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胜］短篇&中篇合集》第七響

2、送葬花之庭

　　(BEBEBE)

　　初夏的阳光扎痛了绿谷的眼帘，他反射地抬手，挡了挡落在脸上的白黄色光束。绿谷身上一前一后地挂了两个比他还重的大背包，爆豪的背影就在前方不远，纤瘦但结实的背肌优雅地伸展了一下，右手手中拈着一根不知从哪搞来的芦苇草，有节拍地一左一右地，随着藏在两旁林间的蝉鸣挥动起来。

　　小胜的心情好像很不错。绿谷托了托向下滑的背包，眼见爆豪的身影快要消失在拐弯的小径，才急急提起步伐追赶过去。

　　爆豪似乎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不耐烦地咂了下嘴，却没有为走得汗流浃背的人停下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地已经不知走了多久，就在绿谷觉得自己快要走不动时，他终于看到一大片开满白兰花的树林下，找到一幢小小的屋子。

　　那大概就是疗养所的小屋。绿谷想，他和小胜是来疗伤的。

　　爆豪大步走向小屋的木门，粗暴地把它踹开，可怜的大门发出好大的声音，然后摇摇欲坠的晃了晃。绿谷看着他大步走进玄关，自己也跨进屋内，顺手轻轻带上了大门。

　　爆豪收到事务所的线报再赶往现场，敌人已经把那座高级写字楼佔据，操纵钢铁的个性把入口封得死死，大楼里至少有过百人被困住成了人质，敌人似乎把他们藏到大楼的最顶层，自己就守着下方。

　　和爆豪一样被召集起来的还有其他英雄，爆豪不认识这些人，他一向讨厌和同行打交道，除了雄英时的那些人，还有在英雄榜排上前十的人外，他全都不认识，所以当那些陌生的人走过来跟他打招呼时，爆豪也只会摆出一副要杀人的脸让他们滚远一点。

　　无意义的作战讨论展开了二十分钟，最后决定先由爆豪来炸开钢筋，一部分英雄冲进去，另一队人就趁机由外面侵入顶楼救人。

　　敌人的数目、个性不明，他们甚至没有向外界提出交换人质的条件，只是丧心病狂地放出一段犯罪宣言后，就锁起了大楼。

　　没有确实的情报，也没有可以用来谈判的筹码。爆豪已经可以预想到这次任务会演变成怎样的惨况，他吐出一口气，站在被融掉的钢铁煳成一团的自动门前，火花在双掌闪烁起来。

　　绿谷洗了个澡，精神抖擞地一边擦着乱糟糟的绿髮，一边打量着未来几天的住所。他第一眼看到屋子内部的装潢时，确实吓了一跳，这屋子的设计简直和他们的家一模一样，就连放在茶几上的杂誌也没有变，但他很快又释然了，事务所的人一向能干，为了让他和爆豪安心养伤，当然会准备好最能让他们安心的地方，给他们好好休息。

　　绿谷在屋子里没找着爆豪，他随意地在饭厅和厨房转了一圈，就拉开客厅的落地玻璃门，走进疗养屋的小庭园。

　　青翠的小草坪上开满了说不出名字的小白花，白兰清幽的香气一阵阵随着夏日的微风拂过，爆豪就躺在草地上。绿谷悄悄地走过去，坐到爆豪身边，爆豪睁了睁眼帘，赤红的眼珠子熘了熘，目光落在绿谷身上，眼神一如既往的凶狠，彷彿在责骂绿谷打扰到他。

　　这真是个不错的地方。绿谷微微一笑，好好休息，然后快点把伤养好，得快点回去工作，我们可是英雄，长时间脱离工作岗位会令大众不安，对不对，小胜？

　　爆豪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家里冰箱中的高级黑毛猪排。
　　被佔领的大楼内部被熊熊大火吞噬，谁也没想到己方的阵营会有敌人溷了进来，本来应该被胁持在顶楼的人质早就被杀害了，其他赶来救人的英雄也是生死未卜。对方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把英雄爆杀王引进大楼内部深处关起来。

　　逃生出口，大门，窗子，全都被钢材埋死了，不论爆豪炸开多少次，新的钢铁都会像有生命似的重新长出来，把所有能逃脱的出口封死。爆豪双臂被爆破的反作用力震得没了知觉，高热和缺氧让他疲惫地倒坐在瓦砾上。

　　那个混进来的敌人完成了诱导的工作，把爆豪和自己锁到密室后，露出狞笑引爆了挷在身上的炸药。爆豪记得他正是一开始在外面试着和他打招呼的那个人，而现在，那人的残肢正躺在爆豪脸前，爆豪火大地把它一脚踹开。

　　他无力地倒在地上，带有硝酸甘油的汗水滑下被烧红了的皮肤，高温点燃了汗水，闪烁的火花下，爆豪听到身上每寸肌肤都发出油锅烧起时的咝咝声。

　　早知道就买普通的便宜猪排算了。

　　绿谷看着在厨房准备晚饭的爆豪，老实说，他肚子不饿，明明过了一整天，但他就是不饿，不过如果是小胜弄的猪排饭，他不介意多吃一点。

　　爆豪动作粗暴地挥动刀子，把黑毛猪排漂亮地切成等份，再熟练地沾上白色的粉浆。酱油的香气扑鼻而来，绿谷满足地深深吸了口气。

　　如果他和小胜退休后，大概也会是过着这样子的生活吧。休闲地晒晒太阳，看看小胜做家事，然后因为无所事事而被小胜暴揍一顿。

　　绿谷还沉醉在自己的幻想中，一碗热腾腾的猪排饭被重重到他脸前，爆豪扯下索在腰间的围裙，竖着一条腿坐在绿谷对面，一副「敢吃剩就要你好看」的样子。

　　绿谷忍不住把刚才的妄想和爆豪分享，丝毫不感意外地换来一句噁心。

　　不知为什麽，绿谷总觉得爆豪骂咧咧的样子比平日多了一份不相衬的阴霾。绿谷咬下一小口猪排，就连味觉百痴的他也能分辨出那是和平日不太一样的高级食材。细细咀嚼着的绿谷，没由来地感到心脏传来一阵异样的痛楚。

　　爆豪痛恨自己在看到那抹熟悉的绿色时，居然有种「得救了」的错觉。他归究于自己被火场的高温弄得有点神志不清。

　　那双佈满伤疤的手以不能再轻的力度抚过爆豪的脸，斗大的泪珠滴落在爆豪烫热的皮肤上，冰冷得刺骨。被折腾得只剩下半条人命的爆豪看不清，也听不到绿谷，他张嘴想让绿谷滚开，但乾涸的喉咙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躲在外头操控钢铁的敌人已经被打倒，那些烦人的钢铁不能再困着他们。爆豪感觉到绿谷抱起了自己，越过火场向着大楼唯一的出口奔去。室外的阳光从那个大洞透进来，让人感到一阵阵眩目。

　　我们回家吧，小胜。

　　爆豪在一片崩塌声中，听到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窗外下起倾盆大雨。

　　绿谷抱着裸身的爆豪，嘴唇不安分地亲吻着爆豪的身体。他本来没打算做这种事，毕竟他们是来疗伤，必须要静养，但绿谷推开睡房的门，看到爆豪赤裸着躺在柔软的床上，那副乍看瘦削但实际充满力量的身体在雷雨交加的闪光下，彷似有一层银色的光晕复在上面，他有点按捺不住地走近那张大床，本来假寐中的爆豪听到声音，一对上扬的凤眼慢慢张睁开，不屑地敝了他一眼，嘴角嘲弄似地扬起，绿谷回过神来时，一对手已经不受控地黏到爆豪身上。

　　绿谷一边怪责自己对爆豪越来越没有抗力，一边啜着爆豪的肌肤，在上边留下一个又一个的红印子。爆豪象徵式地送了个爆破到绿谷头上，绿谷晃了晃晕眩的脑瓜，几根焦了的绿髮蠢蠢地拗起来，被爆豪嘲笑了一番，绿谷咕哝地抱怨爆豪的过份，又继续埋首在他的颈窝间。

　　爆豪和自己一样，身上总挂着大大小小的伤，当英雄的都是这副惨样，绿谷细数着爆豪身上的伤痕，用自己的唇舌勾画出每道伤疤的轮廓。他敢肯定自己比爆豪本人更清楚知道每道疤痕的来历和样子。

　　噁心。爆豪毫不留情地骂道。绿谷也毫不在意地继续他小小的兴趣。他一边吻遍了爆豪的身体，一边回忆着每道疤痕的故事。这麽说来，他们这次是伤着哪儿才被送来休养呢？

　　绿谷不解地停下动作，想不起自己是受了多严重的伤才被送去疗伤。身下的爆豪不耐烦地踹了他一下，绿谷下意识就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爆豪脸上浮现出愕然，他推开了压在身上的绿谷，坐在床上和他面对面。藉着划过窗外的闪电，绿谷看到他不认识的伤痕划过爆豪胸口，血红的记忆像潮水般涌至。

　　爆豪淡然地望着抱着头颤抖的绿谷一会，然后伸手戳了戳他。

　　废久就是废久，知道吗？最后还是我嬴了。

　　爆豪无言地看着压在身上的绿谷，本来模煳不清的视野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发烫的血液一坨一坨地掉落到他身上，爆豪只感到刺骨的冷。那根贯穿了英雄人偶心脏的钢筋把他们一起钉到地上。

　　他听到绿谷轻飘飘的声音。

　　我……有保护好小胜吗？

　　百痴书呆子。爆豪骂着，腥甜的鲜血从嘴角渗出，但他知道绿谷已经看不到自己这副难看的样子。源自胸腔的剧痛迟缓地传到大脑，爆豪呼吸一窒，咳出一大口鲜血，红莲似的火炎在他们身边发出轻柔的啪嗒声，像是安眠曲般。

　　最后还是我撑得久一点，所以算我嬴了。爆豪的意识渐渐远去，他用上最后一点力气，抬手抚上那张从小看到大，长了对称雀斑的脸。

　　真是张讨厌的脸。爆豪勾起嘴角，手无力滑下，早知道就不买那包贵价的黑毛猪猪排。

　　白色的小花开遍了墓园，白色的花瓣如漫天飞絮般随着微风飞散，一阵阵幽雅的白兰花香吹过，一直飘向那送葬花之庭。

　　(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