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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第一百零五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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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天学宫?你问来做什么?这名字听起来有些狂傲,不似寻常之地。”
柳真逸因揽月问的一句话,去落星仙宗藏书阁里转了一圈,发现并无任何记载,想起风烟辞已是万木仙宗的宗主,便传讯给风烟辞,问她知不知道渡天学宫。
行天化作一面圆镜漂浮在柳真逸面前,镜中映出风烟辞的身影,她今日穿着不似平常,显得有些隆重,往日披在身后的乌发梳成高髻堆在脑后,插满了钗饰步摇,妆容也有些厚重,柳真逸免不得便多看了几眼,问道:“你穿成这样是去做甚?”
风烟辞便笑道:“收徒弟呀,长老们嫌我平日看起来不够稳重,非要将我打扮成这样,我不欲废话,顺了他们心意,我已经瞧上了个好苗子,改日行拜师礼的时候,别忘了随礼。”
柳真逸嗤笑了一声,脸上仿佛是很不情愿,嘴上却道:“断不会少了你的。”
风烟辞笑着点头,又道:“至于你说的渡天学宫,待会我便去查阅,有消息通知你。”说罢她在镜前歪了歪头,仿佛在想什么,柳真逸见状追问道:“可是想到了什么?”
风烟辞摇摇头,道:“没有,只是我修习言灵之术,对说出口的话语多少会有些在意与忌惮,我感觉渡天学宫这四个字背后可能有极深的含义,我每说一次,便愈发感觉到我与它的联系在加深,不止是我,我们所有人都会与它关系匪浅,这让我感到有些奇怪。”
柳真逸皱眉说道:“是揽月问我的,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我翻了落星仙宗的藏书阁,并无任何记载,想着万木仙宗传承的时间并不短,你既为宗主,或许会知道一些。”
风烟辞闻言道:“三大仙宗传承时间确实不短,日志记载等也都比较详尽,可离元界中比三大仙宗传承时间更长久的家族门派也还是有的,远的不说,柳氏宗族与皇族乐氏或许就会知道,你不妨问问你家老祖宗,若有可能,遣人问问南廷如今的大国师凤万音,她或许会知道也未定。”
柳真逸眉头松开,声音也轻松了几分,道:“你倒提醒了我,你说得没错,待会我便传讯与祖父去问问。”
风烟辞想了想又道:“飞墨门严格算来亦是家族传承,我可以去问问宣泽。”
柳真逸点头道:“行,那宣泽那边拜托你。”
风烟辞迟疑道:“问方那边…...可要一同问问?”
柳真逸闻言当即摇首道:“不了,他眼神不好,查阅典籍这种事情岂不是为难他,就算是问他家族传承里是否有关于渡天学宫的事,这让他去查方家的还是文家的?还是免了。”
风烟辞敛了神色小声说道:“你说得有理。”
柳真逸想起问方,手指不禁捻了捻,风烟辞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没再多说什么,道别后行天便又恢复成本来的模样落回到柳真逸手中。
算算时日,又到了该去加固阵法的时间。
从前他不理解问方对任情的感情,那多少有点像个笑话,但接触得多了,推己及人,他未必能比问方做得更好,如今仍旧是不理解,却不妨碍他共情问方的难过。
“怎么都那么傻呢。”柳真逸摇头嘲讽道。
嘲讽归嘲讽,他向宗门报备了一声后便又急急忙忙往天乐宗赶去。
来的次数多了,问方予了一枚令牌,让柳真逸直接穿过山门到他住的大殿前,免得回回堵在山门前等传送。
望着前方灯火通明的殿宇琼楼,柳真逸脚一拐往侧殿走去,问方并未住在天乐宗宗主应当居住的正殿,而是住在侧殿内。
门并没有阖上。
柳真逸看到问方坐在琴案前擦着琴,察觉到他来还抬起头笑道:“你来了。”
柳真逸踏入殿门,绕过正前方那副万年寒晶玉做的棺材,坐到问方面前,他见桌上放着几盒松盏脂,还有擦拭用的软布,开口道:“还有时间,不急。”
问方笑道:“谢谢。”他仔细地用松盏脂将琴弦擦拭后,又拿出了另一把琴放在琴案上调音擦拭。
柳真逸认得那是任情的琴,失了主人蕴养的命器居然也没见黯淡多少,可见问方的用心。
直到两把琴都擦拭完毕,问方将琴案上的东西都收拾妥当,柳真逸才说道:“我把阵法改良了一些,时间长短还是那样,但效果可能会好一些。”
问方沉默了片刻,说道:“听闻前两日魔尊去了落星仙宗,闹得连护宗大阵都破了,我以为你会晚些时候才能过来。”
柳真逸也不觉问方知道会奇怪,便简单说道:“是去了,还把阵破了,完了宗主又把阵补上了,没什么伤亡,一切如常。”
问方:“那就好。”
柳真逸将阻止魂魄逸散的返魂阵加固完毕已是数日后,问方并不在殿内,他起身靠近棺材,观察了任情片刻。
魂魄逸散的速度比他预想中的快,就算问方突然告诉他任情的生机彻底消失,他也不会觉得太奇怪。
柳真逸收回目光,往殿后走去,问方摆了桌酒席在古树下,听见脚步声他便起身说道:“歇歇再走吧。”
柳真逸也不推辞,坐到问方对面自斟了一杯,又替问方满上,想了想,还是将任情的情况如实说道:“可能延缓不了多久了。”
问方微微一怔,而后笑道:“我知道。”
“那你……”柳真逸皱眉看着问方,不知如何劝。
问方:“揽月的二师弟也曾因神魂有异致使魂魄逸散,当时鹤茗真人为了延缓他的症状,耗费了大量的修为与天材地宝,试了许多方法,最后用海哭鬼将其唤醒,只是醒后魂魄缺损,导致性情大变,听闻想修补魂魄,还得分魂入世。但……”他顿了下,语气怅然。
“这些方法对师尊都无效,哪怕我想将他逸散的魂魄收集起来都没有办法。”
“此事我听说过,当时鹤茗真人也上落星仙宗求了护魂阵,我如今用的也是那套阵法的改良版罢了。”柳真逸斟酌道:“揽明的状况与你师尊不同,他是三魂七魄分崩离析,你师尊的魂魄却逸散如烟尘入云,难以捕捉。”
问方闻言扯出一抹苦笑,没再说话,柳真逸瞧着他的脸色似乎不太对,关切地问道:“你身体不适?”
问方愣了下,摇摇头:“不曾。”
柳真逸不信他,抓住问方腕脉便要探去。
问方猛地收回手,只一瞬,柳真逸便察觉出不妥的地方来,不由着急道:“你又胡乱试了什么办法?内府不稳,神魂受损?”
问方沉默不语。
柳真逸想了片刻,面色大骇,抓住问方手臂质问道:“你该不会去试了鬼修的办法,以魂补魂?”
见瞒不过,问方只能颔首答道:“是。”
“你疯了?”柳真逸气得骂道:“好歹也是一宗之主,行事怎可如此妄为?!”
问方试图辩解:“只是代宗主。”
柳真逸冷眼瞧着问方:“有何区别?你一日未卸任,身上担的便依然是宗主之责,哪怕你只是想借此保住任情。”
问方低下头坚持道:“我只是分出很细小的一缕,养几年便好了。”
柳真逸冷笑道:“敢情你用的还是自己的魂魄。”
问方:“不然我该用谁的?”
柳真逸冷哼了一声,拂袖道:“这世上这么多大奸大恶之人,还有那些魔修,你随便抓一个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问方皱眉:“他们……不配。”
柳真逸没好气道:“合着你最配?”
问方苦笑着摇摇头,道:“我只是想救人,不是要杀人。倘若将来出现一个法子,是要杀千人百人甚至是好人才能试出方法的好坏,那我杀还是不杀?若我杀了,我与傅千重有何异?”
柳真逸怔住。
他们都曾经历过殒魔之乱,知道殒魔为何会诞生,也知道傅千重为了炼制圣人体杀了多少人灭了多少族,就连北越文家与方家,追究起原因,都是因为傅千重在背后做推手,导致灭族的下场,整个西府云中洲不复存在。
如果要评判傅千重的过错,他们作为旁人,自然是觉得傅千重有千错万错,但换个角度而言,若自己是傅千重,该如何抉择?离元界最终能解决殒魔之乱,靠的不正是傅千重耗费数千年炼制的圣人体?不正是集真献身与殒魔同葬西府云中洲?
傅千重数千年承受的压力,世上又有几人能懂。
有时错的,仅仅是选择本身,而无关是谁来选择。
问方不愿做那种选择,任情也并非那等重要之人,更重要的是,问方也无意成为第二个傅千重。
柳真逸被噎得喉头发直,一口气愣是顺不下去。
“我知你是担心我,多谢。”
“不得再用你自己来冒险。”柳真逸瞪着双眼道:“我只这一个要求,否则,否则我……”
问方笑道:“我应你便是。”
柳真逸冷哼了一声道:“别以为我听不懂,你是说你该试能试的办法都试过了,所以才这么轻易的应承我。”
问方闻言歪头想了想,说道:“不是的,还是有法子没试过的,但我不并想尝试。”
柳真逸转过头:“什么法子”
沉吟片刻,问方开口答道:“是魔尊,他曾来找过我,就在落星仙宗出事前。”
柳真逸皱眉道:“他来找你做什么?”
问方:“他说他有办法令时间回溯,让师尊不入魔。”
柳真逸简直被惊呆了,忍不住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道:“时间回溯!?他还真是大言不惭,这连漫天神佛都做不到的事情,他哪儿来的能耐?”
问方摇摇头道:“本来我也不信。”
柳真逸急道:“你敢信他的话?你忘了他对揽月都做过什么?远的不说,三百年前你也在场,此人最是狡猾满嘴谎言,你绝不能被他蒙骗了。”
“不一样,他说的那些,太过匪夷所思,反而让人不得不相信。你可听说过渡天学宫这个地方?”
此言一出,柳真逸愣了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反问道:“你怎会知道渡天学宫?”
问方:“是师尊告诉我的。他说方家的传承出自渡天学宫,但这件事情无法被文字记载,只能以口口相传的方式告知后代子嗣,他曾搜过我爹的魂魄,因此知道。”
柳真逸从桌上抓起酒杯,喝了口酒,稍微冷静了下说道:“你还知道什么?”
问方被问得有些懵:“什么知道什么?”
柳真逸:“渡天学宫,你还知道什么?”
问方:“没有了,你也知道,我的族人死得早,想问也没地方问。但北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若是有家族传承的子弟拜入别的宗门,这名弟子便要从族谱中除名,甚至会从一开始便不入族谱,一般外姓之人难以得知。所以当时师尊虽然出身文氏,实际却算不上文氏一族,因此才会逃过方家的追捕。”
柳真逸诧异道:“还有这种规定?我还真没听说过。”
问方:“北越自方文两家后还坚持这种约定的家族不多了,到底与渡天学宫有没有关系,我说不准。”
柳真逸又问道:“那……魔尊他来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问方:“他让我去渡天学宫找一个人,找到那个人,便会有解决之法出现。”
柳真逸转头问道:“找谁?”
问方蹙眉答道:“鹤云。”
柳真逸先是疑惑地看着问方,而后渐渐面露震惊:“什么意思?他让你去找揽月?那不是极简单的事情?何必要巴巴地跑到渡天学宫?”
问方:“可他说的是渡天学宫里的鹤云,并非揽月。”
柳真逸:“……”
“难不成这世上还有两个揽月,又或是……碰巧道号相同。”
问方:“若只是道号相同也就罢了,可他说了,他有时间回溯的法子。”
柳真逸皱起眉头:“你是怕……”
问方:“我怕那人就是揽月,又不是我们认识的揽月。”
柳真逸来回踱了两步,道:“你觉得这事儿要不要告诉他?”
问方仰起头朝着柳真逸的方向说道:“不了,我怀疑魔尊要利用我对揽月不利,万一他正是要将揽月诱至渡天学宫,而我们告诉他这渡天学宫里可能会有另一个他自己,他定会想去一探究竟。”
柳真逸沉默地看着问方,许久才叹气般说道:“我本不想向你打探渡天学宫的事情。”
问方听着觉得这话有些奇怪,便道:“为何?这又没什么。” 他想了想,又补充问道:“谁还向你问过渡天学宫?揽月?”
柳真逸:“是他,他也说魔尊找过他,并且让他往渡天学宫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