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第 27 章 ...
-
“我不回去!”最后的最后,陈斯新几乎是怄气一般甩出这么一句话。
陈斯新早就等不及挂断电话。他深呼吸一口气:“喝酒去吗?”
“现在?”辛亚瞥了瞥厨房,“何阿姨刚才不是说要给你做什么吗?不等她吗?”
“她爱做什么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辛亚静静地注视着如同炸毛的猫一样的陈斯新,她平静地说:“说起来,我还有点生气。”
陈斯新满腔怒火即刻消了一半。
“你生什么气?”
“你居然还来问我。”辛亚右拳微握拄着侧脸,胳膊肘堪堪定在腿上,“我好端端一个假期,明明可以好好休息休息。可你打着肖爷爷请我吃饭的名号,却明示我别来,我心里非常受伤。我看在肖爷爷的面子上来了吧,又遇见你明明知道会在,却没告诉过我她会在的继母。我替你转移注意力替你挡枪,你连句谢谢都没有,现在居然又随口让我陪你喝酒。”
辛亚明显不满地抱怨:“这位同志,我认为你的为人处世很有问题。”
陈斯新汗颜:“我好像是有点对不起你。”
“真诚点,把那个‘有点’拿掉。”
陈斯新深刻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行为,终于坦诚道:“其实,我今天以为我爸也会来。”
“你爸?”
“对啊,我爸。”陈斯新瞥了眼仍在厨房忙碌的何粒,“你不知道,我爸那个人糙得很。工作上一丝不苟,生活上一塌糊涂。没有何粒,他连衣服搭配都懒得做。所以这么多年,他对何粒……”
陈斯新似乎陷入久远的回忆:“虽然我不能否认,在他心里我依然处在一个很重要的位置。但是事实上,的确每次家里有冲突我爸都会先训我,指责我一通。哪怕有时候我其实没做错什么。”
“所以你选择什么都不告诉我?”辛亚有些气愤地说,“你不愿意跟我说,这种心情我能理解。但是陈斯新,你有没有想过,我今天一不小心可就把你爸还有何阿姨见了个遍。”
辛亚一巴掌拍在自己锁骨上:“我就是你一同事,我为什么要承受这么多。我太难了。”
辛亚一本正经的样子反而把陈斯新逗笑了:“这不挺好嘛!我爸没来,咱们热热闹闹吃个饭。预想的那些让人恨不得心梗的糟心事一件都没发生,你简直是年度最佳吉祥物。”
“越说越离谱了,还吉祥物,连人都不是了是吗?”
“诶?我不是这个意思。”
“……”
何粒坚持要给陈斯新做完带走的,是一摞厚厚的肉饼。
“你不是爱吃这个吗?我给你做点。你放冰箱里,想吃的时候就热一个。”何粒递给辛亚相同分量的一份,“这份是辛亚的,别推辞,尝尝阿姨的手艺。”
“我在月城又不是没吃的。”陈斯新双手插兜,看起来并不领情。
何粒对这样的反应习以为常:“辛亚,你替我帮他拿着。天冷了,这东西解馋扛饿。”
“谢谢阿姨。我特别爱吃这个。”
这么多年何粒鲜少遇见很快有台阶下的时候:“爱吃就好,多吃点。来,都拿着。”
刚出锅的肉饼不时散发出诱人的肉香,金黄的外皮还留有微烫的热量。
辛亚被稍许烫到“嘶”了一声,陈斯新立即伸出双手接过来:“没那金刚钻,别揽瓷器活。”
辛亚搓着手,无奈地吐槽:“你倒是有那个金刚钻,那你早点伸手啊!”
陈斯新拎了一袋肉饼,举起来:“我的?”
何粒后知后觉,陈斯新是在主动跟她说话:“对!这份是你的。”
陈斯新把属于他的那份转手放在桌子上:“走吧,送你回去。”这句,是跟辛亚说的。
何粒急道:“斯新,看在阿姨辛苦做出来的份儿上,你至少把它们带走。哪怕就吃一块呢?肖叔我给他也做了一份,你不用惦念。你把肉饼带到你住的地方,放冰箱里,慢慢吃。不碍事的。”
辛亚听得奇怪,什么叫把肉饼带到陈斯新住的地方。她戳了戳陈斯新的手臂:“什么情况?你不就住这儿吗?阿姨不知道吗?”
“嗯?”何粒疑惑地问陈斯新,“你不是说你不住这儿吗?”
陈斯新顺手就收着劲儿在辛亚头侧弹了个脑瓜蹦儿,换来辛亚一个嫌弃的表情:“都怪你,全露馅了。”
陈斯新破罐子破摔般承认下来:“对,我之前胡说八道了。我就住这儿,而且每逢放假都住这儿。所以肉饼先放这儿,我先送她回家,行了嘛?”
何粒似乎很开心的样子:“行,行!你俩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何阿姨再见。”辛亚挥手跟何粒告别,“诶?肖爷爷呢?”
陈斯南不知何时下的楼:“爷爷太困了,靠床边睡了。”
“好。”辛亚跟陈斯南也挥挥手,“那我先走了。”
陈斯南浅笑挥手,跟她告别。
“辛亚啊,我常年居住在星城。哪天有机会,一定去阿姨那儿坐坐。”何粒热情地做出邀请。
这个对她来讲似乎不可能实现的事情,辛亚同样抱以感谢:“谢谢阿姨,有机会我去看您。”
陈斯新和辛亚一前一后走了,玄关处,何粒问陈斯南:“斯南。”
“嗯?”
“你觉得你哥和辛亚,他们两个有没有可能?”
陈斯南表情向来不十分丰富:“不知道。”
何粒坦诚自己的想法:“反正我挺喜欢这个小姑娘。个性不太张扬,体贴,遇事心中有主意。挺好。”
听何粒这么说,陈斯南也仔细想了想:“她种花种的好,我也喜欢她。哥看起来在她面前也很放松,但是不知道哥怎么想的。毕竟温娇姐的事情,在他心里可能还没过去。”
“对啊,温娇。”何粒才想起来这个许多年未见的后辈,那个勇敢懂事的小丫头。
“希望你哥哥最终有个好姻缘吧。”
陈斯南重重地点头:“嗯。”
“一定会的。”陈斯南莫名地笃信。
陈斯新没把辛亚直接送回家,而是中途停在了一家甜品店。
辛亚看着车窗外闪着金黄灯光的灯牌,问说:“怎么停这儿了?”
“良心发现。想感谢你陪我家人吃饭,帮我解围,毕竟你没有这个义务,但是你今天来了。”
辛亚手指指着窗外:“所以呢?请我吃这个?”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而且晚饭之后,好像也没什么太多选择。”陈斯新追问道,“是不是不想吃?不想吃咱们换一家。”
辛亚失笑:“我从来到月城就住齐雾月家。她家的甜品店店面虽然不大,但是味道还是数一数二的。你觉得,我在齐雾月家住那么久,我还能爱吃这个?”
陈斯新有些苦恼:“那你想吃什么?”
“走吧。”辛亚报出一个地址,就在附近,“咱们吃串去。不用你请,AA。”
幽深的巷子里,远远可见烟与火。
简易的LED“烧烤”招牌闪烁着,陈斯新跟着辛亚往里走:“这么偏的地方你居然能找到?”
“他家烧烤味儿特好。我有一次闲逛到这边,闻着味才知道这里有家烧烤店。”
“你晚上吃那么多,这会儿还能吃得进去?”
辛亚有些不好意思:“能。”她咬着唇,不太想承认。
陈斯新许久没有这种心中开阔,纯粹的开心:“吃吧,吃吧。跟陈斯南似的,在吃东西这件事上,潜力无穷无尽。”
“别这么说。”辛亚把围巾往上拉一拉,试图掩饰自己的羞赧,她反问道,“你弟弟,他也这样吗?”
陈斯新点头:“嗯,只要撑不死,就往死里吃,只要他爱吃。”
“那他还能看起来那么瘦。”
“他小时候可胖了,青春期瘦下来了。”
“这样啊。”
简单的复古风格装修非常具有年代感。小店里,十几张桌子居然都坐满了人。他们两个站着等了一会儿才等来一桌客人离开,空出靠窗的位置。
辛亚熟练地拿过桌上的点菜单,写着自己想点的食物。
“他家菜单上的东西都很好吃,放心点,不会踩雷。”辛亚边写边说,“不过非要我推荐,我推荐肉筋和排骨。味道绝了。”
“那就肉筋和排骨。”陈斯新不太饿,他瞧着辛亚迅速书写的样子,拿出一根烟,“你看起来对这里很熟悉。”
“我常来。”辛亚抬头,对他笑了笑,“真的好吃。”
陈斯新不太认真地随口说道:“那一会儿多吃点。”反正他是吃不进去太多了。
小本经营的买卖,连桌子都不是非常的宽。陈斯新吐了口烟,辛亚无意间嗅进鼻中,那股味道恨不得直冲到天灵盖。
她不得不掩了掩口鼻:“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
辛亚捞过茶壶,给自己续了杯水:“为什么你们男人都爱抽烟啊。我从来没抽过,纯属好奇。”
“我爸。”陈斯新仅仅思考一瞬就想起了源头,“我爸妈刚离婚那会儿他恨不得从早抽到晚。不过那时候我跟你现在一样,只是好奇味道。后来上学了,认识的男同学都抽,没过多久我也开始抽了。”
“换句话说,就是,跟风?”
陈斯新低低一笑:“你非要这么说也不是不行。不过后来就习惯了。”
说了这么多,陈斯新似乎终于找到重点,他将夹着烟的那两根手指微微晃了晃:“不喜欢烟?”
辛亚犹豫后微微点头:“味道有点大。”
“出门前从桌子上顺手拿的。老肖的烟。”陈斯新话虽这样说,但看起来并没有熄灭那只烟的打算。
辛亚无奈地啃了啃茶杯的边沿。这种事情当事人没有自觉,你就算暗示明示都来个遍也白搭。
“来来来,帅哥美女,让一让,上菜了啊!”烧烤店的老板端着两个大餐盘,等在桌旁。
辛亚把水壶和陈斯新面前的烟灰缸往桌子里面推推,给烧烤盘让出空间。
“老板,我的辣肚什么时候能好?”辛亚忍不住催菜。
“在灶上了,三五分钟就能好。”
“你还点了肚丝?”陈斯新刚才没看辛亚写的点菜单。
“对。不在菜单上的私房菜,特辣特好吃。我上次来看熟客点的,才知道。”
刚烤好的肉色泽金黄,油脂被烤的恰到好处,发散“嗞嗞”的声响。
“好像还不错。”
“当然啦!”辛亚鼓动陈斯新先尝尝排骨,“快尝尝。”
陈斯新接过辛亚递来的那串排骨,沿边缘咬了一口。
“嗯!”陈斯新眼光发亮,“这么好吃啊!”
辛亚开怀地笑:“我就说好吃吧!”
正说着,辛亚点的那盆辣肚被端了上来。
被切成条的肚丝串在竹签上,和许许多多的蔬菜一同泡在桶状的容器中,浸在满是辣椒的汤底中。
口中的排骨唇齿留香,陈斯新注视那桶辣肚:“我能不能尝尝这个。”
“能啊!”辛亚热情地给陈斯新介绍,“虽然特别辣,但是辣的够味儿。你能吃就多吃几串。”
陈斯新平日不喜食辣。他以前看人吃辣吃到流眼泪,还闷着头往嘴里送觉得这种自虐一般的饮食习惯并不值得提倡。
可辛亚爱吃。
而且辛亚给他介绍过的东西,都很好吃。
本着人要用发展的角度看问题的态度,陈斯新挑了一串看上去不会那么辣的白菜帮,将附着在上面的汤汁抖在碟子里,才放进口中。
“咳咳咳咳咳……”第一口就被浓烈的辣椒呛到了嗓子,陈斯新捂着脖子,对着桌子底下咳嗽,“这东西……这么辣……你怎么……能吃得下去?”
辛亚因陈斯新破碎断续的声音而捧腹大笑:“有这么辣吗?”
陈斯新一张口想说什么,被随之而来的咳嗽被挡了回去。
定睛看,陈斯新眼角甚至挂上泪珠。周边的客人都在看他们,辛亚作为罪魁祸首坐立难安。她站起来坐到陈斯新旁边的位置,帮他拍着后背:“坚持一下,咳一会儿就好了。加油!”
陈斯新又想说什么,可惜再次被咳嗽截住话茬。
“咳,咳咳咳咳。”
辛亚见陈斯新咳得很辛苦,一手替他拍着后背帮他顺气,一手拎着茶壶给他倒了一杯温茶。
陈斯新也想喝,但是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暂时不敢喝水怕咳得更严重。
他说不出话,就把辛亚递来的茶杯往外推了推。
辛亚没想那么多,她只是想把茶给陈斯新准备好,让他情况稍微好一些的时候能喝一点缓解一下。
“你先拿着。”辛亚再次给陈斯新把茶递过去。
“大郎,该吃药了。”对面,一家三口样子的客人里面,有个小孩子叼着块鸡翅看着他们笑。
辛亚哭笑不得。
她怎么成潘金莲了?再说陈斯新也不是西门庆啊。
“你快闭嘴吧你!”小孩子身边的中年女人拍了小孩儿脑门一下,“鸡翅还堵不住你嘴?”
“大哥哥咳得太厉害了嘛。”把啃了一半的鸡翅拿在手上的小孩子说。
孩子爸爸回头看了陈斯新和辛亚一眼,转过头笑着跟自己妻子说:“别说,咱儿子说得没错,还挺像。”
“你也闭嘴吧你!”孩子妈妈面对这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无奈地摸了摸额头。
“我……他……全场……最佳哦,还我该吃药了。”陈斯新拼力说了这么多话,看得出来,他很介意小孩子的话,但他同样也不能控制自己不去发笑。
就像回到学生时代,笑都是纯粹的快乐。
辛亚把茶杯塞到陈斯新手里:“大郎,不喝药那喝点水吧。”
陈斯新边咳边笑,边给辛亚翻了个大白眼。
很久之后,终于能停下来正常吃喝的陈斯新把辛亚的那杯茶一饮而尽。
“啊!舒坦!”
辛亚一手一个辣肚签:“我说,你要是真不能吃辣,以后走哪儿都别吃了。你身体适应不了,别强迫自己。伤嗓子。”
陈斯新潇洒地摆手:“以后再明知故犯我是狗。”
“话怎么说这么满?”
“长记性了。这东西,被呛一次就够了。”
辛亚面不改色地吃着他自己消化不了的辣椒,陈斯新摸着自己还不十分舒适的嗓子:“你怎么这么能吃辣?”
“开心啊!”辛亚回答地理所当然,“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不开心的时候,最容易满足的就是食欲。”
她把手里的竹签在半空中晃一晃:“食欲。”
陈斯新挑眉反问:“那你今天不开心?”
“是有点。”辛亚不想否认今天的情绪失控,“不过现在吃辣椒是因为开心。他家的串实在太香了。”
“确实。”
折腾这么一次,桌上的烤串都有些凉了。
陈斯新叫来服务生重新加热,又顺便多点了一份排骨和肉筋。
他家的肉,真带劲儿。时隔半天嘴里还留着香味儿。
悠悠地吃到最后,店里的客人从满员到减了一半。桌上就剩了空出的竹签和骨头,连辛亚那盆杂烩辣肚拿筷子搅一搅都只剩汤了。
放下筷子,辛亚示意陈斯新去看他手边那摞骨头:“还说不饿,不饿的人吃起来比我都多。”
“高兴。”陈斯新摸着肚子心满意足,“别AA了,今天我请客。”
趁辛亚还没来得及拒绝,陈斯新补充劝道:“就当我答谢,你帮我找了这么好的一家店。”
辛亚拿出手机,并不想让陈斯新结账。陈斯新却说:“来日方长,指不定哪天要去你那儿蹭饭呢。”
这个理由非常有信服力。辛亚不再坚持,把外套穿好,系好扣子,站在门口等陈斯新。
推开门,外面不知何时起居然下雪了。零星的雪花在黑暗中几乎不可见,唯有落在皮肤上留下一瞬冰凉,才让人意识到它们的存在。
“居然真的下雪了。”
陈斯新结完账从屋子里走出来:“什么叫真下雪了?还有假雪?”
“不是。”辛亚和陈斯新共同往悠长的巷子外面走,“我两三天前,在办公室许过愿。最近天气太干燥,我许愿希望最近能下一场雪。”
陈斯新伸出手,捻了捻落在指间的一丝雪:“我发现很巧,和你出门总能赶上雪天。”
“你也这么觉得吗?”辛亚眼睛闪烁点点的光,非常得意地说,“其实上次咱们在雪天见面的前两天,我也许过下雪的愿。嘿嘿,请叫我天气之子!”
陈斯新笑她小孩子心性:“你怎么不叫雪宝宝呢?”
“不好。雪宝宝遇到阳光会化掉的。”辛亚一本正经地说。
肖纪的车窗被累积的雪挡得严严实实。陈斯新从车里拿出一块厚毛巾,简单清了清雪。辛亚便站在车旁的电线杆下,借着路灯柔和的灯光,看上面贴着的各种小广告。
“好了!上车吧!”陈斯新和辛亚都进了车子,发动的那一刻,陈斯新问辛亚,“小广告还看这么认真?”
辛亚报出一个地址:“这里,下周末会有一个购物广场开业。”
“那离Moon很近啊。”
“对啊!”辛亚目视前方看路,“看照片,规模还可以。我打算下周去看看。”
“嗯,这里确实需要一个综合商业购物广场,不然附近的居民想买当季新品还得乘各种交通工具去市中心。”
“就是价格不知道怎么样。刚开业,还在这种有点偏的地方,价格应该不会太优惠。”
“有就比没有强。这附近完全可以开发旅游业,早晚用的上。”
“有道理。”
送辛亚回家再返回肖家时,只有陈斯南坐在客厅玩着手机等他。
“就你自己?”陈斯新搓搓双手,呵了呵气。
“妈回星城了,刚走。”陈斯南摆弄着手机,点触着简单的小游戏,漫不经心地说。
“连夜走了?”陈斯新看了看表,这可都快半夜了。
“不用担心。张晓来接的,很安全。”张晓是陈家的司机,驾驶技术不错,性子沉稳,完美秉承了宁可多等一分绝不多抢一秒的上路理念。
“谁担心她了?”陈斯新不太自然地说。
“太好了,终于走了。”陈斯新在陈斯南面前几乎从不掩饰自己的真实想法,“这回我可以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了。”
陈斯南笑言:“哥,我还在这儿呢。”
“早晚也把你送走!”陈斯新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把身上的味道带了出去。
“你吃烧烤了?”陈斯南摸了摸鼻子,“味儿真大。”
“对,可好吃了。哪天带你去吃!”陈斯新面带笑容地炫耀。
“跟辛亚去吃的。”陈斯南使用的是肯定句。
“嗯!”陈斯新点头承认。
“AA吗?”
“我请的。”
陈斯南把手机上的小游戏关掉。手机放在腿上,坐姿很乖,
陈斯南嘴角绽出一抹小狐狸一般的笑:“你是不是喜欢辛亚?”
陈斯新的笑顿时僵住,他伸手隔空指了一下陈斯南那张碍眼的笑脸:“小孩子家家,不要胡说八道哦。”
“你看,说话都变风格了,老光棍都知道说话卖萌了。”陈斯南毫不客气地戳穿。
“怎么说话呢?你才老光棍呢!再说,我还用卖萌?我本身就很萌。”
陈斯南低着头,肉眼可见他双肩的颤动。
陈斯新不满地抗议:“你这样憋笑,比直接笑话我笑出声还让我难受呢你知道吗?”
“我不是笑话你。”陈斯南一抽一抽地轻微晃着身子,“我只是很久没见过哥你这么开心了。”
“我不是,一直都挺开心的吗?”陈斯新叉着腰不服气地说。
“不一样。上次见你这么开心还是跟温娇姐去游乐场。”
此言一出,陈斯南几乎立即后悔了。正如他所料,陈斯新迅速敛起笑容,整个人突然变得异常沉静。
陈斯南暗恼至极自己说错话了:“哥……”他不是故意的。气氛太好,他一不小心说走嘴了。
陈斯新挤出一个非常难看的笑:“我去抽根烟。”
陈斯南默默注视着那个孤独的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一如过去的许多年。
进屋的时候脱了外套挂在玄关,此刻陈斯新只穿了件高领的毛衣。
打火机被他放在外套口袋里,陈斯新手指间夹着一根烟,点了个寂寞。
把烟塞回烟盒,他站在风雪的边际发呆,
一楼的开放阳台,往常是肖纪用来放杂物种花草的地方。正值冬季,那些花盆都光秃秃的,覆着或薄或厚的雪。
陈斯新忽然想起学生年代的一个冬天,那年他沉迷于代码编程。恨不得在书籍和电脑中扎下根来,并为此乐此不疲。
她的前女友温娇,从小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却为了他的健康成日的研究菜谱,学习营养搭配为他做羹汤。
那一年冬天,温娇拿到了营养师资格。而他,在次年的春天也成功拿到了计算机证书。
可令人无奈的是,他的视力因为长期对着电子设备变得相当糟糕。
温娇担心他,每天想尽各种理由将他带到户外,放松视力。
开始还好,时间久了他漫步在看了两年的校园中感到十分无聊。
“每天上课经过这里好几回,有什么好看的?”
许是自己也清楚光秃秃的校园中没什么景致,温娇苦恼地嘟着嘴想了半天,最后捂着脸跟他撒娇道:“我呀!我不好看吗?”
拿出手机,找到温娇的名字。
他凝视着那个熟悉的头像,许久,终于点开了这几年一直不敢点开的她的动态。
正如他所想,温娇依然喜欢在社交网络上分享她的衣食住行。
从无意间吃到的一餐美味的甜点,到雨后不经意看到的一抹彩虹。这个女孩儿总是生机勃勃富有活力。
往下滑,是一张合照。十几个人中有一半都是他熟悉的面孔,是他昔日的熟人甚至朋友。
站在最中间的温娇,笑容灿烂如记忆中美好。
而她的肩上,搭着另一个男人的手。
“她已经有了新的男朋友,允东家的独子。斯新,她不在你身边依然过得很好。而且据说他们已经见过彼此的家长,就快订婚了。不论你对当初的事情有多遗憾,该放下了。”
上次年庆的时候,盛景跟他说了一大堆,无非就是怕他独自在一段逝去的感情中执着。
陈斯新试图释然于陈年旧事,他在那张合照底下留了分手后的第一个留言。
“照片拍得不错。”
留言过后,陈斯新慌乱地退出界面,捏着手机背过手去。他不知道自己慌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是否还期待什么。
良久,手机突然有响声。
陈斯新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眸中的光大盛。他赶紧把背到身后的手机拿到身前,在看清楚来电显示之后,眼中的光一点一点灭下去。
“喂?”
“妈。”
“对,我在月城。”
声音平平淡淡的,从无波无澜趋于死寂。
“我很好。”
“嗯。”
“你怎么知道?”
“她就待了半天,而且已经走了。”
“妈,你都跟我爸离婚了你管这些干什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平时基本见不到她。再说,她是跟斯南来的。”
“妈,你能不能讲讲道理。你才是我亲妈。”
陈斯新从短暂的情绪激动逐渐变得无可奈何,他听着电话那边撕心裂肺地哭诉,只觉得看不到未来的光亮。
他开始思考夫妻关系这个问题。
两个人相互吸引,往往才能走到一起。可共同面对柴米油盐,看到对方生活中真实的一面时,感到对方和恋爱时印象不同,又是多么正常的一件事。
倾慕一个人,往往会收敛己身,会下意识地想办法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和缺点藏起来,不让喜欢的那个人看到,亦是人之常情。然而在漫长的时间中,即便人的思想和行为模式没有发生根本性的变化,也未必事事能让另一半觉得心意被完全满足。
如果认为自己认清了另一半,无法继续忍受,如若没有深仇大恨,何不好聚好散。放过别人,也放过自己。
电话那边的哭声聒噪刺耳,陈斯新苦笑。他爸倒是早早从失败的婚姻走了出来,找了何粒,为此他从小还经常为他母亲鸣不平。
可十多年过去了,显然,他的母亲还沉浸在上一段婚姻中。宁可埋没自己的青春与才华,也不愿放下芥蒂重新开始。反观在他爸和何粒那里,互相照顾互相体贴反而更像一家人该有的样子。
陈斯新忽然觉得人生本就带有莫名的讽刺意味。
他可以叫人朝气蓬勃意气风发,也可以让人溺于水底无法喘息。
可以让人在困境中重塑希望,也可以让一个原本恬静的人喋喋不休湎于旧事。
林瑜边哭,边一遍遍絮叨自打离婚后跟陈斯新絮叨过的无数遍的旧事。
最后自己实在哭累了,困了,才嚎着嗓子说了句“我就不该在你们爷俩身上付出那么多,都是白眼狼!”
电话被单方面的挂断,陈斯新的眼眶居然有点热。
他以后,绝对绝对不要成为他妈妈现在这个样子。
绝对不要。
陈斯新不愿在阳台上继续保持这种沉重的心情,他握了握拳,又松开,打算上楼洗洗睡觉。
转过身,陈斯南拿着他的大衣外套,站在门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这谁家的小伙儿啊?这么有眼力见儿?”陈斯新居然还有心情调侃陈斯南。
陈斯南瞧着陈斯新脸上那个一见到他立即绽开的笑容,心中五味杂陈。这些年,无论他这个哥哥对家里有多少不满,但是在他面前,总是笑着的,充满善意的。
所以,面对这个司空见惯的笑容,所有人当然也包括他在内,总是忽视了这其实是一个从小就跟亲生母亲分开了的人。
“哥。”
“嗯?”
“就算你只有一个母亲,可我也是你的亲弟弟。”
陈斯新很想笑话陈斯南关于这个句子的转折用法,但是他清楚陈斯南话里的意思。
他知道他这个语言多少有些匮乏的弟弟,能说出这句话就很不容易。
可能在那里酝酿了有一会儿,但说出来的时候仍旧有些紧张。
陈斯新拍了拍陈斯南的后背:“走吧,睡觉去。”
“嗯。”陈斯南脸上浮现纯良的笑。
何粒本来打算借陈斯南在陈斯新心目中的位置,把陈斯新劝回星城。或者,至少能回家过个元旦。
岂料月城一行后,何粒似乎放弃了这个想法,而且把陈斯南也叫了回去。
元旦前一天,仅是问问陈斯新确定不回星城就轻易地不再纠缠。就连他那个严肃的不像样子的亲爹也没特地打电话来数落他,非常反常。
他怀着疑问,跟肖纪过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元旦,倒也十分自在。
三天假期,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两天。
最后那一天,陈斯新想起来上次跟辛亚出去吃烧烤,辛亚说有个购物广场即将开业。
换下常服,陈斯新挑了件比较薄的大衣外套,先去问了肖纪。
“我陪你?逛街?”正在给花修剪枝叶的肖纪乐得牙花子都恨不得露出来,“我就说,让你收收你那个臭脾气。不然也不会像这样,想逛街还得找我这个老头子。不去不去!自己玩儿去!”
“不去就不去呗。”陈斯新讪讪地,走出肖家大门。
他平日不怎么逛街,逛也是陪人瞎晃。若是他自己想买东西,总是先去自己熟悉的那几家店,买不到想要的再随便看看。
新装修的购物广场富丽堂皇,干净的瓷砖光可鉴人。陈斯新在一楼简单转了一圈,价格确实微高。
寻思再上楼上看一遍,没有喜欢的就回家。
“小亚阿姨!西西穿这个好看吗?”
陈斯新因声驻足。
透过层层货架,他很快找到了熟悉的身影。
陈斯新浅浅一笑,倒是走哪儿都能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