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公主传之忘川》那罗延延

5、我本痴心待明月

　　说到底，最头疼的还是宪宗皇帝，他还没决定让谁去，各宫就都哭上门来了，甚至就连一向最为善解人意的杜秋娘都婉转的表达了不希望女儿冒险的意愿。都是他的女儿，他舍不得安平难道就舍得其他女儿吗？
　　可不舍得又如何呢？淮西总是要有人去的……
　　“陛下，这是遂王殿下派人送来的参茶，说是新弄来的千年人参，殿下不敢独留，特来孝敬陛下！”宦官鱼弘志弯腰将一杯参茶送到宪宗的桌上，见宪宗满脸愁绪便借势问道，“陛下可是还在愁赐婚的事吗？”
　　宪宗捏着眉心道：“安平的脾气不适合去；岐阳，贵妃又舍不得；可让永安去，一来她的分量不够，二来，秋娘也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她若是去了，岂不是让秋娘恨我一辈子吗？”
　　“是啊！”弘志也跟着叹气，“宫里适龄的公主就这么几位，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可爱，让谁去都舍不得啊！这要是上天可怜陛下的处境，能从天上赐一个公主下来就好了！”
　　“你想的倒美！”宪宗被他这么一逗，心情跟着好了不少，脸上也有了笑容。
　　“陛下宽心，那就是奴才最大的开心了！”弘志谄媚的将手上的参茶递了上去，然后身子突然一僵，好像想到什么事情一样，张大了口，可嘴张了半天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有话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弘志是所有的宦官中最为贴心的一个，他做事机灵，处事得当，唯一的毛病就是万事太过小心，有时候连宪宗都看着着急。
　　“奴才，奴才是突然想到……想到，其实……其实陛下真的还有……还有一位公主……”这句话说得太过突兀，弘志又说的磕磕绊绊，实在让人难以理解，可宪宗却几乎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胆！”宪宗的脸色倏地一沉，手中的参茶也因为他的怒气撒了一桌。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弘志惶恐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断的扇自己耳光，“奴才是一时急糊涂了才乱说话，陛下饶命！饶命！”
　　弘志越打越下力，整个脸颊都快打肿了，宪宗的怒气却仍不见半点消退。
　　十五年，他用十五年的时间打磨她的性子，可她还是不肯对他低头，若是为了她的女儿，他就不信她还不低头！
　　“罢了！”
　　“立刻拟旨，”宪宗一挥手，“派人，去枯荣院，接——衡阳公主出来！”
　　“衡阳公主？”弘志一头雾水，宫里什么时候有这号人物了，但毕竟是宫里的老泥鳅，他立刻便领悟了过来，“是！奴才这就去接衡阳公主出来！”
　　雁南飞，至衡阳而落，待春而归，希望她能懂得适可而止……
　　花再红，总会谢落；情再浓，总会转薄。不管曾经爱的多么深切，岁月总能成功冲刷掉一切的痕迹，让人连遗憾的机会都留不得。
　　曾经有个人对纪玉桥说，真正的爱情就像天上的明月，烟云可以遮掩它的光华，却改变不了它独一无二的存在，无论时光流逝，无论风云变化，只要他是真的爱她，那就无论生死人事，什么都阻隔不了他们。
　　他说，她就信了，事实上，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一直坚定不移的相信着。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枯荣院，十五年不曾沾过皇帝的半点恩泽，却像久旱的沙漠突然迎来一声春雷一样，毫无预兆的就得到了天子的垂怜眷顾。
　　没了利益的纠缠，人反而不再吝惜自己的真心，即便多少年前曾经是分外眼红的仇人，可一起过了多少年的艰苦生活，圣旨一下，枯荣院的那些失宠宫人们还是都纷纷跑来祝贺。纪玉桥苦了十五年，这也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纪玉桥对皇恩也是感激涕零，十五年的韶光空负，到了这个年纪才被皇帝召见，对自己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可落川不同。落川还不到十五岁，还有大好的人生，这一张圣旨，完全改写了她这十五年来灰暗的命运，她终于可以重新回归到那个高贵的位置，重新做回天神的女儿了……
　　“母亲，”落川像一只小猫一样的蜷伏在母亲膝上，心里满是对那个陌生父亲的不解，“明天父皇就要召见我了，可他为什么却不见你呢？”
　　“你从出生就不曾见过你父皇，你父皇或许是想先见见你吧！”纪美人眸光一暗，虽然早知道自己这一生再想得到皇帝的眷顾已是难比登天，可当她发现宪宗真的不肯见她的时候，她的心还是忍不住隐隐作痛起来。
　　落川担忧的望着母亲：“公公说，除了太子哥哥，我外面还有好多姐妹，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们，她们会不会不喜欢我呢？” 她在枯荣院里与世隔绝了十五年，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这次好不容易出去，若是一个举止不慎再被遣送回来，那可如何是好？
　　“怎么会？落川是世上最可爱最温柔的孩子，没有人会不喜欢你。”忽略掉脑海里那些姬妾争宠的影像，纪美人将女儿拥入怀里，柔声细语的安慰着。也只有在女儿看不见的时候，她的担忧才能毫无顾忌的流露出来。落川的性子，一如她当年般柔弱，宫里的生活，她真的能适应的了吗？
　　“会吗？”落川有些心不在焉的问着，迟疑了半天才终于又开口唤道，“母亲！”
　　“怎么？”落川心思很单纯，不善掩藏，纪美人不难发现女儿心思的沉重。
　　“你，”落川又犹豫了一下，终于鼓足了勇气问道，“你爱过父皇吗？”
　　纪美人愣在那里，忘记了该怎么回答。她们母女的话题几乎从来不曾涉及过此类的问题，她甚至不知道落川是从哪里知道的“爱”这个字眼。
　　“苏才人说，父皇是一个伟岸不凡的男子，他英明睿智、豁达温柔，是天下最好的丈夫。她几乎是见到父皇的第一眼就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他，那你呢？你爱过父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