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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生命の味 ...


  •   王侯将相圈金字塔顶端的两人一前一后跨进议事殿。朝臣们还没来,丞相就任皇帝新奇地满大殿乱窜。皇帝再以往常来的大殿滋儿哇乱叫,活像个山沟沟里跑出来的小土包子:“玉饰的门面鎏金镶宝石的铺首,木兰为栋杏木为梁,满室清香通殿辉煌……哥这是什么地方?”

      丞相把窜来窜去的小崽子抓住,摁在龙椅上,弯腰给他理朝服:“你不要管也不要问,等会儿也不要轻易开口。我或者其他人跪拜你,你都无需惊惶。我们口呼陛下,你也不要问,受下即可。”

      “你只需要记得,等会儿问你话,我若是左手执笏,你便说准。若是右手执笏,便不要允声”他心中忐忑,一手放在皇帝膝盖上还有微颤,反复交代:“不要轻易开口,万事我来担,切记。”

      这套路在出门前便已教过,皇帝不知其所以然。但不妨碍他郑重其事许诺:“我听哥哥的。”

      连勤之一夜没睡,闻言也并不多么松懈,只道:“你信我,我不会害你,你自小喊我一声‘哥’,我害谁都不会害你。”

      皇帝任他吩咐,心中暗自疑惑他们萧家世代从军,满门都是武将,怎么他这哥哥一身的文官官服。

      皇帝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皇帝而非区区秀女了,对于官服品级也没有印象。只是对这身官服却不知怎的格外熟悉。一眼就能看出这服侍属于文臣之首,万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丞相。

      但他又明确记得,这衣服确实是属于他哥哥。印象如此深刻,仿佛连勤之穿着这一身的形象已经铭刻在抹灭不去的记忆深处。

      记忆混乱的皇帝没有多疑心,他天然信任连勤之这个人,见眼前人眼中有哀戚,还一本正经摸丞相狗头:“我信你,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丞相有心要让皇帝称病,免得在朝会上叫人发现这皇帝壳子里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弄得朝纲大乱皇位不保。单这样做还算简单,只要皇帝往寝宫一躲,谕旨由丞相代理朝会即可。诸般国事若非要皇帝亲自定夺的要事,皆在朝会上定夺。朝会过后再将诸奏折交由皇帝,由其手签以示朝纲未夺,天地未倾。

      本朝的官制较为完善,诸臣分工明确各安其位。理论上来说,绝大部分事务都能在丞相一级之下便有所厘断。皇帝躲上一阵,关系不大。

      只是这事还得由皇帝亲自露面,免得群臣猜疑。以为他连勤之欺君罔上,有窃国之嫌。

      朝会初开,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未免众人发现皇帝面色红润全无病态,一帘金纱阻在皇帝与群臣之间,虚化了皇帝的形容。

      今日的朝堂犹如丞相预测的那样进行下去。他两编了个无伤大雅但要多加卧床休养的腿疾,皇帝照着小抄宣读卖惨,群臣们便适应良好地接受了皇帝要暂时缺席朝议的事实。只是在由丞相代理朝会的事上,大司马颇有些异议。

      大司马就是那个“经常与丞相意见相左”的陈大将军。

      本朝王侯将相圈中皇帝在金字塔顶端,再下便是大司马与丞相。一个主军事,一个主政事。与两位并列的还有一个官是为“大司空”,主监察事务。只是大司马从官职上说虽与大司马与丞相并列,但实则对丞相与皇帝负责,位同副相。又由于其监察职能,使得其不好公然表现出对其他官员的偏好认同,故而在朝堂上存在感反而不强。

      通常打擂台的就是大司马与丞相。

      大司马五大三粗长成了一个将军标准的雄壮模样,气势尤其骇人。他行动间是一副要去吃个把小孩的架势,站着不动就是满脸的“小孩吃完了,肉太硬”的不爽表情。

      一听要把朝务交由丞相代管他就牙酸地“啧啧”了两声,看皇帝似乎转头看他了,才收起翻滚的不满恭敬道:“陛下三思,天无二日国无二主,陛下怎能因一己私欲将朝会交给连丞相主事。天子当社稷,朝乾夕惕……”

      言下之意就是:陛下你忍一忍,架着小瘸腿来上朝,千万不要让朝纲落到连贼手里啊!

      皇帝隔着帘子看一眼大司马,汗毛根根竖起,可怜巴巴望向连勤之所在的方位无声求救:哥哥他好像要吃我。

      连勤之隔着帘子与皇帝对视一眼,右手执笏沉稳道:“臣复议,陛下虽只是要臣主持朝会而非代上决定朝纲大事,但臣自认依旧难当大任。陛下虽有疾,但太.祖有云,‘宗庙之所在万民之福祉皆系于上,虽万死而吾往矣’。请陛下承仰太.祖遗风,鞠躬尽瘁,收回成命。”

      皇帝老实如鹌鹑,不置可否。

      朝臣们被他一口一个“万死”和“鞠躬尽瘁”的重话震住了,纷纷开口替“不肯操劳国事死而后已”的皇帝挽尊:陛下还是好好养你的小瘸腿,龙体要紧,以后再鞠躬尽瘁好了,万死吾往矣更是要不得。这又不是本朝初开时筚路蓝缕的时期,而今天下太平,用不着你劬劳至此。

      连专注与丞相抬杠的大司马都用鄙薄的眼神一遍遍扫射丞相:想不到你是这样薄情寡义的男人。我只是提议让陛下辛苦一点坚持上朝,你倒好,还指责陛下贪图安逸起来。你才“万死”呢,你个大猪蹄子。

      今日的朝会开到最后,满朝上下一片请陛下保重龙体的呼声。连勤之带着萧懋顺着台阶下了,下朝后一顶小轿把皇帝抬回了寝宫。

      等他们回到寝宫,陛下有疾的事情已经在阖宫太监宫女中间传开了。

      连勤之搞定前朝,带着皇帝回了也不着急走人。而是屏退闲杂人等召来了刘太医。太医诊病,他就在一边看着,面色不善,满身戾气。屋内仅剩的两个大宫女和一个大太监皆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刘太医是个花甲之年的老人,进宫伺候了半辈子,医术精湛嘴巴牢靠,历来只作服侍皇帝一人之用。先帝在时把萧懋养在身边,刘太医就顺带着也多了这唯二的小主子。他拿出望闻问切的本事把陛下前后左右翻看了一遍,没看出任何身体上的病灶。

      太医看看皇帝又看看丞相,惊悚了,脑内突突突开始冒脑洞:夭寿啦皇帝明明好好的为什么要对外称病?

      大宫女琉璃和璎珞侍立在侧,脑内更精彩:好端端的干嘛把朝务推给丞相大人,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要美人不要江山’?一定是前段时间大司马和奉常大人给陛下上奏提请封后惹怒了相爷。昨晚两人窝在丞相府一夜,陛下一定是给丞相求饶许他好处了……这是在表忠心,将一应朝务全摊开在丞相面前,以示自己绝无应承伙同百官册立皇后的心思?

      噫,陛下好会玩,胆子好大呦。

      大太监李忠善时不时觑内寝的方位,闭口不言

      不料丞相大人扫视四位一眼,开门见山:“你们侍奉陛下十余年,本相知你们忠心不二。须知尔等身家荣宠皆得之于陛下恩赐,陛下一日安好,你等便得一日富贵安宁。”

      宫女太监和刘太医莫名其妙,连声应是。

      丞相说了一段敲打的话,复又正色道:“陛下如今有一劫,需要诸位从旁襄助,护其周全。”

      四人一个个把自己乌七八糟的脑洞扑灭,齐齐看向皇帝,垂首听令:“但凭陛下吩咐。”

      丞相心知这事左右瞒不过身边贴身伺候的人,与其苦苦相瞒,不如透露一二,叫这几个宫女太监的头头为皇帝遮掩,以防闹得满宫皆知难以收场。他把几人唤至一旁,坦言道:“陛下并没有患上腿疾,而是磕了脑袋,得了失忆之症。”

      屋内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丞相继续:“并未完全忘记过往,他认得出我是谁,也知道你们是贴身伺候在他跟前的。”

      这两天被支使来支使去各种吩咐的琉璃她们连连点头:对对对陛下使唤起我们来一点违和感都没有。除了会叫错名字以及质问为何口呼“陛下”之外一点毛病都没。

      “为保大厦不倾江山永固,陛下这会儿有什么不符合身份的荒唐举动,你们都需要在其他人面前为其遮掩。尤其是朝臣那边,刘太医不可透露半句实情。”丞相语气冷然肃穆,“陛下并非完全失心,随时会想起来自己的身份。尔等不可因其抱恙就有所怠慢戏弄……”

      他眼中含着讥诮,依次指着他们的额头虚点过去:“不然不需要陛下恢复记忆来惩治你们,我连勤之,以当朝丞相之尊,一、个、个诛你们九族。”

      他们这边在说皇帝傻了这般的小话,吓得太监宫女们神经高度紧绷。连勤之唯恐皇帝一人在宫中受了难他远水解不了近火,还吩咐宫女给他在皇帝隔壁整理一方小塌,他要“侍疾”。这般一番布置,又耗费了一些时间。皇帝一人百无聊赖,不好打扰他哥哥说正事,便进了内寝。

      他今日好生奇怪,只觉得他这哥哥以及其他人做的好多事都非他所能理解。并且,连勤之不愿意向他多加解释的模样。

      皇帝闷闷不乐一屁股坐在床尾,嘴里叨叨“人大心大,变了变了”,屁股下边冷不丁被一个硬物硌到。他吱吱叫着掀开凉玉编制铺就的褥子,再掀开厚厚的床垫,就见得底下有块眼熟的玉带。

      他迷惘地掀开自己的床垫,只见得底下有一整套的朝服——连勤之同款,本该是丞相独有的全套朝服。

      皇帝把它拎出来,鼻尖豁然飘过一丝生命的味道。

      失了智的小皇帝莫名其妙好奇万分,精巧白皙的脸蛋凑上去闻了闻,一脸的纯良无害:咦?这是什么味道呀?

  •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定时更新:中午十二点。基本日更,不更会提前在评论区请假。
    半夜两点的旧章更新提示是在蹭玄学,文章内容没有变,不用回头看。
    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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