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7、第 47 章 ...
-
重新把拖鞋穿好,辛亚也回到了客厅。
她隔着几米的距离:“药箱。”
陈斯新肺都快气炸了。他身上有毒吗?她站的那么远。
“你后面那个柜子里!”
辛亚蹲下来,从柜子里找出一个蓝色储物箱。打开盖子,开始翻找感冒药。
盛景简单冲了冲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一出来就看到一坐一蹲无比不和谐的两个人。
盛景拿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坐到陈斯新身边。他拿胳膊肘戳了戳满脸不爽的自家兄弟:“干嘛?这都不说话,等什么呢?”
陈斯新投去一个幽怨的眼神。
怪他?怪的着吗?
她显然想避开他,那他还说什么啊。
“咳,差不多行了。”盛景清了清喉咙,眼神儿往辛亚那边一递,“这次……以后未必还有机会了。”
陈斯新憋着一肚子气,侧目看着正在挨盒药核对功效的辛亚。
不行,还是生气。
陈斯新别过眼去,磨了磨牙。
辛亚不知道陈斯新平时吃的是哪种,就挑挑拣拣选了两样,打算让陈斯新自己选。
她把药盒放在茶几上,安安静静地收回手。
陈斯新一看,是感冒药。
“找都找出来了,不吃?”见辛亚又退远了,陈斯新不禁说道。
辛亚揪着衣服的边缘:“你吃。”
陈斯新火气上涌:“你生病让别人吃药?”
辛亚纳闷儿地说:“不是你发烧了吗?”
“那个……”盛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个,怪我。是我骗辛亚说你发烧了。”
陈斯新看了眼吃惊地说不出话来的辛亚,回身就在盛景后背来了一下。
盛景疼的从沙发上跳起来:“干嘛啊?下这么重的手!我还不是为了你!”
陈斯新一踢茶几的腿儿:“我用不着!”
辛亚无论如何不想看到这个局面:“对不起,是我的错。对不起。”
辛亚拎着包,急匆匆地低头往外走。
她不该来。
她本就不该来。
迅速换鞋开锁,辛亚眼中含着泪光离开了盛景家。
辛亚一走,盛景叉腰半吼道:“你耍什么驴?我好不容易把辛亚给你带来!你瞎折腾什么?”
“我不需要!”陈斯新恨恨地说,“一个七天就把我甩了,连分手都不告而别的人,你让我见她干什么?”
盛景陡然沉默。
片刻,盛景的声音冷静下来。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陈斯新的气儿显然仍旧不顺。
“斯新,忘了告诉你。新城区那家店公司已经决定跟徐家合作了。”
“你们公司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陈斯新斜了盛景一眼。
“据我所知,辛亚在过去这一年一直在徐白的哥哥徐铭的公司工作。但徐铭公司的一部分业务其实偶尔会由徐白的团队来做。而辛亚,恰巧在这次负责我们公司业务的团队里。”
盛景给出一个欠儿欠儿的笑:“哪个项目都需要有人监督。啧,正好新城区这个项目,缺个有事没事去看看的挂名监理。唉,真愁人,你说我找谁合适呢?”
“你有完没完,有完没完?”陈斯新烦躁地说,“你再瞎掺和你以后再遇见事儿别来找我!”
“好,有完有完。啧,又不是我追不到媳妇儿,我掺和这事儿干什么。回屋了,跟我家陶蕴视个频。快结婚了,问问我媳妇儿准备的怎么样了。”
盛景刚说完,身侧飞过去一只拖鞋。
“秀恩爱秀习惯了是吧。你再刺激我,我让你挂绷带结婚你信不信!”
身后,是陈斯新的暴怒。
盛景嘻嘻哈哈地赶紧溜进屋里,连串的笑声待他关了卧室的门都没停歇。
陈斯新心事重重地安静下来。
他走到窗前,往下看。
全然没有辛亚的身影。
这么久了,可不早就走了吗?
陈斯新手指狠狠扣在手心。
真的很难释怀啊。
松开手,掌心留下深深的红印。回过身,两个药盒一杯热水静静地躺在茶几上。
陈斯新的脸,在光影中逐渐模糊。
一周后,星城市中心的一栋写字楼。二十八层,徐家公司。
“最近大家辛苦了,今天都正点下班,早点回家休息。下周新项目要开始了,大家做好加班准备。加班补助标准不变,希望大家这几天把家里着急的私事儿办一办。”
“唉!好嘞!补助能到位就什么都能到位!”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儿摸了摸自己的小光头,“反正咱老哥儿一个,没啥私事儿。”
“没私事儿?”坐在光头小伙对面的一个头发半白的中年人笑说,“不找个对象啊,小伙子。”
“嗨!干咱们这行儿,说加班就加班,哪有时间搞对象啊。不如多挣点钱,在有时间处对象之前,攒点家底儿,自己和家人也能过得好一点儿。”
“有道理。小光,洪哥看好你,加油啊!”
“好嘞洪哥。”
正说着,洪素走到辛亚的工位前。
“辛亚,晚上有时间吗?”
辛亚正收拾东西打算下班:“洪哥有事儿?”
“景森那边的业务马上要开始了。明天正式接触之前,我做了个饭局,想先熟悉一下。”
景森。
辛亚打心眼儿里不愿意去。
洪哥这四十多年不是白混的:“怎么?不乐意?景森也算你老东家了吧,还能有什么不方便的。”
“今天吗?”辛亚确认时间道。
“对,就今天。晚上八点。两个团队的接洽,没别人。”
辛亚想了想,盛景那人其实还算不错。
“我去。”
“好!那你先收拾着,十分钟后,你和韩栋梁坐我的车,咱们仨一块儿去。”
“嗯。”
星城知名的五星级酒店。
辛亚挑了一筷子鱼片,心想自己可能真没什么做有钱人的命。
就说她面前这道水煮鱼,满碗可能都没有三十片鱼。油不要钱一样浇了大半碗,泡着焯过水的豆芽菜。除了油味儿,还是油味儿。
鱼虽滑嫩,但若要她选,她宁愿找家地道的川菜小馆儿,实实惠惠地来上一大盆。
好吃还便宜。
业务有洪素去谈,陪酒有韩栋梁顶上,自己就像个名义上拉近和景森距离的吉祥物,只用当个摆设,没什么实际作用。
景森那边派来的负责人叫柳福,一个看起来就世故圆滑的中年男人,她没见过。
辛亚喝了口饮料。
刚才在公司真的让洪素说懵了,她居然以为来的会是盛景。
盛景那个级别的老总怎么会亲自来谈一项不大不小的业务。
辛亚后悔不迭。
一遇到故人就慌乱,自己真的该好好反省反省了。
这个柳福虽然看着油腻,但业务可一点不荒废。先把项目的一些关键点敲定了,才舒舒服服地放下心来敞开了喝酒。
“这位,叫辛亚是吧。有男朋友了吗?”
柳福一直跟老洪和韩栋梁说笑喝酒,他突然这么说,众人脸色均一变。
尤其是洪素。
这柳福可别是看上辛亚了。
柳福许是察言观色,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让人误会了。
“算算年龄,我这个辈分都能算得上是辛亚的父辈了。看见辛亚,我突然想起我最近认识的一个小辈。这两个人啊,男才女貌,都让我这个老东西一眼就记住了。人老了,就爱撮合。我寻思辛亚要没男朋友,我把那个小伙子介绍给她认识认识,岂不美哉。”
柳福自己说明意图,洪素放心多了。
“辛亚,人家柳总问你呢。”
辛亚当然没男朋友。不过眼下这情况,说自己没有显然要被强行介绍一番。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劳柳总挂心了。”
柳福显然觉得很可惜。
“老洪,真不是我吹。那孩子,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小伙儿一米八五大高个儿,你什么时候看见他他都可精神了。会穿衣服,时髦儿,对女人还好,有耐心。唉,可惜了。”
洪素从来没听辛亚说过她有男朋友,更从来没见过。但看情形辛亚显然不想搭这个茬,便说道:“缘分这东西,再好也讲究个先来后到。年轻人的事儿,让他们自己张罗去吧。”
“唉……”柳福叹了几叹,深觉可惜。
几人继续吃吃喝喝,辛亚手机忽然振了振。
辛亚在桌下偷偷查看,是杨北,说他家新杀了头羊,质量很好,要给她送点。
辛亚问杨北在哪儿,杨北说他还没出门。
辛亚抬头,看了看柳福还在夸想介绍给她做男朋友的那个小辈。她无奈地问杨北,问她愿不愿意来这个酒店帮她个忙。
反正他也要去她家送肉,正好顺路帮她打消柳福的念头。
酒足饭饱,几个人站在酒店门口等车。
因为提前约好了要来帮辛亚演戏,杨北比谁叫的车来的都早。
知道辛亚遇见了点麻烦,杨北甚至特意穿了身西装来。
然而一见杨北,柳福、洪素还有韩栋梁,三人齐刷刷地愣在原地。
心里几乎同时闪出一个想法。
“原来还有人长成这样?”
柳福想捂眼睛,电视剧里无恶不作地坏人也就长这样了。
“咳,这位是……”
杨北默默地牵起辛亚的手:“嘿嘿。”
辛亚一见这三人的反应,有些心疼杨北,但她更想笑,只得先憋住了:“既然柳总有专车接送,我就放心了。洪哥,栋梁。”
辛亚举了举和杨北牵着的手:“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啊。”
洪素后知后觉:“啊。行。你们先走吧。”
辛亚笑得极为灿烂,侧目对杨北轻快地说:“走啦!”
杨北给辛亚开了车门,回身跟这三个大男人点点头权当作告别,就开了车带辛亚走了。
“那就是小辛的男朋友?”
辛亚和杨北走后,柳福不可置信地说。
“应该吧。”洪素咂咂嘴有些感慨。
这还真是鲜花插牛粪上了。
几个人互相对视,都在彼此的脸上、眼里看到了可惜。
杨北的车上,辛亚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你刚才看到没有,他们几个那个表情。”
杨北无语地瞥了辛亚一眼:“你的良心不会痛吗?我被人嫌弃了诶,我被人深深嫌弃了诶!”
“我问你了啊,你答应我才让你来的。”辛亚两只手抓着安全带,笑说,“我明明给你拒绝的机会了啊。”
“我知道我知道,我自愿的,赖不着你。”杨北唉声叹气的,“话说我长得真那么丑吗?我媳妇儿就从来没说过我长得丑。”
辛亚侧目说道:“杨北,我不骗你。按照普遍审美来讲,你这个长相,确实太像坏人了。但是你本身是不是真的坏和你长相没关系。我刚才笑成那样也没有真的笑话你的意思。”
“我知道。”杨北语气很轻松,“我要是不知道我今天不会过来,也不会跟你做这么多年的朋友了。”
“哦!对了!”辛亚拿起手机,“今天这事儿我得跟你家高阳解释一下。省的她哪天知道了,误会。”
“免了吧,这种事儿哪有事后报备的。”杨北观察了遍路况,“我早就请示过啦。”
“请示过了?她怎么说的?”
“她说没有下次。”
“收到!”辛亚比了个“ok”的手势,“我欠你们两口子一个大人情,以后有事尽管来管我要。”
“得勒!坐好了,前面要加速了!”
“没问题!”
那个时候,辛亚还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和景森总公司的合作,进行了一半,柳福方面居然主动提出来要组个局吃吃饭,并点名要辛亚去。
辛亚得知以后,眉头紧蹙。
“这个柳总什么意思啊?”
洪素面色也不太好:“不知道。对方就说许久不见,想一起出来吃个饭。”
辛亚不太能理解:“像他这个级别的老总一天到晚很闲吗?吃饭这种事儿这么好安排?”
“还真不是。据我所知,柳总是个实干的人,业务主抓。很多合作方有时候想请他吃吃便饭甚至还请不来。”
辛亚眨眨眼:“不是我思想龌龊,这个柳总,私人生活怎么样?”
洪素拍了拍身前:“这件事你洪哥特意帮你查了。他在男女方面挺正直。他特爱他老婆,而且对小辈关爱有加,十分厌弃那些不正的男女风气。要非说他哪儿不好,就是一口老旱烟,烟瘾极大。他老婆都说他,那口老旱烟明知抽死都不带撒手的。
“那他到底为什么点名让我去啊,我不就一摆设?”
洪素单手叉腰:“我估计,还是想给你介绍男朋友。”
“不至于吧。”辛亚苦着脸说,“我不都找朋友客串了吗?”
“不是我说。”洪素虽事后得知杨北只是来帮忙做戏,此刻却也不太赞成地说道,“你那个朋友,还不如不找。我看着都想再帮你找一个。”
“不是吧。”辛亚苦恼地说,“我好歹是‘有主’的人啊,还不死心要给我介绍?现在的人道德观念都这么淡薄吗?”
“总之,我个人判断,柳总这次点你名应该因为这件事。”洪素转念一想,“其实,我倒是觉得,依照你的条件,找个不错的不是难事。你就认真找个真的呗,不就解决了。”
辛亚的神情顿时凝重下来:“对不起,洪哥,不行。”
洪素知道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他挠了挠自己没几根的头发的头顶:“我就说说,咳,那个,你先忙,我去看看栋梁。那小子,最近总出错了,得勤盯着。”
辛亚转了转椅子,有些惆怅。
还记得那晚,陈斯新终于主动向她表白了心意,她也终于敞开心扉接受了他。
陈斯新对她说,他生意上有事情要办,跟她约好了两个人忙完了自己的事儿就在月城见。
本来以为,美好的生活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然而现实总是无情的。
她走在明镇的大街小巷,认识她的人依然在对她指指点点。只不过这次谈论的事儿不再是她在父母葬礼没掉过眼泪的事儿,而是大闹自家三婶的葬礼,脾气凶不知礼数的事儿。
她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下去了三叔家,看到辛星在跟几个看着同龄的男孩子不住的解释:“不是,我姐不是那样的。我姐是个很好的人!”
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人言可畏”四个字的深重分量。
她意识到即使是语言,也不能做到有效的沟通。
于是,她决定先回月城,休养生息。
因为火车的时间原因,她到了月城后先去了齐雾月那儿。
郝西西已经成长到可以认出许多字儿,默写出许多字儿。一如往常,郝西西窝在她的怀里,连看手机上的动画片儿都不忘拉着她衣服袖子。
软绵绵的奶香小团子抱在怀里非常治愈,她和齐雾月看电视的时候分了几秒钟随口问了句:“西西看什么呢?”
“看动画片。”郝西西的声音还未断那分奶声奶气,“这个小猴子以前做了很多捉弄人的事儿。后来它变好了,但是大家还是不愿意跟它玩。就是啊,它做了那么多坏事,哪儿那么容易过去啊。”
郝西西无意间的一句话,让她如坠冰窟。
对啊。
哪儿那么容易过去啊。
那些糟糕的印象,那些歇斯底里的模样。
哪儿那么容易过去啊。
她开始回忆那天,见证过她极度歇斯底里样子的陈斯新是什么样的表情。
可是,什么样的表情来着?她为什么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呢?
她开始想,会不会,未来的某一天,陈斯新会用一个极度鄙夷的表情,嘲笑她曾被众人所不屑。
她开始想,会不会,未来的某一天,陈斯新会用她最过意不去的过往,蛇打七寸一般精准地伤害她。
她没有答案。
而且很快,她陷入了极度的自我厌弃。
无法消解。
忽然间,眼泪就浮在眼眶。
辛亚默默地蜷起手指。
她真的太讨厌这个怯懦的自己。
太讨厌了。
转眼间就到了柳福约定的那一天,临行前,洪素还在犹豫:“要不然这件事告诉铭总吧,不然告诉白总也行。”
“不用了。”辛亚脸上没什么表情,“徐铭和徐白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的事,就由我自己来处理吧。”
洪素见她下定决心,便没再说什么。
金碧辉煌的商务会所,辛亚鲜少来这样的地方。
自她父母去世以后,她性情大变,几乎刻意回避了所有能回避的社交活动。偶有这种避不开的时刻,她也总觉得自己与外界格格不入。
比如现在。
布置的相当有格调的西餐厅,她却连刀叉怎么摆放的礼仪都忘得七七八八了。
柳福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洪素大步上前去:“不好意思啊,还要柳总等我们。”
“唉,哪儿的话,我只是办完公司的事儿顺道过来,才早来一个小时。哪怪的着你们?你们提前半小时,不晚了,不晚啦!”
寒暄过后,众人入座。
“不知道柳总今天特意找我们来,有什么事情?”洪素坐下后,开门见山地问。
“嗨!”柳福看了眼辛亚,“这不是老了吗,话多。没事儿的时候,就总惦着和相熟的人说说话。洪素老弟,你们不能嫌我磨叨吧。”
“哪儿能呢?”洪素打着哈哈笑说,“再说,您可不老。”
洪素和柳福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辛亚瞧着桌上多出来的那套餐具,心里直发慌。
至此,她已经可以确定柳福憋着大招。可她什么都不能做。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果然,正式上餐前,一个男人姗姗来迟。说他迟可能并不十分准确,他只是比约定时间提前五分钟到达,相对其他人晚一些而已。
辛亚看着那个穿的衬衫花花绿绿的熟悉男人,目瞪口呆。
李鳞?
“抱歉各位,我来晚了。”一进门,李鳞就急忙说道。
“不晚不晚。”柳福慈祥地勾手叫他,“小鳞,快过来。来,坐这儿。”
辛亚咽了咽。
柳福口中那个一米八五大高个儿、时髦儿,对女人有耐心的帅小伙儿,就是李鳞?
辛亚无比后悔。早知道这样,她无论如何今天也会想办法不来。
一餐饭食之无味,辛亚紧张兮兮地位于席间。
不论谁提到她,她都寥寥几句,绝不热络。时间久了,柳福看出些门道。
只在最后慨叹一声:“我真挺喜欢小李的。”
李鳞一听,连忙笑着敬了柳福一杯酒:“感谢柳总看重,我敬您。”
柳福临走前,特意招来洪素:“我承认我今天的事儿做的不太厚道。不过她那个男朋友……唉,算了。我以后不管了。”
洪素并未接话,只是陪笑将他送走。
两人身后,李鳞伸了个懒腰,走到辛亚身侧:“好久不见啊,大美女!”
“好久不见。李鳞。”辛亚淡淡笑道。
面对跟自己一样,全程装作不认识的对方,两人默契地同时一笑。
“哎呀今天我可真伤心啊,好歹也是昔日同事,你居然不肯提起你原先就认识我。”李鳞摘下假发,露出里面的粉色头发。
“我可不伤心。”辛亚直白地说,“我早就说过,我不想和你深交。”
“啧啧,还跟以前一样,一点机会都不给人家留。”李鳞傲娇地扭身,“不过这样也好。免得我费时费力,还追不到。你这样对我来讲,太好不过了。怎么,这么晚,送你回家?”
“免了!”辛亚果断拒绝,“我有同事,不劳烦您老人家。”
“还真避之不及啊。”李鳞并未将辛亚的反应放心里去,“行了,你回家吧。哥哥我的夜生活,才刚开始呢。”
说罢,李鳞给了她一个飞吻,完全不是刚才在柳福面前沉着稳重的样子。
“走啦!”挥挥手,利落地离开。
辛亚悠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关总算扛过去了。
“辛亚,原来你们认识啊。”洪素和韩栋梁听到了她和李鳞的对话,待李鳞走后凑上来吃惊地问道。
辛亚解释说:“对,以前同事。不过他也怕麻烦吧,也没提。”
“诶?辛亚?”
辛亚正和洪素他们说着话,一个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人折返回来。
辛亚闻声看去:“薛娜?”
薛娜惊喜地往还在往会所大门走的温娇喊着:“娇娇!等会儿!看,这是谁!”
辛亚挪了挪地方,往洪素身后望过去。
那个穿着蓝色连衣裙的,可不是温娇吗?
温娇和辛亚都向对方招了招手,薛娜热情地挽起辛亚的胳膊,哀求般地说道:“今天我心情好,包了楼上的游泳池。辛亚,你晚上还有别的事儿吗?没有陪陪我呗,人多热闹。你不来,我身边没什么人,太寂寞了。”
洪素和韩栋梁见状纷纷表示他们要走了,让辛亚随意。
辛亚不太擅长应对薛娜这种特别热情的人:“很晚了,我该回家了。”
“诶?你彻底搬到星城了吗?”薛娜眼睛一转,干脆直接拉着辛亚往会所里面走,“那就更得聚一聚了。上次见你都是去年的事儿了。走走走!他家厨师会做可多好吃的了,我都点给你吃!”
辛亚就被薛娜半拖着重新进了会所。
韩栋梁不禁感慨:“辛亚认识的人可真多啊。”能包下楼上那个游泳池,就相当于包下了整整两层的空间。依照这里的消费规格,那位怕是个纯正的富婆。
洪素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两位小徐总都看重的人,无论男女,无论老少,建议你都不要小看了。”
韩栋梁赞同地深深点头。
坐在泳池边上,辛亚才知道,今晚薛娜和温娇分别要去不同的场合。
温娇那个,好像是严肃的商务局。
而薛娜这个,是个标准的私人聚会。舞池音乐,红酒香槟,到处充斥着随性的味道。
辛亚坐在遮阳伞下,喝了杯加冰的梅子果酒。
早知道薛娜已经组了这么多人,她哪会软了心连家都不回,专门来陪她。
她对薛娜印象不坏,不过经过这一次,她对薛娜口中的“没什么人”有了新的认识,若有下次,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妥协了。
许是知道辛亚来的不情不愿,把这里厨师擅长的十几道菜送到辛亚旁边的桌子上,薛娜就自己去跟朋友玩了,把空间让还给辛亚。
不过大概隔了半个小时左右,在辛亚觉得待得时间已经够久了可以离开打断跟薛娜告别的时候,薛娜却看了眼手机。
“呦,我包好像落在下面沙发上了。”跳舞跳得气都喘不均匀的薛娜合掌拜托她说,“辛亚辛亚,你最好了是不是。我包包在下面,你帮我看一会儿好不好。人多手杂,我怕丢。”
辛亚不太能理解:“那我给你送上来吧。”
“别!”薛娜果断拒绝,她指着另一个跳舞跳得头发都汗湿了的女孩儿,“今天老娘非得跟她分个高下。我就不信,还有谁比老娘会的还多。”
辛亚哭笑不得。这争强好胜的精气神儿她许多年未有过了。如今见别人这样,就跟看到许多年前的自己一样。幼稚且怀念。
“纯黑的,镶了碎钻。就在角上那个沙发上。你别着急,我跟她分出输赢了就马上下去,不会太久。”
“好吧。”辛亚勉强答应下来,“那你快点啊。”
薛娜比了个“OK”的手势,就真的去和人斗舞了。
辛亚绕着外围,行经大半个泳池。扶着扶手来到室内,循着薛娜的嘱咐找到了那张沙发。
一群人围在那儿叽叽喳喳,相当热闹。
辛亚的情绪不自觉地紧绷起来,她并不想和薛娜的这群朋友有太多的接触和交流。
她一个劲儿地通过缝隙寻找薛娜说的那个手包,可她却透过众人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陈斯新。
辛亚很难说清自己的感想,也分不出薛娜这个安排是有意还是无意。
不过她既然已经答应了薛娜,就硬着头皮绕到陈斯新身后,寄希望于不引起他们的注意,还能拿到薛娜的包。
围在陈斯新身边的人不住的起哄:“嘿!你个陈斯新,哥哥的酒都敢不喝了是吧。”
另一个人扬声笑说:“得了吧,喝点酒就上头。你新哥喝酒什么时候要看你的脸色了。”
“哈哈哈,有道理。不过我说陈斯新,你可好久没和我们联系了。怎么,家业大了,现在看不上我们这些老兄弟了。”
陈斯新终于开口:“烦不烦?有事说事儿,没事一边儿去。”
众人嘻嘻哈哈的,哄然笑开:“你们看,我就说吧。咱们新哥还是那个臭脾气。惹不得呢!”
“切!”一个略有含糊的声音突然响起,“也就跟咱们这么横吧,在他爸面前还不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一席话,瞬时冷场。
“哎呀来个人快带他去那边歇会儿,醒醒酒。这破嘴,喝点酒就瞎叨叨。新哥,别放心上,他胡说八道呢。”其余的人纷纷打圆场,怕陈斯新生起气来闹场子。
陈斯新对着那个正要被拉走的男人清晰地骂了句:“滚”。
被骂的人满脸通红,他不服气地要折返回来,撸起袖子好像要动手。
一个憨厚且有磁性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地插入到即将发生的冲突中。
“美女,你在够这个包吗?”
至少有一半人的目光都因为这句问话而转移,辛亚尴尬的笑僵在嘴角:“对,薛娜让我来帮她取包。”
陈斯新骤然回头,死死地盯着明显躲着他视角行动的辛亚。
“你们聊,我先上去了。”辛亚躲避了陈斯新的目光,原地停留几秒后,仍是选择离开。
辛亚刚走出去几步,就听身后有人惊呼:“诶?新哥。刚来怎么还走了呢?我还没跟你喝够呢!”
辛亚捏着包的手紧了又紧。她痛恨曾经那么勇敢的自己,怎么就变成了一个胆小鬼。
薛娜拿了包,往她身后看了好几次。几经确认后,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你就这么回来了?”
“嗯。下面人多,我寻思给你拿过来吧。我可以在这边等。”
薛娜伸手就在辛亚脑门儿上弹了一下:“你似不似撒,你似不似撒!”
薛娜指着出口方向把话挑明:“辛亚啊,陈斯新是我在遇见你后才请来的。他不是最开始就要来的。但是他来了,你说他为什么来啊!”
辛亚震惊地消化着薛娜的话。
薛娜看不下眼,推了她一把:“还愣着干什么啊,去啊。你倒是快去啊!”
辛亚被推了一把,好像瞬间就有了力量。她从疾步到小跑,匆匆回到那个角落。
一堆人挤在一起打扑克,还是那么热闹,可陈斯新却不见了。
刚才给她递过手包的那个男人见她过来,主动问道:“美女,又过来拿什么啊?”
辛亚急忙问说:“陈斯新呢?”
男人先是一愣,随即洞悉般地说道:“刚走不久。”
辛亚心里一凉。
他真的走了。
她又错过了。
辛亚酸了眼眶,回到泳池边缘。
薛娜眼神好得很,见辛亚一个人回来,落寞异常,便知道她的好心落了个空。
心想缘分不可强求,她吩咐身边的人给辛亚送些酒去。
她想,现在的辛亚可能更需要些酒精,而不是果汁。反正这里有她罩着,真喝醉了也不会有人敢动辛亚。
穿着讲究制服的侍应生应薛娜的要求真的给辛亚取了一大桶冰啤酒,辛亚自暴自弃地直接对瓶来。
她边喝边哭,反正这里除了薛娜没人没人认识她。
反正今天这个场合,也没人会始终注意着她。
几番下去,辛亚晃了晃剩余半瓶的酒。这是她从未喝过的牌子,口感清爽但后劲儿不小。
她头痛地躺在沙滩,胳膊搭在眼睛上。只是随便想想以往的人生,眼泪就一个劲儿地往外涌,很快湿了胳膊和脸颊。
半晌,薛娜蹲在她面前,焦急的声音急促而模糊:“辛亚!醒醒!你不能睡在这儿辛亚!夜里太凉。”
辛亚昏昏沉沉地移开胳膊看了薛娜一眼:“我没睡。”
“你怎么哭成这样啊!”薛娜站起来,远远地跟她那些朋友一喊,“谁有外套,借我一件儿。”
很快,辛亚的身上就被一件清爽的运动外套盖住,暖和许多。
“唉……”薛娜这回可知道,近几次偶然遇见陈斯新,那个人为什么总是板着个臭脸了。
辛亚这个人,心思太重了。
不易被他人察觉,事事又憋在心里。自己受苦,别人看着也遭罪。
薛娜拿起手机,迅速给陈斯新拨了个电话。而让薛娜十分意外的是,这通电话拨出去不到五分钟,本已离开的陈斯新居然就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薛娜了然低语:“陈斯新啊,你其实根本没走吧。”
摇摇头,薛娜回去和人继续跳舞。
接下来已经没有她的事儿了。
辛亚躺在沙滩椅上,把那件衣服往上拽了拽。她打算再等一等,等心情平复一些,头也没那么晕了就回去。
偏有人煞风景,掀了那件外套害她胳膊一凉。
“嗯?”辛亚不耐地睁开眼睛。谁那么讨厌?
哦,好。
是陈斯新那么讨厌啊。
辛亚偃旗息鼓。吸了吸鼻子,也收敛了表情。
陈斯新把不知是谁的外套扔在沙滩椅上,抓着辛亚的手腕把她从椅子上拉起来就带着她往外走。
辛亚试图抽回自己的手:“我还没跟薛娜道别。”
陈斯新头也没回:她知道。”
辛亚晕晕乎乎地仍不十分清醒:“她怎么会知道呢?我又没告诉她。”
说着说着,耍赖一般蹲在地上,竟不乐意走了。
陈斯新气不打一处来,他略微俯身:“辛亚,你要是再耍赖以后都不要再跟我说话。”
这句话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辛亚果然安静下来,乖巧地跟在陈斯新后面,跟着他离开
“现在住哪儿?”陈斯新发动车子前,沉声问道。
辛亚久久未答,让陈斯新以为她睡着了。陈斯新侧目看去,辛亚呆呆地盯着他车里的怀表状台式小闹钟。
“几点了?”
“十点三十七。”陈斯新不悦地回答。
那闹钟上面的示数字号那么大,她居然看不清。他不在的时候,她到底喝了多少?
岂料辛亚一听时间,她掰了掰手指头,突然意识到什么,再度眼泪汪汪起来。
“没了,没了……”许是真伤心,辛亚一边哭,一边蜷缩起身体,看上去非常没有安全感。
“什么没了?”陈斯新猜想,她是不是把什么东西丢了或者落在哪儿了。
辛亚靠在座椅上,可怜巴巴地哭诉着:“最后一班回家的地铁没了。”
陈斯新被气笑了,他一脚踩了油门,行驶到中心路段。
“问你呢,你现在到底住在哪儿?”
辛亚缓缓报出一串地址。
陈斯新陷入了沉默。
辛亚当初提出分手,甚至没有当他的面说。
只是把她那双害她骨折的高跟鞋邮寄给了他,顺便在里面塞了张纸条而已。
那之后,她就消失不见了。
别说齐雾月,连辛星和辛磊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原来这么久的时间,她就住在星城。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依然自在的生活着。
陈斯新目光幽深,任谁都看不完全里面深沉且复杂的内容。
朦胧间,辛亚感觉自己仿佛变得轻飘飘的。像根羽毛,被一种有力的力量托起。
很暖,也很让人安心。
她本能地向那温暖靠近,渐渐地陷入更深的睡眠。
直到有人突然“嘶”了一声,连带着她也狠狠晃了一下身子。
辛亚从梦中惊醒。
原来不是梦。
是抱着她的陈斯新,被绊了一跤吗?
辛亚搞不清状况,她依稀记得他不是问过她的住址了吗?那这里是哪儿?
陈斯新见辛亚醒来,便迅速通过玄关,把她放在了沙发上。
“这是哪儿?”
陈斯新面无表情:“我家。”
辛亚的意识清醒大半:“我怎么会在这儿?”
陈斯新坐在辛亚旁边的单个座椅上,打开保温壶倒了两杯水。一杯水放在辛亚前面,一杯水端起来:“不然呢?深更半夜。你觉得从会所到你家开车得多久?”
陈斯新淡淡地说:“我没有一定要送你回家的义务。”
辛亚用刚睡醒还不太活跃的思维想了想,那他也没有带她回家的义务啊。
坐直了身子,踩在光洁如新的地面。
辛亚迅速缩回了脚。
她没换拖鞋。
陈斯新默默起身,从玄关给她拿了双拖鞋。俯身在她身前的时候,他抬起头定在那里:“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没有。”辛亚慢吞吞地回复。
陈斯新站起来,静静地盯着她一小会儿:“我去泡壶茶。刚才那个问题,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辛亚一个人被留在这个陌生的空间。
借着落地灯可以看到陈斯新的私人住处简洁的不像话,除了必需品以外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物件儿。
她简单地环顾四周,开始琢磨今晚住哪儿。
她甚至不知道这里在星城的哪个位置,家回不去,她今夜总要找个酒店。
怕弄脏了地板,辛亚把拖鞋换上,拎了自己的鞋子,想送去玄关。
甫一低头,才看到陈斯新鞋子旁边,居然是自己那双镶满碎钻的高跟鞋。
那双她喜欢却穿着不习惯的,甚至让她受伤住院的高跟鞋。
辛亚蹲在地上,刚要伸手摸一摸那双鞋子。
忽然间,有钥匙开锁的声音。
辛亚惊恐地抬头,那扇门马上就要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辛亚心慌地跳起来,她极度匆忙地跑回客厅拿起自己的包慌不择路地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就在门锁被彻底打开的那一刻,来不及思考来者何人的辛亚就近闯入一间屋子。
心脏怦怦直跳。黑暗中,借着窗外的月光她大略知道这里应该是陈斯新的卧室。
她贴在门上呼吸都急促起来。
很快,这份紧张被别的情绪所盖过。
因为从客厅里忽然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
“陈斯新!人呢!你给我出来!”
辛亚一愣。
虽说对方是个女性,但这口气听起来怎么这么像讨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