水随着波浪微微起伏，映着身後舱中的灯火。头顶云层很重，这是一个星月无光的夜晚。他的视线偏了偏，那双总在思虑着什么，充满智慧的眼瞳，此刻因为陷入回忆而显露出柔和的光彩。
　　自己喝酒的次数不算多，近两年来尤为如此。以前失去记忆的时候尚不觉得如何，可现在不同了，每次举起杯子，总会不自觉地想到三枚酒盏碰在一起的画面。那时的场景，说过的话，站在身边的人，一旦从记忆的灰渊中濯清，立刻变得深刻清晰。再长时间的空白也不要紧，他记起了兄弟在心脏深处的分量有多重
　　——比性命更重要。
　　“艾斯。”他念着这个名字，手中的酒盏堪堪斜过，酒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仿佛陨落的星，跌进深海消失不见，“这一杯是你的。在我不在的时候，是你照顾了路飞那么长的时间。”
　　他笑了笑，这笑容在广阔深黯的海上，有点孤寂。
　　他记起那电光石火的一刻，数年来被蒙蔽的双眼，突然间撤去了覆盖在前方的沉重的帘幕，这个世界以最原始也最真实的模样，鲜血淋漓地呈现在自己眼前。在未及察觉到的时刻，心脏被撕碎，灾难无比真切地降临。
　　不管发生过什么，不管最终迎向怎样的结局，艾斯是不会後悔的。他做出的一切选择都是真心实意，不管是孤身出海，自立海贼团，还是加入白胡子麾下，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不後退，不留遗憾，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的人。这些年来虽然没有在一起，但自己仍是如此了解这位兄弟。
　　一切都结束了。
　　一杯终结过去。

　　身後船舱中突然传出略有些喧闹的声音。他侧了侧视线。也许是来的联络突然提到了什么爆炸性消息吧，也可能是什么重要人物的八卦新闻，同样会让船上那帮家伙跳着脚惊叫许久。他并不急着回去打探。毕竟，真正重要的情报，根本用不着打探就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到自己这里。
　　顿了片刻，他为自己重新斟上一杯酒。
　　那座象征着热情与爱的岛屿已经脱离了罪恶的束缚，被他们留在了身後。德雷斯罗萨一行，对自己而言，真的是收获太多。
　　从革命军的角度来讲，潜入德雷斯罗萨的目的顺利达成，不仅查明了地下交易的情况，进行交易的港口甚至都被彻底毁去了。还是多亏了路飞一行人，同盟也好，在德雷斯罗萨本地找到的战友也好，竞技场上的化敌为友也好，他们打倒了多弗拉明戈，不，应该叫JOKER，从根本上将走私军火的交易链一刀两断。
　　而从哥哥这个身份来讲，德雷斯罗萨之行更是充满惊喜。想着同样是在这片海上，终究会有遇见的那天，没想到这么快就和路飞在竞技场上重逢。从悬赏单和纸上看来的报道终归不如亲眼看他那令人惊异的成长来得欣喜。曾经的爱哭鬼早已是能独当一面的海贼船长。虽然遗憾没能帮助他更多，甚至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没能尽到做哥哥的本分，但路飞的坚强超出了想象，他没有退缩更没有一蹶不振。正如自己一直以来都知道的那样，路飞他可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
　　听上去就像自大狂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梦，可那家伙就是这样想的，并且非常不巧的是，自己就是这样相信着他。这个以海贼王为目标的弟弟，一直以来都是自己的骄傲。每一次对其他人说出「路飞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的时刻，都能无比清晰地感到左边胸腔传来的震撼与激荡。
　　他端着这杯酒，缓缓将它喝了下去。香醇的液体顺着喉咙流淌进血液，流淌进魂魄，流淌进每一丝重生的记忆，燃起汹汹火焰，一瞬燎原。
　　你是我的兄弟，我的骄傲，无论何时。
　　好在，自己没有醒悟得更晚。这一杯，珍重现在。

　　火焰的力量在身体中窜动着，随时都能迸发出炽烈的光。这份力量对自己和路飞而言，都远远超越了恶魔果实本身的意义。
　　其实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也会成为恶魔果实能力者，而且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吃下的还是波特卡斯D艾斯的烧烧果实。它是艾斯的象征，更像是一场生命的延续。在竞技场上，自己继承了艾斯的能力、招数，与此同时还有他坚定的意志，就像永远不会熄灭的灵魂，在血液中汩汩燃烧。现在自己背负的不再是一个人的责任，他要带着艾斯的份，看着路飞航向伟大航道的终点——拉夫德尔。
　　“我们兄弟三个果然走上了不同的路，”这样说着，他给自己又倒满一杯，“从今往後，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一定会站在他身前，连你的份一起。你已经做不来的事情，就由我来继续。毕竟，我也是路飞的哥哥阿。”
　　不过，所有人的脚步都是不会停下的。路飞如此，自己如此，如果艾斯还活着，他也会如此。爱护不等于圈进笼里小心豢养，自己也绝不会这样做的。该闯荡的，就交给他去尝试，在他力所能及的范畴内，要相信他的实力，要相信他会变得更强，至于他力所不及的那些才是轮到自己出场的时刻。
　　心念一动，他的手上忽然亮起金红的光芒，现在的他已经能控制烧烧果实的强大力量，将它彻底转化为自己的力量。他目不转睛，生生从那光芒中看到了艾斯的面孔，那认真的微笑在灼烫的火焰中，明亮耀眼得宛若黑夜中的太阳。

　　“萨波，刚来了最新的情报！一条新出现的军火走私链，非常关键！十分钟後开会！”克尔拉推开舱门匆匆忙忙地喊他。
　　“好，我知道了。”
　　他的思绪迅速回到即将参加的会议。唐吉坷德多弗拉明戈一倒，和他有关的军火走私也都被迫叫停，在眼下这种各路人马悉数参战的混乱局势中，能够接替他进行走私交易的势力，实在不可小觑。也许跟着这次的线索，能捞到另一网大鱼。
　　想到可能会触及另一条犯罪的秘密线路，萨波的心情更加愉快。破坏掉的话，距离革命军最终的成功就又近了一步。
　　这是自己选择的路，一条不输海贼的同样充满艰险的变革之路。和艾斯还有路飞走的并不是同一条，可也同样是自己要为之奋斗的梦想。
　　最後看一眼漆黑无光的海面，如同自己在这些年来走过的无数国家与城市，表面的安详之下，早已看过无数的黑暗阴谋。血液凝结成鲜花，白骨堆就出城堡，罪恶维系住平和。这不是单凭一己之力就能扭转的局面，而是整个世界的脱轨与扭曲。所以才需要从根本上变革，所以才需要他们革命军。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奔波、战斗、甚至牺牲——都是有意义的。历史的齿轮在转动，这世界会被破坏殆尽，而未来那个新生的世界将证明他们誓死拼搏的真正价值。
　　是为了……未来阿。

　　这最後一杯，敬告未来。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酒盏一放，他将礼帽戴上，站起身来。
　　克尔拉倚着舱门静静等着他。她知道萨波久违地在甲板上独酌是在回想他们三兄弟的事情，难得在德雷斯罗萨发生那么多事情，更是遇到了他的弟弟路飞。她并没有插嘴，一方面是眼下没有很充裕的时间，另一方面……一旦说起来，这家伙可以足足说上好几个小时！真是够了！
　　万幸他知道这些私事要在十分钟内迅速结束。自己认识了他那么久，作为革命军的总参谋长，萨波还是非常可靠的。
　　萨波仔细正了正自己的帽子，走进船舱的时候随口问道：“咱们还有多长时间到巴尔提克？”
　　“快了，大概两三天。”
　　“好。”新的战斗就要打响了。
　　带上舱门的时候，萨波转过视线，最後看了一眼留在甲板上的酒盏。就算自始至终就只有自己一个人自斟自饮，他也觉得心满意足。从自以为的孑然一身变成拥有家人，是记挂自己的人和自己记挂的人，这已经比什么都重要。他们三兄弟，始终是抵肩站在一起的，从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他是波特卡斯D艾斯的兄弟，是蒙奇D路飞的哥哥，不是家人胜似家人，这些都是千真万确的事情。与此同时，他更是心系万千民众的领军人，试图改变这腐朽世界的变革者，他是革命军的总参谋长萨波。
　　他弯了弯嘴角，走进会议室，克尔拉跟在他的身後。萨波的视线扫过房间里的所有面孔。经历过无数风浪，每个人都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这条艰难的路。无数同志站在自己身边，为了同样的目标并肩作战，革命军想要带给世人的，是一个真正自由与真正幸福的未来。相信这个未来，一定指日可待。
　　萨波想，只有在那样的世界里，海贼王才会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吧？你说是吗，路飞？
　　“——都准备好了吗？那么，开始吧！”

　　-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