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憾（戬心）》菠萝包包包

2、第 2 章

　　04杨戬
　　杨戬是个很能藏的住心事的人，他的想法和情绪很少能让别人看的出来。当年，梅山兄弟以为他是凡事都写在脸上磊落的近乎直率的男人，后来他们才知道自己错的多么离谱。

　　杨戬其实从来都看不上敖寸心，从见她第一面，他一眼就看出敖寸心是个什么样的人，这种人说好听的叫单纯，难听点就是愚蠢。她救了他的第一句话是问你娘有我年轻，有我漂亮吗？

　　对于她非要黏在自己身后往麻烦堆里凑的行为。她一路跟着自己，在坟地，杨戬感觉有人监视自己，就告诫过她，让她离自己远远的，可她不但不听，还越来越近。

　　在治理弱水的时候，杨戬其实也很看不起她，那时候一伙儿都聚在杨府，带上敖寸心是因为她能在弱水中行动自如。

　　有一次杨戬遭到五哥的暗算，他和哮天犬死了之后魂魄飘荡，停在一片树林。哮天犬笑着说：“能跟主人死在一起哮天犬觉得很幸福，主人有没有什么遗憾？”

　　杨戬望着山下的方向，目光越来越深邃，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吞噬着所有的光线。师傅说，爱恨情仇都能产生巨大的能力，而他是非常需要强大的。

　　那后来不久，敖寸心有一次又对他说让他报恩的话，杨戬顺水推舟答应了她。在寸心不敢相信的目光中，他们成了一对。后来，寸心偷偷让四公主给了她四海的水下地形图，再交给他，他终于可以开始治理弱水了。不久后，天庭通缉寸心，她有家不能回，正好就和杨戬同居在杨府。

　　那时候凭借胸中的一股气，做成了许多的大事，他们的根基越来越稳，能力越来越强，天庭只好息事宁人招安封神，后来尘埃落定时，杨戬就娶了敖寸心。

　　封神之战过后，杨戬更是声名鹊起，势力大涨。

　　如果说那时候生活中有什么不如意，那就是敖寸心了。寸心是个愚蠢的女人，经常为一点小事就大吵大闹，王母将此事通告三界，弄的杨戬很没有面子。她更时时把自己救过杨戬的事情拿出来说，让他不要忘记她的恩惠。

　　杨戬对她本来就没有什么真情实意，时间长了简直厌烦到顶，可以好几年不回家，对寸心避之不及。

　　王母第一次来找他的时候，他心里就有了打算。后来孩子被她姥姥带走了，杨戬却顺水推舟结束了这段婚姻关系，往后到了天庭也就再没有想到过敖寸心了。

　　他一直都不大看的起她，利用她也毫不手软。但杨戬终归不是一个毫无底线的坏蛋，他身上还有那种叫“良心”的东西存在，怎么说寸心确实救过他。

　　这么多年杨戬对寸心的情意很少，更多的是愧疚。

　　“咯吱”沉重的牢门缓缓的打开，冰破雪落的声音让杨戬从回忆里转到现实。
　　他知道敖寸心肯定很恨她，但是报复什么的她又没有那个勇气和能力，他对敖寸心这样的状况感到很厌烦，他决定做个了结。
　　牢门打开刺骨的寒意瞬间能让人的心脏都麻木起来，罡风吹的更加的猛烈，冰牢之中有呜咽的哀呼声传来，空旷而阴森可怖。
　　就在敖寸心迈进去的那一刻，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杨戬忽然到了寸心的背后，他伸出手拉住她的左手，声音有些飘渺：“寸心，要是现在我带你反下天庭，你能不能原谅我？能不能给我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的声音很轻，如同在一个不真实的梦境之中，空旷的雪地还有余音盘旋。
　　敖寸心不可置信的回过头去，她忽然觉得脑袋被什么塞住一样根本无法思考。她第一次认真的凝视杨戬的眼睛，杨戬没有回避，他的眼中有明明灭灭的火光再闪。敖寸心虽然不聪明，唯独对杨戬的心思有非比寻常的敏锐感觉。以前杨戬很少这样直视寸心，他怕她看出他心中那些隐晦的秘密，但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想的很清楚了便不再害怕正视她的眼睛。
　　敖寸心哆哆嗦嗦的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杨戬已经松开了手。
　　沉重的牢门“哒”的一声合上，里面一片漆黑。
　　或许是痛到麻木反而一片空茫，敖寸心算是彻底明白了，杨戬对她真是无情到了极致。他那一番话并不是说给寸心的，而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以后他就可以对自己说，看吧不是我不想改，而是你根本就不给我机会。这样他就可以对自己的良心有所交代。
　　寸心不知道的是，几年以后，沉香也遇到这个问题，但他先一步说了出去。

　　以杨戬的行事作风如果真想救她，根本就不需要等她的回答。他只是虚伪的给自己的良心找一个彻底放下来的借口。
　　寸心是那样的了解杨戬，比大家以为的还要清楚的多，他是她琢磨了一辈子的人，怎么可能看不透？用手一摸，脸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泪还是别的什么……

　　04杨婵

　　杨戬的神情有些麻木，他转身迎着扑面而来的罡风和漫天的大雪往来路走去，被云雾卷起的衣角远在千里之外。
　　这是一次彻底的斩断，他想这一辈子他都不要再提起这个女人，她是他心上一道溃烂的伤口，碰一碰就会流脓，他的人生要按照预定的轨迹前行，他不能让一时的心软毁掉他一直努力的目标。
　　杨戬抬起头望着这些年一直冷冷清清、皎洁如玉的月亮，深吸一口气，这个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没有走不完的路，永别了，敖寸心！
　　杨戬回到真君神殿意外的看到了三圣母。三圣母从走廊快速走近，裙裾摩擦间似有火花。她的语调却微弱而犹豫：“三公主，怎么样了？”
　　杨戬的脚步停了下来，顿了顿，又继续往前走。与三圣母擦身而过的时候，杨戬轻声说：“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再提起她。”
　　杨婵一把握住杨戬的手腕，声音略颤：“二哥，你这么对一个爱你的女人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杨戬回首，冷冷的说：“三妹，你胡说什么！”
　　杨婵脸上一阵凄惶：“我一直以为我哥哥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你毁了他的形象。我真后悔之前帮你到广寒宫带话，幸亏嫦娥姐姐没有答应，你这样的男人哪里会有什么真心！”
　　“三妹，你失言了。”杨戬目中闪过一道凶光。
　　“是啊，我是该回华山了，我二哥答应我每年都会来看我一次的，他一定不会骗我。”杨婵恍恍惚惚的喃喃自语。
　　人的大脑在受到强烈刺激的时候就会有一种自我保护的机制，会让你把那些你不想保留的东西遗忘。
　　其实杨婵以前也是不喜欢敖寸心的，在她心里这个嫂子粗俗、泼辣、没风度、少休养，根本就配不上她二哥，她没少在心里奚落她。可是现在或许是物伤其类，她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些事情。
　　愧疚的对她说：“放心吧，我再不和他吵架了。”的敖寸心。
　　做了漂亮的新衣服，拉着她在镜子前比来比去的敖寸心。
　　和二哥吵了架，来华山讨好她，对她傻笑的敖寸心。
　　发脾气砸东西的敖寸心。
　　还有离开杨府时，默默垂泪的敖寸心。
　　如今想来却和当年的心情完全不同，站的角度不同，想法就会不同。当年她只是满心无奈耐着性子的去敷衍她，如今想想，她不过是渴望多一点爱而已，就像小孩子用哭闹的方法博得大人的注意力。寸心只是个可怜的孩子。她爱错了人，情白付了，泪白流了。二哥这样的男人，爱上他的女人会很悲惨。
　　通往华山的小路上，一青衣书生踟蹰前行，满山绚烂的桃花，飘啊飘啊，有的落在草丛中，有的落在溪水里，有的落在他的肩上、头上。他似乎看的有点痴，这艳丽的桃花究竟预示着一场桃花运，还是一场桃花劫呢？
　　杨婵为敖寸心流泪的时候并不知道属于她的磨难即将开始，爱情是一杯奇怪的酒，有人觉得甜如蜜，有人觉得毒如鸩，到底滋味如何，只有喝过的才知道。
　　杨婵走了之后，杨戬如往常一样立刻坐到他那张宽大的椅子上处理堆的像小山一样高的案子。杨戬对于自己苦心经营的位置十分看重，在别人眼中那是没日没夜的辛劳，在他的眼中手中的笔则代表着权利，他一个字能判人活一个字也能让人死，一个判断一个决定就会带来巨大的影响力，这比当年在战场上枪斧剑戟的拼杀更让他有成就感，杨戬十分享受这种掌握一切的感觉。
　　野心如同张开大嘴的饕餮，永远也没有塞满的那一天。如果说还有什么是他不满意的，那就是他的头上还有两双眼睛。杨戬用右手摩擦着司法天神的大印，獬豸双目明亮有神，这识忠奸辨善恶的象征，这大名鼎鼎执法公正的神兽，会如何评价他日后的所作所为呢？

　　05刑律
　　有的人十年如一日的挨着，比如敖寸心。仙狱同普通的牢狱并无差别，漆黑幽暗，耳朵里传来的是鬼哭狼嚎的惨叫，寸心的身体被锁链捆住无法动弹。
　　没有光明没有希望，不知道朝暮，不辨别寒暑，时间的多少也毫无概念，也许已经几百年过去了，也许刚刚过了一天。
　　敖寸心也想过死，不吃不喝不动不吸收仙灵之气，可是每隔十天，就会有执事将仙灵之气注入她的身体，真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有的人一日如十年的过着，比如杨戬，这短短的二十多年比过去的几千年都更加漫长，更加的变幻莫测。杨戬在以雷霆万钧之势将三圣母压在华山之下，一场计谋已久的大事缓缓展开，很多人的命运被他推动着改变了原有的轨迹。
　　今夜无月。
　　华山水牢杨戬被乾坤钵反噬，身上的铠甲如同炸开的水花。一声痛苦的嘶吼，他的身体种种摔在地上。
　　杨婵定定的看着他。
　　这个男人比冰还冷……比铁还硬……
　　最重要的是他对自己都很冷漠……
　　他有傲然于世的才干、有显赫的战绩、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还有很多兄弟朋友，人人所追求的的东西他都有了，可是他又毫不犹豫的舍弃……如果说他是坏人，为什么所有人都不自觉的被他守护？如果说他是好人，为什么手段那么狠毒无情？
　　杨婵闭上眼睛也无法阻止眼泪落下，这是她的二哥，曾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无论他是好是坏她都不应该背板他，杨婵认命了。二哥，三妹陪你一起死。

　　杨戬缓缓睁开眼睛，额头微微一颤，鲜血从天眼处汩汩的流下来。他有片刻的怔忪，心不可抑制的疼痛。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众叛亲离的现实刺伤了。
　　他伤心的不是众人的背板，而是那些责骂怨恨他的话全部都是真的，他并不是一个好人，也没有对兄弟推心置腹，他心中只有天下大义的公理而无对兄弟的忠义之情……这些大家引以为傲的东西，其实他都没有。
　　这一刻他软弱的想死，可是他毕竟是杨戬。他还不想死，也不能死，他望着三妹头上那块突出的石头，那是华山之心。心愿尚未达成，杨戬怎么可以这样去死？
　　杨戬在心里迅速的琢磨，谁才能救他，怎么样才能让别人不得不来救他。这不过是电光火石的几息之间，杨戬清了清嗓子，很干很涩，他还是一字一句的说着：“三妹，是哥哥对不起你，我一直很嫉妒你和刘彦昌……”
　　杨戬一生经历过无数的生死关卡，属这一次最是危险。他仰面躺在一片小树林里，遥望浩淼的星海。
　　繁华如梦，寂寞如雪。
　　难得有这么安静的看星星的时刻，他忽然想起了敖寸心，寸心那儿是不是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