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镜》景蔄疏

8、第七章

　　很快的，到了送神也称清囤的这日，趁村子里忙得不可开交时，云天带上桑梦踏进多年没来的源龙镇。

　　「源龙变不少呢。」

　　「我怎没什么感觉，大人一定是您太久没来过的关系，源龙其实说变也没有变多少。」

　　「说的也是。」

　　想起当时源龙镇不过就一片荒芜之地，若没有黑龙和烛龙过来做简单的整理，他说什么都不会想过来。

　　之后自己再回去新的天界就没下来，王空海打造他的镜体时记忆模糊，直至今时才算头一次正视当年荒地摇身变为热闹小镇的源龙。

　　「您怎会想到利用送神日过来？明天迎神不是人多比较好吗？」张枳与路边小贩买了两枝糖葫芦，一枝递给云天。

　　「并不见得，明日人多，想和黑龙他们好好聊天怕是不可能，我不喜欢糖葫芦，你吃。」

　　「嘿嘿，那我不客气了！」

　　撑伞的云天微微笑，向路人打听墨氏的酒楼怎么走，每个被问的人脸部涨红说话结巴，一个不小心兜兜转转总算找到目标。

　　「……我吓着他们？」

　　「大概吧，云天大人您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源龙的百姓，加上一副好皮相与一身淡雅白衣，难怪那些个百姓会紧张。」

　　「是吗？」

　　轻轻一瞥张枳，重色布衣青衫没有过多花样，再看自己这套绣有山水图的衣服……

　　好吧，看来如他说的，自己果然太过醒目了。

　　「那不然，我也换一套和你差不多的？」

　　「别！」

　　「真别！」

　　「我可不想让黑龙大人踏破我的小土地庙，求您，真的不要这么做，否则我怕连烛龙大人会跟进的……」

　　双手合掌求天狐不要跟进他，他不过就一个小小土地神，平日就那么几个香火，不够修房子啊！

　　黑龙才不会想动你的小庙，云天心道。

　　「客倌好，请问用餐还是住宿？」

　　店小二热情招呼两人，张口刚回答他们找人时，就见黑龙匆匆忙忙朝云天飞奔抱住他的手臂。

　　「云天！」

　　「真是云天！」

　　不管身旁有其他旁人，黑龙拼了命钻进云天怀里。

　　「大、大当家……？」

　　眼前这个对美人撒娇的人谁啊？他们家墨大当家什么时候此般热情，酒楼里面所有人实在难以消化眼前事实。

　　「云天。」

　　「好久不见，烛九阴。」

　　已在厢房等待他们多时的烛龙点头，摸摸放过云天扑过来讨抱抱的黑龙，宠溺一笑。

　　烛龙又唤作烛阴、烛九阴，长年居于钟山下，据书上所述能长年不食不寝不息，开眼闭眼呼吸掌控日升月落呼风唤雨，人面蛇身赤身通红，如今对比眼前白净俊俏的青年，一定昨晚睡得不好眼花，张枳脸部抽搐的想。

　　「你们坐，希望黑龙没把你们吓坏了，他啊……老是冒冒失失的，哪怕过多少年依旧这样子。」

　　「没……」

　　「烛九阴你怎么能够在云天面前让我出糗！云天听我说，你不要相信烛九阴的话，我才没有呢！」

　　「是是。」

　　「都怪你！可恶的烛九阴！」伸手往烛龙身上挠痒痒，烛龙笑着把伴侣揽进怀中轻点他鼻头。

　　黑龙脸色故作不悦，见他怎么挠完全影响不了对方，干脆放弃叫底下人在另一间厢房开设酒席，打算好好与云天喝个痛快。

　　千万年前，两龙一南一北根本见不着面，在一次饕餮误吞横公鱼闹肚子痛，大伙用了很多办法仍旧无法把横公鱼弄出，整群神兽中公认最聪明的白泽提议往北方求烛龙帮忙。

　　几只兽连拖带拉把肚子痛还硬要吃贪吃怪绑到烛九阴面前求帮忙，烛九阴看没看一眼。

　　就见尾巴狠狠朝饕餮背部拍下，那横公鱼直接活跳跳从它嘴巴崩出来丝毫末损，众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没说半句话。

　　烛龙抬眼嘲笑某贪吃怪不怕噎死，话语之酸之刺耳，气得黑龙出言要烛龙道歉。

　　任谁都不知道，这两条上古神龙你来我往相互较量下，时间一长他们居然在一起了！？

　　「烛、烛龙大人这怎么好意思……我们何德何能……」急忙想拒绝无功受禄的酒席，小土地吓得讲话连连结巴。

　　「我要再追加两只鸡。」

　　「行。」

　　泪流满面的小土地生生觉得彻底被无视，早已习惯他家媳妇和狐狸互动的黑龙拍拍他，要张枳不要在意细节。

　　整顿饭吃下来，人生头一遭体会上古神兽的酒量有多夸张，喝到后面整杯，整瓶，根本不够看……

　　移动位置给他们摆酒坛子用，几乎整间厢房有一半给酒坛霸占，可怜的张枳端着碗缩起身子吃饭，至于那三只神兽还在喝，根本把酒当成水在喝完全停不下来，不见一丝醉意。

　　「嗝，没了。」大狐狸晃晃空酒瓶，意犹未尽。

　　「我这边也没有了，还要喝的话我让人再送点上来？」用筷子夹点菜喂给黑龙。

　　「尽量喝，尽量的喝，咱们这么久没有聚一起了，才喝这一丁点哪里够，莫不是云天你酒量不行吧？嗯？」黑龙挑衅对云天说。

　　某只大狐狸怎会轻易示弱，反正最会喝酒的应龙不在这里，还怕那条有烛龙撑腰作威作福的龙不成！

　　求别在喝了啊大哥们，张枳无声抗议，你们再喝下去他连坐的地方都要没有了……
　　可惜没有一只兽理会小土地，理会他为了有地方可以坐下来吃饭而力挣的心声。

　　「云天！」

　　「你要不今晚不要回去留在我这里，想要多高等套房通通给你们，保证不收半毛钱！真的！」

　　「哎哟？我没有听错吧？某只成天顾着赚钱的龙居然会说这种话？怎么，天要下红雨？」

　　「喔，是喔，既然免费的你不要，那我就免为其难收钱……」

　　好你个臭黑龙竟然敢！烛九阴瞧瞧你家的，爱财该取之有道不是连自己人都黑啊！

　　趁他心情好你快点答应今晚留宿就行，跟我抱怨这些没有用的，烛龙轻描淡写扫云天一眼。

　　「……就一夜！明天我得回去！」镜子离太远，他会担心。

　　「好的，马上给你安排！」

　　刚喊人要过来吩咐房间事情，就见黑龙傻傻转过头说了句让烛龙立马起身抓他回房的话。

　　「那，酒还喝吗？」

　　「我这……」

　　「夜深了，夫人该休息了。」

　　烛九阴一笑，不管黑龙意愿扛到肩上，回头给云天和张枳一记警告，胆敢再答声「好」，走着瞧！

　　躺在安排好的上等套房，云天额头盖了块湿布哼哼唧唧在床上喊头疼，发誓下次再也不喝这么多酒。

　　「我们不去帮忙黑龙大人？」

　　端盆新水搁到小凳上头放好，张枳为云天重新换了块湿布，把旧的湿布泡进去。

　　「不用，夫妻床头吵床尾合，我们外人少插手的好，你太过鸡婆小心遭烛九阴报复，烛九阴表面看起来很和善亲切，肚子装满坏水人又心眼小，没吃过他亏的都不算认识他。」

　　「说的好像您曾经吃过亏似的……」就是吃过才敢这样说。

　　现在年轻人全让神话误导，把所有神话生物美化透彻可以，以为它们吃饱没事整天打扮美美的当花瓶。

　　「那你不然，你说说看你心目中上古神兽什么模样？」拿下额头上的布，盘腿坐起。

　　「唔，没有例子吗？」

　　「比方……应龙好了，刚刚我们说起老应那臭酒鬼的事情，你好像不太相信我们说的。」

　　「对！应龙大人英明神武，能兴云致雨后助大禹治水，与女魃大人之间爱的可歌可泣赞美崇高爱情，那种喝酒喝得无底又赖皮老酒鬼怎么可能是应龙大人，您少唬我！」

　　「噗…哈哈哈哈哈哈……」

　　「要笑死我了，简直快把我给笑死！」他发誓，他刚才可没有说老应是赖皮老酒鬼！

　　「应龙听到定要会气得炸毛！」

　　那个臭酒鬼应龙每次聚会不喝到青龙过来绑人是不会停下，如果不是烛九阴手里有个无限生产酒的神器，只怕那条老家伙早偷偷朝东海扔酒素，然后将整个东海喝精光！

　　云天笑得快喘不过气，要给青龙听到后世这般对他家老龙的赞美，保证会笑得和他一样。

　　张枳涨红脸，书上都是这么写啊，谁会晓得真正神龙跟常人差不多，各种百态。

　　「那、那和女魃大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完全没有关系啊，全是假的。」

　　「不可能！没有的事怎会被记载，涿鹿之战黄帝都派了赤水女子献上阵，与应龙相爱的传说也一定是真的！」

　　「我说……」

　　「你不会真信了老应找外遇的鬼话？跟你说你要是胆敢在青龙面前讲，铁定会被揍的！」

　　解开发带，一头青丝披于肩膀，云天靠在床头看小土地，不明白他书全念哪边去了。

　　举一反三会不会啊！别人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那么叫你去路上给牛车撞去不去？

　　「老应从来没有对哪个女神明上心，打从四神于天地间出现一刻，应龙目标立即锁定青龙。」

　　遥想那时的青龙通体为淡青色，阳光照射耀下似一柄银枪，如后羿弓箭命中应龙心底，自此念念不忘。

　　为了追求青龙某个老东西可没少来烦他们，像个收刮民脂民膏的贪官走哪打劫到哪，好险后面白虎看不下去帮忙一把，否则大概某应龙还苦苦巴望着爱人不敢付诸行动。

　　「……我要睡觉了。」

　　「怎么，不再多听点吗？」

　　不了，张枳明显脸上写着这两个字，水盆拿到外间放着等明日有人过来收，扭头爬回自己位置盖上绵被。

　　可怜的孩子，云天默哀。

　　摸摸下巴，想起会写小说文本误人子弟的九成又那只蛇龟，那只蛇龟什么不会就会专门写这些惹白泽开心。

　　不想了，好累，明天还得……在酒精催化下云天闭起眼睛进入梦乡，一夜安稳无梦。

　　隔天起来刚走出内室，黑龙和烛龙已等他们多时，云天打开桌上食盒捡了块小点心吃，动作自然。

　　「这么早，我以为你们两个会玩到中午才起，看来我小瞧你们了。」伸手再拿块，装没看到黑龙瞪他。

　　「难得几个熟人聚一起也不好意思，反正下午酒楼有活动，刚好过来喊你起床顺便问你跟小土地神要不要参加，赢了比赛会有丰厚奖品，正常人对于丰厚奖品不会不动心吧？」

　　「是喔。」

　　「活动时会有不少文人大家，那盛况可是空前绝后，错过今天就得再等一年了……」

　　无论黑龙说得口沫横飞，但云天真心没有觉得吸引到他，伸手想拿第三块点心时，突然烛龙一脸神秘对他一笑，吓得全身狐毛快竖起。

　　「当真不要参加？赢的人可以获得整年份的白米，全部由墨画这边提供连带运送也是，这么诱人条件我想……」

　　「不参加。」

　　「当真不参加？」

　　「当然！」

　　「看来……今年又是九环书院拿头首了，唉，年年都是他们拿，真是很无趣呢……」黑龙偷偷看了云天一眼。

　　「我参加！」

　　有免费大米不拿是傻瓜！

　　对，他是为了米，绝对不是为了打击九环去的，想他堂堂天狐云天哪会睚眦必报！这么小家子气的！

　　「喔？」

　　「顺便带算上张枳！」

　　「咦───」

　　为、为什么算他一份啊？他又不需要吃这么多米，叼了块糕点的小土地神望着三只神兽。

　　一脸邻家好哥哥的对着小土地微笑，既然要干大票的就一起来，少不了你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