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牢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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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关羽深深地看了眼徐白辰，后者沉默着，除了那双他怎么也看不清的眼，莫关羽寻不到任何借口来责怪其他人。
他以为，这个世界如果只有一个人能够出去，他希望是林雯。
他希望着，所以觉得玉佩出现的时候，就是具有特殊作用的护身符，以为能护她周全……
莫关羽看着林雯冰冷的面颊，突然觉得颓然无力，他之前为什么固执地觉得自己的推理是正确的呢？是他害了林雯啊……他不应该让林雯拿着它，如果他当时没有吭声，那么……
死的……就是徐白涟了吗？
莫关羽的心头仿佛流完了最后一滴血，沿着血管开始干涸，像碎裂的冰，再过一会就要消失殆尽。他是在后悔吗……他怎么有资格说后悔，他为了护林雯安全，甚至觉得徐白涟死了也没关系！
这不是徐白涟的错，错在自己！明明是同伴，一起走过那么长的路，他只是因为想到林雯，就觉得其他人没有那么重要了……
莫关羽碰了碰林雯垂在身侧的手，从皮肤深处透露的寒冷，他也早已毫无知觉，只是下意识地握紧了，便不想松开。
“喂莫关羽！你干嘛？”
徐白辰愣了一会，看见莫关羽动作轻柔地从林雯腋下绕过，然后缓缓把她打横抱起，徐白辰皱了下眉头，忍不住出声问道。
莫关羽没有看徐白辰，他目光温情地低头，看着林雯的脸埋在他臂弯里，整个人轻飘飘的，好像随时会被风吹散。
他的手有些颤抖，但是坚持抱着林雯的尸体一步步走出房间。徐白辰急了，他怕莫关羽不听解释，更怕他情绪失控做出什么难以预料的疯狂举动，即便现在他仿佛安静地像一片归零的落叶。
徐白辰看着莫关羽落寞的背影，追了上去。经过秦文默的时候，突然看见她眼中的迷蒙，像三月的雨，琢磨不定但寸寸入骨的湿冷。
徐白辰唤了一声：“莫关羽，你想要带她去哪？”
眼前的背影有片刻僵硬，然后有一句不卑不亢的声音悠悠传来：“我要带她回去……”
“好，那我们一起。”徐白辰迅速接道。
他握着手心那枚玉佩，只是轻轻地包裹着它，对待陆航平投来的疑虑目光，仿佛置身事外。
徐白辰就一路跟着莫关羽，看着他转弯，看着他下楼，剩下的人也在后面一声不吭地跟着。
林雯胸前的血蹭上莫关羽的前衫，两人靠的那么近，却再也感受不到对方的体温。每一个脚步的声音，都承担着两个人的重量，胸腔里逐渐被闷痛占据。
徐白辰纤长的睫毛盖住了那沉在湖底的眸光，他听着楼道里传来的回响，脑海里渐渐清明。
当他们走回到一楼大厅时，徐白辰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江岚浑厚略显焦急的低音：“我们刚刚……诶人呢？”
“……”徐白辰来不及作多的解释，当他们站在了江岚的面前，看着他的表情瞬间黑沉，一切都摆在了眼前。
“怎么回事？”江岚的声音里带着强稳的镇定。
莫关羽绕过江岚，将林雯的身体轻轻地放在了身后的桌上，然后麻木地转身，那双眼里充满了血丝，却竭力维持着语气的平缓：“是我的错。”
江岚困惑，叶宇涵看的更困惑，怎么到最后找回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呢？好端端的林雯，只是一晃眼不见了而已，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宇涵看向徐白辰，他以为能从徐白辰那里得到解释，可是那张以往柔和的脸此刻面无表情，却又因为想什么入神，在眉间形成几道浅浅的褶皱。
“林雯死了，我们是在三楼阅览室发现她的。”秦文默缓缓说道。
该说点什么好，但是无言又好像此刻的良药……
江岚踟躇了一阵，无奈给徐白辰一个眼神示意。徐白辰扫了眼，淡然地开口：“你说吧，这里的人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江岚闻言，也只是顿了顿，疲惫地开口：“我们刚才去了一趟林雯醒来的房间……”
“发现了什么吗？”徐白辰焦急地打断。
江岚看着徐白辰的眼神有些古怪，摇了摇头：“不，没有。我们在林雯的房间什么也没发现，但是我们来到你醒来的房间后，发现了一把带血的匕首。”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徐白辰，徐白辰看着江岚，并没有理会其他人的视线，而是将背挺的笔直。他确认江岚没有说谎，他也知道这话一说出来，即使根本是毫无逻辑的揣测，他们之中也会有人在心底埋下对徐白辰质疑的种子。
种子会生根发芽，长成枝繁叶茂的大树，徐白辰必须在这之前就阻止这种事态的发生。
所以在大家说话之前，徐白辰佯装无事，盯着江岚的眼睛莹润温和，却在表面之下似要强占一切精光，他的声音不大，刚好听在耳畔，平稳却不怒自威：“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如果你们相信我，那么我们就能出去了。”
陆航平听闻，漆黑的眸子里仿佛流动着星星点点的波光，他相信她，从一开始就相信。有的时候，他虽然猜不到她在想什么，那是她把情绪把持的很好，就像现在，身处敏感的境况也依然锐气未减，但陆航平知道，徐白涟很聪明，自己只要支持她就够了。
空气里的血腥味愈浓，那流动在表面之下的猜忌和恐惧已经慢慢开始侵蚀弱者的心。
秦文默大概是看不下去这无端的沉默，从唇里轻轻吐出几个字：“那还等什么？”
她一直和徐白涟待在一起，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那把匕首就是世界里有人故意放置的陷害徐白涟的道具。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秦文默眼中厉气骤升，她想，恐怕这世界不想让他们任何一个人离开吧。
徐白辰眨了眨眼睛，他是不想再等了，用事实证明早一点发现真相，比待在这空旷的大厅里几个人面面相觑要好。
他也不顾其他人的回应，迈开了脚步向楼上走去，末了连解释自己的举动也不想再说。如果现在没有猜错，自己应该先去拿到那把匕首。
江岚那番话只是试探，他也是个聪明人，对于怀疑的事物要凭自己辨别。当他在徐白涟的房间里发现带血的匕首的时候，他还不知道林雯出了意外，所以他已经认定这个匕首是世界里的一个重要线索。
尽管不知道这把匕首的用处，但江岚还是将它带了回来。“你是想去找它吗？”江岚晃了晃手上尖锐的利器。
徐白辰有点惊讶，但也只是一开始，很快他微眯了眸子，平静地开口：“是的，既然你已经拿到了手，那么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去哪里？”叶宇涵跟在后面。
“去十四楼。”
陆航平朝徐白辰的身后看了一眼，他的脸色有点不佳，眼神幽暗深邃，嘴角不自觉地下抿，但还是一句话也没说。
众人都跟着徐白辰通往第二栋楼，除了莫关羽。
莫关羽波澜不兴的眸子凝视着林雯的脸，似乎有怅然但也已被悄悄掩盖，众人询问他意见的时候，他也只是淡淡地回头，唯独看了眼徐白辰，没有感情起伏地说了句：“我不去，我在这陪她，你们走吧。”
“那好，我们会回来的。”江岚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徐白辰点了点头，不再拖泥带水，快步走在了最前面。
到了电梯门口，徐白辰按下数字后，转身站在众人眼前，想了想还是决定提醒一下：“我不知道等下会发生什么，如果你们不愿上去，就在楼下等我也行。”
徐白辰朝向江岚伸出了右手，掌心向上，骨节修长，平稳没有一丝颤抖，声音压低了说：“把匕首给我吧。”
于是江岚就把匕首递给了他，在徐白辰要握上的时候，江岚的手还没有松开，他望着徐白辰的眸子，凝重地说：“我也要上去。”
行啊，徐白辰眼神一闪，然后接过匕首背在了身后。结果没有一个人说不去，既然都走到了这，现在退出又算怎么回事？
电梯“叮——”地一声停了下来，两扇门缓缓拉开，徐白辰第一个走了进去。他靠在最后的电梯壁上，默不作声地看着大家一个接一个地走进来。
突然徐白辰感到周围有一股阴森寒冷的视线，他的身子一抖，惴惴不安地朝左边看去。此刻侧壁又变成了一面大镜子，拥挤的电梯瞬间又只剩下形单影只的自己，还有站在自己旁边……原该是叶宇涵的位置，镜子里却是一个长发女人，露出一半的脸阴恻地微笑，穿着似乎还是医院的病服，那赤裸着的胳膊和腿只剩下皮包骨头。
徐白辰和长发女人在镜子里四目相对，那视觉太过诡异，他看到女人那瘪瘦的眼眶里滚动的白色眼球摇摇欲坠。下一刻徐白辰心惊地反应过来，脚步跌颤地推开身边的人，迅速按下了开门的按钮。
“你要干什么？”江岚不明所以，看着徐白辰质问道。电梯才刚刚关上门，怎么就不去了？
电梯门应声而开，徐白辰先行一步跨了出去，站在门口眼神游移不定，嘴唇微微颤抖着。众人见事到如此，也只能再次走了出来。
“你们不要跟着了，我一个人上去。”看到电梯门再次关上，徐白辰平复了一下情绪，无视众人的疑惑目光，嗓音里带了点威严。
江岚刚要开口，就被陆航平抢了去：“不行。”
徐白辰反射性地看向陆航平，微微仰视的角度，勾勒出陆航平坚毅的轮廓。两人相视的空气里似乎涌动着一股脉脉的温情，缠绕在目光所到之处，徐白辰努力撇开这种异样的感觉，他清了清嗓音：“为什么？你是认为我一个人做不到？”
他不想被陆航平轻视，说完之后，喉间仿佛有东西搔刮着，让他呼之欲出的一切辨言都压在了心底。
陆航平的眼神突然像极了怒卷的海浪，仿佛漫过乌云，给人以强势的压迫感，他那一眼透过徐白辰，死死地盯着他身后那空荡荡的地方。那凌冽的眼神像是警告，又像是对所属物的宣占。
徐白辰不明，被他突然而来的强硬气息吓了一跳，看清后似乎有所察觉地刚要回头，胳膊就被陆航平大力一拽，身体前倾着跨了一步，被陆航平拉到一边去。
站稳后，徐白辰面对着陆航平，余光可以瞄到剩下的人都在好奇地往这边看。他有点尴尬，整个人似乎笼罩在陆航平的阴影之下，徐白辰有点恼怒的声音响起：“你想说什么？”
陆航平愣了下，眼神里藏着细微的紧张，但看向徐白涟的一瞬都化为了担忧和温情。他压低了声线，注视着徐白辰的脸说：“你相信我。我自从看了镜子后，就能看到一个女人一直跟着我们，她不是人。”
陆航平自从走出十四楼那个房间，就看见一个穿着病服的女人跟着他们，她好像什么也不做，有时候与他们隔得很远，有时候就站在人群中听着他们说话。周围都是人，她那么突兀地站在中间，好几次陆航平都用眼神警告过她不要再跟着，但是女人恍若未闻。
而在刚才，徐白辰说要一个人上去的时候，女人就站在徐白辰的身后嘴角上扬，露出匪夷所思的诡异笑容，陆航平才心底一惊。
他现在回头，也依然能看到女人站在叶宇涵和秦文默的中间，朝他们露出森白的牙齿。陆航平皱着眉，握在徐白辰胳膊上的手微微用力，不容置喙地说：“所以你不能一个人上去。”
嘶，徐白辰感到手臂被陆航平掐得略疼，他很快明白过来，陆航平是在担心他。于是徐白辰放柔了声音，平缓地说：“我知道，我也看见了。在电梯里的镜子里，我只能看见我和她，所以我才应该一个人上去。”
他不知道这样说，陆航平明不明白，但是看着陆航平的脸色更沉了一分，他倒觉得心里有点难受了。
为什么就非得是自己啊？真是招谁惹谁了。为什么是自己在镜子里看到那些画面，为什么选的是自己完成这个任务？
操他妈的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个世界啊！他真的要被逼到绝路了，前几个世界他是强迫自己适应，反正想再多，第二天醒来也还是身在地狱。他找不到了断的方法，就只能把一切无奈和害怕埋在心底，烂了朽了他就当自己坚强地过来了。
他在这个世界里唯一最亲的人，都不知道他是谁。还能怎么办？一直憋着，谁让自己现在成了这副狼狈的模样。
徐白辰抬头看了眼陆航平，他努力想让对方感到放心，目前为止他还是对这次决定有信心。徐白辰的手覆上陆航平握在他胳膊的手，触碰到陆航平温热的手背，拍了拍示意他松开。
陆航平神情复杂地看了眼徐白辰，右手缓缓垂下，在徐白辰经过他往电梯口迈去的时候，轻声说了句：“我陪你一起去。”
徐白辰的脚步一顿，那清冷却坚定的嗓音在背后陡然响起，他胸中突然涌上一阵酸涩。回头凝望着陆航平的眸子，维持着剩下的冷静，刻意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开口：“没必要，你和他们待在这里，我回来后有事和你说。”
然后，也不管陆航平的回答，徐白辰走到电梯门口和众人说了几句，直到他进了电梯，陆航平也没有动一步，只是站在刚才的地方定定地望着门口的方向。
徐白辰的心脏跳得很快，他按下了十四楼的按钮后，就盯着显示楼层数字的屏幕看。对于一个人来说略显宽敞的电梯空间，却如莫大无形的压力涌向徐白辰削瘦的脊背。
他不想朝左侧的镜子里看，余光却总是小心地观察着镜子里女人的动静。女人就站在徐白辰的身后，在镜子里像极了直接贴在他的背上，那张被黑发盖住大半张的脸缓缓地左转，朝着徐白辰诡异地笑。
背后的皮肤瞬间起了一阵鸡皮疙瘩，徐白辰又不敢用手去蹭，他暗自默念着电梯快点到十四楼。
“叮——”地一声，徐白辰激得头皮一麻，门一开他就急不可耐地跨了出去。
来到上次那个房间，摆设依然没变，到处都是镜子。徐白辰握着匕首的手无意识地缩紧，尖刃上原本已经干涸的血开始滴答滴答地往下坠。他慢慢走到那面镜子前，看见的却不是他自己的脸……
镜子中的女人散落着凌乱的头发，身上的裙子飞溅着大片大片的血渍，眼神黯然好像失了魂魄。徐白辰往镜子前移动一步，里面的女人也往前走一步。
徐白辰盯着镜子里的脸，缓缓地把握着匕首的胳膊举起，果然镜子里的女人也同样抬起了手，那刀刃上的血顺着白皙的胳膊往下蔓延。
突然视线一晃，像画面中的镜头摇摇欲坠，“砰”地一声砸在耳边，徐白辰透过镜子看见的，是一个碎裂的茶杯。
一个女人站在客厅沙发的一角，低着头，长发顺着她的肩颈滑下。对面有个男人满脸充斥着不耐烦，他那张平庸的脸因为恼怒而涨红，越发显得丑不堪目。
“你自己做的不够好，怎么能赖我？”男人吼道，鄙夷地看了女人一眼，一手插着腰一手胡乱扯着领带。
女人被耳侧的头发遮盖了表情，但能看见她的身子绷得僵硬，突然冷笑道：“呵呵，对……都是我的错，是我一开始太天真了……”
男人被她的笑声吓得转过头狐疑地看着她，眼角的细纹有点惊恐地颤抖，他讪笑道：“好了，以后还会有别的机会的。我总不会亏待你，我先去洗澡了。”
走向浴室的时候，男人大方地脱了衬衫随手一扔，消失在门的那头。女人这才抬起头来，侧面能看见她似乎隐忍着什么，眼眸里的凶光渐露。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牢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