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外祖。”白佑澄恭恭敬敬地立在一位老者面前。这是他的外祖,当朝司农,春元阁阁老之一,荣贵妃的生父,柳瑞。
“谈的怎么样了?”柳瑞半阖着眼,把玩着手中的核桃。“孙辈不才,”白佑澄低了低头,“没能得到承诺。”“顾景这种人岂是一面就能研究透的?”柳瑞摇了摇头,隐晦地宠溺着看向白佑澄,澄儿还是经验不足,“我是问你谈的怎么样。”“没能得到实质性的承诺,但是,”白佑澄悄悄松一口气,“顾景答应我的要求了,明天正午乐安居三层的青石间。”至少自己约到了顾景,不比四哥差了。白佑澄给自己打着气,无他,从小被;柳瑞和白佑澜比,他有心理阴影。“嗯,”柳瑞点点头,“知道明天怎么做么?”“全力邀请顾景。”白佑澄脱口而出,这有什么难回答的?
“不对。”柳瑞毫不犹豫地否定掉白佑澄地提议,“有白佑澜在,顾景不会选你。”白佑澄瞪大双眼,憋着一口气,他有那么差么?他是比不上四哥,可是,可是,也没有……柳瑞看着外孙身上隐隐缠绕的丧气,无奈地摇头:“不是你跟白佑澜差的太远,是顾景心气太高。他又不是东辰人,自然不必考虑官场仕途。这样一比,你并没有优势。反倒是白佑澜更能吸引顾景,毕竟是并列而称的人,彼此谁还没有点好奇?”
傲骨铮铮,可是四儒中年龄最大的白蘋院士给顾景的评价。
可顾景乍看上去,却是个和气近人的书生。
越是这样的人,越是难以折服。
因为他把自己傲骨,全藏在心里。
“那我……”白佑澄抿嘴。“你的任务就是拖住顾景,不要让他太早做出决定。顾景越晚支持白佑澜,对你越有利。”柳瑞敲敲桌子,“但不要和白佑澜死磕,不要浪费太多资源在顾景身上。”
皇宫。
柳嫣坐在引凰殿的寝室,手边是她父亲刚刚送来的信。其实看不看都一样,都不过是劝告她帮助澄儿。柳嫣手指攥紧,一张上好的信纸就这样被揉成一团,他毁了自己还不够,还要毁了她的澄儿么?
为了那家族的尊荣?
笑话!
有谢相在,柳瑞只能屈居第二。不是她妄自菲薄,是谢正微太过出色,那是东辰的栋梁。白佑澜又非无知纨绔,她冠宠后宫又如何?
她不想争,她只想守着自己的儿子安安稳稳地活着,她的心已经死了,儿子就是她的命。
谁要阻拦她,就算豁出一命,也在所不惜。
福王府。
顾景现在缩在皮裘里,紧靠着火炉。临风还是比不得洛华,已经让他冻到不想出来。可离最冷的年关前还有至少二十天,他可怎么过?顾景摸摸自己微微发热的额头,深深地叹了口气,自己可一定要撑住,明天还有两场鸿门宴呢。
莫谷尘冷着一张脸端进一碗姜汤:“吃了!”语气严厉,生气的意味十分明显。当自己身体有多好一样,莫谷尘看着顾景老老实实吃东西的模样,抱着胸想到,跟当年的德行一模一样,天气冷了也不知道添衣服。莫谷尘眉头越皱越深,惜福也是,王爷自己不关心,他不知道多上点心么?身为王爷的小厮,要他何用?自己刚刚找他,他居然还反驳说暗星不是也没提醒,孩子越大越不好管了,除了顾景还能制住他,连自己也敢顶撞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莫谷尘狠狠剜一眼顾景,一看就是和王爷学的。
顾景:委屈,冤枉。
莫谷尘: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个能制住顾景的大夫?
顾景感受到了莫谷尘的压力,悄悄把自己又缩了一圈。不是他怂,着实是让莫谷尘管怕了。当初莫谷尘调到他身边时,顾景才十五岁,而莫谷尘已经是二十一岁的大人了。若不是身份敏感,在南夏,这个年岁的男人儿子都要上私塾了。
虽然莫谷尘没能娶亲,但他的确体会到了什么叫孩子难管。
那时的顾景才成为摄政王,身上的担子不是一般的重,想要他命的人也不在少数,他只能逼着自己干活工作。可他又是从娘胎里带出先天不足,生病是常有的事。那是他年岁轻,有少年人独有的倔强,再难受也是自己一个人挺着,半分都不允许表露出来。又没学会现在的面带微笑,整日冷着张脸,下人自然敬而远之。惜福当时还是个小娃娃,等着人照顾。于是负责护卫工作的莫谷尘被逼上线,成为顾景的首席管家。
日常就是被不肯好好养病非要处理事情的顾景气到跳脚。
因为莫谷尘说不过他,又没法对他动手。
就这么着,过了八年。
如今当年的少年长成青年,这死性不改脾气依然没变。不就是别国的太子和八皇子么?不见又怎么了?莫谷尘知道顾景并不在乎外界的评价,他只是担心南夏。
要不然,没有一个人会这么拼命。
拼到几近死亡。
可是他守护的南夏,回报给他的是无穷的谩骂。在皇室和庆王府的联手宣传下,顾景在普通百姓心中就是个有才但罪该万死的乱臣贼子。
而他们造谣最凶的时候,顾景也没出来反驳。
因为他要看着南夏。
“明天你别想出去,给我老实待着。”莫谷尘拎过一张椅子坐下。“不行。”顾景一边吃一边说,“我约好了白佑澄。”,莫谷尘气结:“吃完就回来!”“惜福呢?”顾景问道。“收拾东西呢,不用管他。”莫谷尘竖耳一听,“来了。”这个惜福,除了对顾景忠心耿耿还有什么可取之处?当初自己让他做顾景的小厮,是想着用这份忠心让惜福好好看着顾景,他可好,凡事顺着顾景来,还帮他打掩护。
气。
“王爷,有人自称许幸言,要见王爷。”惜福神色恭敬。
顾景与莫谷尘对视一眼,白佑澜的招,在这呢。
许幸言,太子府食客,名医鬼手之徒,不会武,无官职在身。
沈宅。
沈长清一个人呆在客房。算算日子,是长风当值的时候了。长风是白佑澜身边一群护卫中武功最高的一个,而沈长清作为白佑澜的最重要的心腹,想让他彻底闭眼的人不会比白佑澜少,也许还要更多。谁让太子爷是太子爷呢,再不喜欢,东辰帝也不想看见自己的儿子再死一个。而且太子府和丞相府的安全措施极其到位,只要白佑澜呆在这两个地,长风基本上就是自由的。当然,出来还是要报备一声。
作为第一战斗力,长风也会来沈宅这里保护沈长清的安全。
因此每次长风来,沈长清都会收拾好客房。
虽然某人向来不住。
“长清。”一个影子从窗外翻入,钻进屋里。“今天怎么来晚了?”沈长清没回头,耸动鼻子嗅嗅,“你有偷拿翁老爷子的酒了?”
沈长清有个人尽皆知的爱好,好酒。只是他一个从三品的御鉴,还没有搞到好酒的门路。就算有,他也没钱。巧合的是,帝师翁老爷子也有个举天下皆知的癖好,好酒。而且翁老爷子翁逢弘有人脉有钱财,就是年岁太高,一直被谢正微管着不让喝。于是翁府那一堆好酒就被别有用心的人盯上了。
此处重点为长风。
长风仗着自己武功高,视翁府地窖大门为无物,来去自如,每次必拿酒。
“我有给钱。市价。”长风不开心,他的面部表情是十几年如一日的冷淡。
但这也就唬唬外人。
“啧,”沈长清转过身,想再次教育一下长风这种酒不能按市价算,就眉头一皱,“怎么不加衣服,都什么时候了?”顺手摸起放在床上的厚布衣裳,抓过长风就给他套。长风站在原地不敢反抗,委委屈屈地接受沈长清的唠叨。
他根本不冷啊。
沈长清给不省心的长风换完衣裳,就看见一双透露着委屈的眸子。长风生性单纯不谙世事,面部表情又因为自幼练武太过投入以致极度缺乏。
偏生生了双会言语的眼睛。
“你还不乐意了,”沈长清无奈,“晚上吃什么?”“涮锅。”长风不假思索地回答,“不能全是菜!”全是菜那还怎么吃?
看来一年半前那顿素涮锅给长风留下了深刻印象。
长风:没有肉,凭什么叫涮锅?
沈长清:你这是要吃穷我啊。
酒足饭饱,但是不能暖饱思淫 欲。长风跟着沈长清进了书房,从怀中取出白佑澜的信。这是白佑澜和沈长清最稳妥的传递信息的方式。沈长清接过信,仔仔细细地地看一遍,就着长风磨好的墨开始写东西。
长风安静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睡觉。沈长清写的东西他看不懂也不想看,所以一般沈长清开始提笔时,他就睡觉。睡不着就从沈长清的书架上揪下一本书,感兴趣就看,不感兴趣就随便乱扔,反正沈长清也不说他。
于是沈御鉴的书房里长期备着一批和本人气质极不相符的流行话本,还会定期更新。
许幸言:话本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意思的书。
等到沈长清放下笔,天色早已昏暗。长风爬起来揉揉眼,伸手就要拿走摆在桌子上的东西。“醒醒,这是给王大人的。”沈长清握住长风伸过来的手,捏捏他的脸。“嗯哼。”长风略略挤挤鼻子,不满地哼唧。
疼。
皱着眉抓住沈长清的手,将他从自己脸上扯下来,刚想控诉沈某人的恶性,就被另一只手顺毛顺的没了脾气。沈长清揉着长风的脑袋,把发型成功搞乱,虽然本来长风就没什么发型可言:“今天你睡在哪儿?”“外间,”长风懒懒地趴着,一双眼睛抬起,直视沈长清,很乖的样子,“你不会武,这样安全。”如果不是在太子府留住,长风也是要睡在白佑澜寝室的外间的。
沈长清抿抿嘴,一时间没有言辞来反驳。长风认死理,任你千言万语,我有我的道理,除非自己真能打过他,不然别想劝他睡相较之下更舒服的客房。“算了,你今天怎么来晚了?”沈长清放过自己,挑起另一个话题。“送许幸言去顾景那里。”长风打个哈欠,用头蹭蹭沈长清的手。“怎么送的?”沈长清有种不好的预感。“走着。”长风无聊地揉弄沈长清的衣服。“走着?”他以为是长风扛着许幸言去。
多次看见长风送人的沈长清松了口气。
“那许幸言怎么回去?”
“自己走着。”
“?”
“来得时候我觉得坐马车太慢,我提着药材,他跟着我。”
“……”
心疼。
福王府。
许幸言勉强面带微笑,内心盘算着给长风特制的药膳。练武之人身体必须要好啊,不然武功可能会不精啊,沈长清再敢给长风求情,他就一起补吧!找白佑澜也没用!
长风眼里的走=许幸言眼里的跑。
虽说太子府与福王府相距最多三条街,加起来不过二里,但是别忘了许大夫平时最大的运动量就是经营他的草药。一口气跑二里,也是很吃力的。
“许大夫怎么来了?”顾景站在大厅中央准备迎接许幸言,不管是不是真心,反正面子上是这样,“本王身体不适,未能远迎。”“你要是身子适了,我也就不用来了。”许幸言两手空空,倒是接他的暗星拎着一大袋的药。
许幸言一大原则:能劳动别人的事绝不自己动手,管他劳动的是谁。
“许大夫消息灵通啊。”莫谷尘眯眯眼,意味深长地感叹。“我消息灵通个啥?”许幸言慢悠悠地走向顾景,“是白佑澜在你们这有探子。”
话语之直白,简直让人措手不及。
顾景好像明白了白佑澜为什么让许幸言来了。
本来大家都拐弯抹角心照不宣,这时候突然来个二话不说专打直球的,的确很印象深刻。
“快点啊我说王爷,我还等着号脉呢。”许幸言催促,“赶紧的坐下,把袖子挽起来,早号完早省事,还等着回去呢。”
顾景跟莫谷尘对视一眼。
“啧,”许大夫刚啧一声,惜福就冲了出来:“啧什么啧,有没有尊卑秩序?!”顾景脸色一变,来东辰之前也是做功课,初步了解了一下许幸言的形式作风。但不管怎样,在这种场合,惜福都不应该说话。
用错了的忠心,不如没有。
“呵,你谁啊?一个奴才也敢这么跟我说话?怎么说我也是个大夫吧?你连这种尊卑秩序都不懂?”许幸言是谁,那是和翁老爷子打一个半时辰嘴炮而不落下风的男人,连白佑澜敢上去就打的人,“白佑澜看病时都不敢回半句嘴,你谁啊?比东辰太子也都厉害是不是?”
“惜福,道歉,退下。”顾景冷着张脸。乱世当头,这兵荒连年,能救人性命的大夫地位自然不低,不是惜福一个小厮能惹得起的。“对不起。”惜福憋着一口气,退出房间。“王爷身边的人可该管管了,”许幸言这几天看的话本剧情突然浮现,“诶,他是不是想娶亲了?”
顾景:???
莫谷尘:???
这是什么奇怪的脑回路?
顾景觉得自己这么多年经验在许幸言这里有点派不上用场,他不敢说能准确预测每个人的心理动态,但基本的走向应该还是能猜出来的。不然他也没法在南夏这一团乱麻里支撑这么多年,但……
不过仔细一想,可能真的是是这个原因。因为顾烨顾旻的阻拦,顾景不仅未婚妻被送来东辰和亲,之后跟他订婚的姑娘总会各种各样的意外,再加上他糟糕透顶的名声,顾王爷理所应当成了大龄单身青年。而他各种俗务缠身,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养病,没时间也没心思操心别人的婚姻大事,于是形成了一大堆单身青年抱团现象。
正把着脉的许幸言察觉到一丝怨毒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也没都想,天塌下来还有白佑澜顶着,他怕个啥子嘞。
“许大夫,怎样?”莫谷尘见许幸言收回手,没忍住出声问道。之前所有大夫都说王爷的身子除了再无别的办法,许幸言作为白佑澜身边的首席医者,应当是有办法的。“没得治,”许幸言不紧不慢的喘口气,一脸淡定,“得养。”先天不足,后天过劳,看来顾景还真没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
莫谷尘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了,浪费这么过时间,不还是没有办法?早知道就应该把他关在外边,王爷也能早些休息。“你这是什么表情我是个大夫又不是阎王,哪能改人的命数?再说你家王爷的是先天不足,”许幸言不乐意了,“就像每个人都是一个桶,里边盛着水,没水了人就死了。我充其量能往里边倒水,又不是木匠,上哪儿给你把桶再扩大了啊?”能不能讲点儿道理?真当大夫是灵芝,能生死人肉白骨?别说灵芝了,人参都不行啊。
“但其实想活久了也挺容易的,啥事别管,静养,太劳心劳力的对自己不好。不是我说,福王,就你现在这名声,累死也不会有人说你半句好。还是自己的命实在。”许幸言叹口气,“整天勾心斗角的累不累?歇歇呗,南夏没你一时半会也没不了,没了又怎样?好死不如赖活着。还有你也得看住,适当的工作有益身心健康,过度的能死人的。”
被点名的莫谷尘嘴角抽了抽,他哪能劝动这位大爷?
“又一个不听话的是吧?”许幸言一看莫谷尘的反应就知道,“没事,我有经验,以后还要来呢。现在王爷您先回去休息,我跟你的大夫有点话交代?”
一不留神就被当成大夫的莫谷尘:……老子是打手。
被催促走的顾景:感觉自己前途堪忧。
大夫什么的,脾气还是温柔点儿好。
顾景日后就会明白这是一句多么正确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