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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透明心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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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HEHE)
病院的消毒药水味还是那样的刺鼻。
绿谷侧身避过迎面走来的娇小护士,加快脚步追上了爆豪的主诊医生。那位年轻的医生翻了翻手上的文件夹,托了托滑到鼻尖上的方框眼镜,他突然停在一间病房门前,回过头看了绿谷一眼,示意他进去。
绿谷犹豫了一下,才悻悻地抬手按下门把。
爆豪坐在病房唯一的病床上,很安静。绿谷惯性地站在离他半米的距离不动,後面的年轻医生带上了门,对两人的距离感感到疑惑,但出於专业,他什麽也没说,而是循例站到病床的旁边。
「这种病例只有二百宗左右,暂时还没有找到成因和根治的方法。」医生淡然地说:「有些人会好转,有些人我想现在最需要的,还是紧密的观察和」
「等一下。」绿谷打断了医生的话:「我没有搞清楚,小胜他是病了吗?我听说是受到敌人的个性影响。」
医生合上了文件夹,目光在绿谷和爆豪身上来回穿梭,最後停住望进爆豪酒红的瞳孔里:「爆豪先生,身为你的医生,我强烈建议你向能信任的人说出实话,你的病太罕见,我们还不知道要耗上多少时间来治疗,治疗过程会发生什麽事也不能预测,你需要一个和你亲近的人来一起分担。」
爆豪别开目光,冷淡地哼了声,绿谷一脸凝重地瞪着他看,爆豪恼火地瞟了他一眼,意外地,这家伙不像以往一样退开回避他,反而向前走了一大步。
爆豪咬牙,突然掀起自己的上衣。
心脏的位置开了个洞,绿谷透过爆豪的胸膛看到後面的窗子,整个画面就像那些劣质电影里的特效一样。
爆豪看够了绿谷的傻样,他放开手让衣服滑下,气呼呼地靠回床头的靠枕。
「透明心脏症候群。」年轻医生试着用普通人也能听明白的说法解释到:「一般在医学界被认为是由心理疾病影响到生理的病徵,十年前发现首例,目前知道的治疗方法也只是用药品减慢患者的新陈代谢来舒缓病情。」
「他的心脏不见了」绿谷喃喃地说道:「心脏小胜的心脏」
医生安慰地拍了拍绿谷的肩膀,说:「不是不见了,只是你看不到。」
绿谷茫然地望向医生,年轻医生托了托眼镜,说:「暂时是透明化,病情会继续,透明的地方会逐渐扩大,最後患者会消失不见,但消失掉的人到哪儿去,是不是还活着,医学界还没有定案。」
医生又乾笑了两声,打趣地说道:「到时候可连死亡证都开不了。」
绿谷笑不出来,爆豪一脸淡然地闭目养神,对医生的话和绿谷的反应也不感兴趣。
年轻医生有些尴尬地抓抓鼻子,交代说:「准时吃药,每天纪录病人的身体状况,一有什麽突发状况要马上来医院。至於英雄的工作还是先暂停一下吧。」
「还有多久?」
「抱歉?」
「小胜还有多少时间?」绿谷声音不稳地问道。爆豪微微睁开了眼偷偷瞄了瞄绿谷,又随即闭上了眼帘。
医生看着绿谷苍白的脸,叹了口气:「病人现在的情况,看样子已经发病了一段时间,居然忍到现在才来看病至於剩下的日子,老实说,我也说不准,过往的病例中,有些人拖上好几年,有些人突然恶化,不出三天就消失掉,也有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当然也有康复的人。所以,请不要绝望,我们总会找到方法的。」
回到家,爆豪头也不回地走进自己的房间锁上了门,绿谷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心里说不出的沉重。二年前刚出道,两人的母亲不放心他们一个到外地工作,於是让他俩住在一起好照应。
爆豪百般不愿地搬进来和绿谷住在一起,大家生活基本上也是河水不犯井水,各有各的生活,甚至会好几天也见不上一脸,有时候绿谷都忘了家里还有个同居的人在。
绿谷揪住了前襟的衣服,小胜是什麽时候开始病倒了?他为什麽会一点也察觉不到?这麽说来,上一次和小胜说话是什麽时候?昨天出门有好好说再见吗?睡觉前有道晚安吗?
明明住在一起,总觉得他们比陌路人还要生疏。
晚上,绿谷少有地做了饭,他叫上了爆豪,爆豪没说什麽,乖乖坐到餐桌前。他看到桌上都是他喜欢的饭菜,脸上流露出厌恶的神情。
「喂,废久,你这算什麽意思?」
绿谷听到爆豪恶巴巴的语气,习惯地缩了缩肩,他吸了口气才说道:「没什麽意思,是我想吃才做的。」
爆豪额角青筋暴起,说:「你敢把我当病人看」
「你就是病人!」绿谷少有地反驳道:「小胜,你生病了,说不定会死,我不想我不要这样!」
爆豪望着那对冒出泪珠的绿色眼睛,啧了啧嘴:「谁会死掉?废久你这家伙少给我来这套,这种病,我明天就治好给你看!」
绿谷笑了笑,他知道爆豪的性子,自尊心强丶不服输,这样子的爆豪不可能在自己脸前示弱,也不会这麽简单就败给疾病。作为他的同居人,作为以第一英雄为目标的人,绿谷也必须笑着陪着他,相信他。
但明天就治好什麽的,还是不可能吧。
「快点吃吧,小胜,我花了很多心思才做到的。」
爆豪嗤笑了声,不知是笑他做点小菜也得花这麽多功夫,还是其他的,绿谷抬起头望向他,不经意和爆豪的眼睛对上,两人立刻下意识地低下头专注地吃起饭来。
原来小胜的眼睛在灯光下会变成橘红色。绿谷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想道。
之後绿谷上网查了很多资料,但都好像没什麽用。小胜的病全球也只有二百一十三宗,加上小胜就是二百一十四,大部分人到最後也消失了,痊愈的案例也只有七起。
绿谷越是看下去,越觉得痛苦,一大堆医学用词已经把他糊涂得头昏脑胀,网上讨论区的留言也让他难受得要死。一想到而後的未知数,绿谷就觉得自己的心脏被千根铁针扎着一样。
这时,搁在手边的手电响起,那是绿谷预设的闹钟。他随手把它按停,从书桌前站起来,走出自己的房间。
爆豪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手机,他看到从房间走出来的绿谷就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顺便瞪圆了眼震住走近的人。
「小胜,药。」绿谷站在离爆豪半米的位置,小声地提醒到。
爆豪别过脸不理他,绿谷叹了口气,走向和客厅相连的厨房,倒了杯水,把玻璃杯放在爆豪面前的小茶几上,爆豪坐直了身子,看着绿谷从客厅的柜子取出大大小小的药丸,督促着爆豪服下。
「明天我要到北海道一趟。」绿谷一边捡起被爆豪踹到地毯上的抱枕,一边漫不经心地罗唆着:「过两天就回来,小胜你记得每天准时吃药,还要纪录下身体透明化的地方,我会打电话回来,你要接电话,别挂掉。」
爆豪反了反眼睛:「比老太婆还要罗唆。」
绿谷不满地鼓起腮,坐在沙发的另一端,抱着那个印有欧尔麦特头像的抱枕说道:「我可是在担心你。」
爆豪不领情地骂道:「少给我来这套,我不用你来担心。」
敌人比想像中难缠,那家伙小时候可能是躲猫猫的冠军。绿谷远远监督着小坏蛋被押上运送车,才松了口气,他已经离家快一星期。
回住宿的酒店换下战斗服,绿谷匆匆赶到附近商场的着名曲奇店,店里的售货员给他介绍了一大堆东西,绿谷应付不了售货小姐的笑容,随手挑了盒看起来很高级的曲奇,那个红色罐子上印了好大一只布偶熊,应该是女孩子会喜欢的那种。
绿谷笑盈盈地准备付钱时,无意中看到被冷落在店铺一角的曲奇。
「那是我们的新产品。」售货小姐见绿谷好像对那些滞销的点心感兴趣,马上尽责地介绍道:「辣味曲奇,专为热情又喜欢刺激的妳。」
绿谷勾起嘴角笑了笑,售货小姐耸了耸肩,又说:「其实味道还好,但就是不怎麽卖得出。」
「那,麻烦给我一盒。」
绿谷和丽日约好在咖啡店见面,开朗的女英雄因为工作迟到了一点,可爱的脸上写满抱歉。
「没关系,我也是刚到。」绿谷客气地给她点了杯咖啡,送上了小小的手信:「好久不见了,丽日。」
「噢,你太客气了,小久。」丽日淡淡一笑说:「收到你电邮时我还真吓了一跳,毕业之後都没有联络了,同学会也一直没有出席。」
绿谷尴尬地拿起桌子上的冷饮啜了口,咬住饮管说:「对不起。」
丽日笑嘻嘻地摆摆手,说:「没事,我只是随口说说。比起这个,你在电邮里说的是什麽事?」
绿谷垂下头,悄声说:「丽日,妳以前有接触过患上透明心脏的敌人吧,我在网上看到的。」
丽日意外地眨了眨眼睛,说:「是有过这样的事,为什麽突然提起哎,难道小久你!」
「不,不是我,是我的朋友。」
「是爆豪吗?」
「欵!?」绿谷意外地抬起头望向丽日。
女英雄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小久现在和爆豪一起住嘛不,我想能让小久这麽上心的,除了欧尔麦特,就只有爆豪吧,以前就是这样子,毕竟是恋人嘛。」
「恋恋人?」绿谷有些震惊地连忙摇摇头:「不是这样的!我和小胜只是朋友丶室友,妳误会了。」
这时,丽日的咖啡来了,她向侍应道谢後,看了看面前的杯子,食指沿着杯缘画了一圈,然後她轻轻地说:「也对呢,我猜也是这样。当初听说你们住在一起,我还以为说起来,爆豪是喜欢小久的吧。」
「小胜?喜欢我?」
丽日勾起嘴角笑了笑:「爆豪从以前开始就一直很在意着你。」
绿谷身体有些僵硬,他喃喃地说:「这不可能啊,他最讨厌我了,大家也知道的。」
丽日耸了耸肩,说:「对,大家嗯,至少女子组都知道爆豪常常会偷看小久。」
绿谷哑口无言地看着丽日笑咪咪的脸,一对粗糙的大手在桌子底下不安地握在一起。他摇摇头,说:「偷看?我都不知道小胜会偷看我吗?」
「因为小久从来不在乎英雄以外的东西喔。」丽日笑了,有些苦涩地说:「小久总是一心一意向着自己的目标,虽然说这也是你的优点,但有时候,你会忽略很多东西。」
绿谷张口反驳道:「我也有好好看着大家啊,生日之类的我都记住了。」
「我不是说这些啦。」丽日失笑,她推开了面前的咖啡,道:「好像这个,你不知道我从不喝咖啡吧。」
绿谷看上去很意外。丽日又叹了口气,说:「念书的时候也会一起吃饭,我一直没点过咖啡,都是点乌龙茶,不记得了吗?」
绿谷飞快地搜索了一下记忆,好像真的有这麽一回事,他望了望自己点的咖啡,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脸颊有点红。
丽日摇了摇头,道:「小久就是这样子。只有对待自己喜欢的事才会特别上心。」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丽日才悠悠地说道:「关於爆豪的病,我可能帮不上忙。因为之前的工作有调查过一点,但大概和小久查到的差不多,说到底,这病的根本是心理的毛病吧,我想如果要治好,就必须解决爆豪的心结才行?你知道爆豪有什麽事在烦心吗?」
绿谷摇摇头:「小胜都不太会和我说话,如果那天不是医生坚持让他联络,我大概到现在也不知道他有这种病。」
丽日见绿谷神情黯淡地托住脑袋,她担忧地伸出手,拍了拍绿谷的肩膀,道:「别这麽担心,小久,爆豪这麽厉害,不会有事的。」
绿谷捂住脸,声音迷糊地说:「我该怎麽做才能救他?」
「小久。」丽日认真地唤道:「我想你应该回去,爆豪在家等着你的,对吧?」
绿谷点点头,挤出一个笑容,但不到一秒,笑容就垮掉了,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前些日子一直在工作,都忘了和爆豪联络。
「抱歉,丽日,我得走了。妳说得对,我该快点回去,钱我放这儿,再联络吧,下次我不会搞错乌龙茶和咖啡的了。」
丽日微笑着和匆匆离开的绿谷挥挥手,看着慌忙跑出咖啡店的男人,又看看桌上已经凉掉了的咖啡,自言自语道:「他到底是注意到没有?只对自己喜欢的事上心爆豪算是其中之一吧?」
她掏出手机,点开了最近收到的照片,看到上面一对情侣幸福的笑容,记起了当天逮住那女孩的情况。
「没问题的。小久的话,肯定能救回爆豪的。」
绿谷坐上了半夜的飞机赶回他和爆豪的家,他掏出钥匙打开了家门,屋子里面漆黑一片,他摸着墙壁找到了开关,把电灯打开,家里安静得很,一切也打理得整整齐齐,和他出门那天差不多。
除了放在餐桌上的晚餐。
他最後还没来得及通告小胜回来的时间,难道小胜每晚也特意多准备好一份晚餐等他回来吗?
绿谷走过去,打开了保温罩,扑鼻而来的饭香让他全身暖暖的。这麽说来,从以前开始,只要他有说好回家的时间,小胜总会为他留一份晚饭,一直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听过丽日的话後,绿谷总觉得多了一份感动。
他转过身,望向爆豪的房间,门还是闭上的,他忍不住走过去,想说敲个门看看爆豪睡了没,走近时才发现房门只是虚掩着,没有上锁,柔和的灯光从门缝间楼漏了出来。
绿谷吸了口气,一边推开房门,一边说:「小胜?还醒着吧?我回来了,还带了手信。」
睡房里爆豪还醒着,他靠在床上看书,被子盖住了半边身子,一半滑到地上。绿谷看到爆豪锐利的目光,马上停下想要踏出的步伐,怯生生地说道:「我买了手信,你要出来看看吗?」
爆豪瞪了他一眼,语气不善地答道:「不要,滚!」
绿谷苦笑了一下,「嗯」了声,刚想要转身离开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怪异感从心底涌出。他回过头,一脸惶恐地扑向爆豪,在被暴揍前,一下掀起了爆豪的被子。
在爆豪的谩骂声下,绿谷的脸像死灰一样惨白。
他看到被子下的,只有爆豪过於雪白的左腿,右腿的位置只剩下空洞洞的裤管。
绿谷做了个梦,惊醒时哭得像个孩子,他怕会吵到隔壁的爆豪,於是捂住嘴小声地啜泣起来。
爆豪还是注意到,他不耐烦地用还看得见的左腿踹了踹绿谷房间的门,靠着门框一脸淡然地看着坐在床上哭着的绿谷。
「小……小胜?」绿谷抽泣着,小声说:「对不起,我吵醒了你吗?」
爆豪安静地望着他,然後慢慢走过去,站到绿谷面前,伸手用力抓住绿谷睡得乱糟糟的卷发。
「喂,废久,你到底要哭到什麽时候?要死的人又不是你,你哭个屁?」
「别说这种话!」绿谷突然激动地大吼道,他拉下爆豪的手,紧紧握住,他屏住呼吸地嘶声说道:「求求你了,小胜,别说这种话,我受不了。」
爆豪挣开他的手,看着一脸茫然,眼神彷似失去焦点的绿谷,他啧了啧嘴,想起以前听说过,绝症患者身边的人往往比病人本身更早垮掉。
他一屁股挤开绿谷坐到他身旁,绿谷睁着一对微肿的眼睛,很自然地靠向爆豪,他轻轻道:「对不起,小胜。明明你才是最不安最难受的人。」
「老子才不难受。」爆豪不客气地说:「人总得死,而且又不是说没救了。」
绿谷缩了缩身体,爆豪小声地说道:「你这垃圾不是要当最棒的英雄吗?就因为要死个人就真的废了,真不像样。」
「不是死了个人。」绿谷呜咽着说:「不是什麽人,那是小胜。」
爆豪没作声,他惯性地偷偷瞄向绿谷,这家伙像只要被遗弃的小狗一样。
绿谷揉了揉眼睛,看到爆豪的那刻,梦魇已经退去,人也冷静下来。他和爆豪挨着对方,过了一会,突然轻声问道:「小胜,你知道丽日是不喝咖啡的吗?」
爆豪挑了挑眉,冷淡地答道:「大概吧,从没看她喝过。」
「那其他人呢?以前班上的同学,你记得他们喜欢什麽讨厌什麽吗?或者一些细节?」
「……切岛那家伙喜欢咸的卷蛋,讨厌甜的。百痴脸会把便利店所有新出的零食买回来,眼影和透明的说要减肥,午餐会分享一个饭盒。眼镜会在放学後买橘子汁……你问来干吗?」
绿谷摇摇头,爆豪啧了啧嘴,站起来:「跟你这废物胡扯,把我的时间都浪费掉。我去做早饭,半句钟後给我死出来。」
绿谷「嗯」了声,道:「啊,小胜,我想吃」
「家里没有猪排!大清早吃什麽猪排饭?还有,少命令我!废久吃垃圾就行。」
绿谷望着被爆豪狠狠摔上的门呆了一会,才笑了出来,他倒在床上,看着有点泛黄的天花,他扳着手指,细心地回想着自己会在日常注意到又记住了的东西。
战斗情报以外的丶工作以外的丶欧尔麦特和英雄以外的
他知道小胜喜欢日系早餐多於西式的,午饭一般会吃咖哩,有时候会点可乐,有时候是咖啡,睡觉前会喝热牛奶。小胜的衣服都是黑色的,但其实淡色系也和他很相衬。小胜不喜欢冬天,但夏天也不算喜欢。高兴的时候会眯起眼睛,懊恼时会揍人,讨厌某种东西时会选择视而不见
「怎麽嘛?我不是知道很多吗?」绿谷垂下手自言自语道:「英雄以外的,我这不也有好好看着吗?」
这时,他的手电振动起来,发出烦人的嗞嗞声。
绿谷接了电话,年轻医生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太好了,终於有人愿意接我的电话。」
「噢,抱歉,我之前出差了。」绿谷道了歉:「有什麽事吗?」
「对,是关於爆豪先生的,他一直挂断我的电话,噢,我是说,我们给他安排了心理咨询的治疗,但他一次也没有出现,他的治疗师不太高兴。」
「欵?啊,我知道了,医生先生,麻烦把治疗师的地址给我对,我会带他去的,给你添麻烦了好的,谢谢你。」
听诊室里,绿谷有些狼狈地和爆豪并坐在黑色的长型沙发上,他的衣角和发梢都有点烧焦,脸上手上也有些瘀青,爆豪就臭着一张脸,嘴巴咂得像座老爷钟似的。
心理治疗师是位年轻的女性,医院那边可能认为爆豪会对女性宽容一点,但绿谷却觉得他们错得离谱,爆豪现在一对酒红色眼睛左右游离,不时瞄向左边的大门,绿谷可以肯定爆豪不可能在这房间待上十分钟不,可能连五分钟也不行。
女治疗师露出温柔体贴的微笑,绿谷抽了抽嘴角,知道爆豪最讨厌这一套。
「那麽,爆豪先生,我们开始吧。你们也知道这病的成因吧,如果不从心理着手,是无法根治的,但放心,我会帮助你们。不如先从聊天开始,我们来谈谈话互相了解一下?」
绿谷觉得自己的脸因为要保持笑容而变得僵硬,爆豪摆出一副想杀人的脸。
治疗师好像早预料到,她处变不惊地在目光集中在爆豪身上:「或者来说说你的工作,当英雄可不是容易的事,最近的舆论有给你做成压力吗?」
爆豪歪起脑袋,勾起了嘴角:「我才不在乎那些百痴写了些什麽。」
「那人际关系上,我知道你不太和其他英雄合作,是不习惯和人相处吗?」
爆豪冷笑了声不说话,治疗师只好望向绿谷。绿谷紧张地震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瞄向爆豪,结果和爆豪对上了视线,绿谷掌心渗出汗来,不知怎的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些失速。
「绿谷先生?」
「啊?对,对,小胜和我是发小,小时候就认识了,呃幼儿园开始到高中都是同一个班级现在是住在一起,互相照顾」
治疗师安静地听着绿谷的自我介绍,她摊开手,说道:「谢谢你,绿谷先生,这是个好开始。你们家里最近有发生过什麽特别的事吗?比如说,一直饲养的金鱼死了,或者喜欢的花瓶被打碎了之类?」
「没有,我们家没有宠物。」绿谷有些犹豫的说:「花瓶也没有上个月我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碟子,好像是蛮贵的东西,小胜生气了。」
治疗师点点头,追问道:「那只碟子是怎样得来的?有纪念价值吗?」
「不,我想没有,那是从附近的商店买来的。」
绿谷尴尬地解释说那只是一只无关重要的碟子时,爆豪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治疗师体贴地笑了笑,说:「我想我们该休息一下,爆豪先生要到外面走走吗?保持心境平静对病情有帮助。」
爆豪二话不说地站起来,摔门走了。
绿谷红着脸摸了摸鼻子,说:「抱歉,他是这个性子,没恶意的。」
「我知道。」治疗师轻松地说:「档案里有写着。」
绿谷自然地看了看放在治疗师手边的粉红色资料夹。
「恕我冒味,你们两位在交往吗?我指的是恋人那种。」
绿谷瞪大了眼睛,吃惊地摇了摇头,这是近来第二次向类似的问题给出同样的答案:「不,我们没有为什麽?」
这下轮到治疗师感到吃惊,她展开了今天为止最真诚的笑容,抬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绿谷坐着的沙发:「这麽大的一张沙发,你们选择了互相挨近地坐,爆豪先生在刚才不止偷看了你三次,我在问你关於他的事时,你先瞄了他一眼,像在询问他能否回答,更别说你们坐着时,身体会向对方微倾这些肢体语言都在说你们很在意对方。」
绿谷张开嘴,看起来有些呆,过了一会,他才慢慢地说:「前几天也有人跟我说过这话题。我从不知道小胜的心情,他一直是我憧憬的人。」
「仰慕和喜欢是很相近的感情。」治疗师说:「大多数人会把仰慕当成恋爱,但反过来也一样。」
绿谷抿了抿嘴,道:「我最近被人说一直没有细心留意身边的人,只顾着向着自己喜欢的东西,於是我想了一下,其实我有好好看着小胜,我知道很多关於他的事,明明不知道朋友喜欢的饮料,明明没记住熟人的喜好,但小胜的就记得很清楚。」
治疗师没说话,她看着绿谷迷惘的神情,绿谷似乎在自言自语:「我们从小就一起了,我从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了解小胜,事实上我们的关系也没多好,我一直是被欺负的,但只要仔细想想,不知不觉就能说出一大堆关於他的事。」
「那,你对他的感觉,试着形容一下?讨厌?喜欢?目标?」
绿谷闭上眼,然後摇摇头:「我说不上,小胜很重要,我讨厌他但也很在乎他,如果他真的消失掉,永远不能见面,我受不了,我知道我会受不了这件事,不像有朋友过世的那种悲伤和遗憾。」
他抚上自己左边的胸膛:「这里会痛,会不能呼吸,只是想想也觉得难受。」
治疗师微微一笑:「你必须搞清楚自己的心情,爆豪先生的时间有限,他没有一辈子的时间来等你,我也不希望你成为我第三位透明心脏的病人。」
「第三?」
「对,以前也有个傻女孩,得病了就跑去做坏事,结果被抓了,我到狱中探望她的她现在过得很好,下个月好像要结婚了。其实,她只是想让喜欢的人多留意一下自己,可能就是因为一直得不到对方的关注和理解,才会一点一点地在他面前消失吧。」
绿谷走出治疗室,接待大堂找不着爆豪,前台的小姐告诉他爆豪已经回去了。绿谷叹了口气,不知小胜是不是已经回到家。他点开了手机想给爆豪打个电话,却发现了多条未读短讯,都是事务所的前辈发过来的。
绿谷匆匆扫过讯息,他用力掐住了手机,抬起头刚好看到病院外便利店的橱窗,放在上面的杂志封面骇然是他和丽日在咖啡店的照片。
他知道这间报社,之前一直把爆豪写成一个脾气暴躁丶无教养的野蛮人,绿谷有次在采访时忍不住呛了那个记者一声,就和他们结下梁子,反正他们一直想找机会抹黑他。
绿谷看着自己和丽日的照片,满脑子都是爆豪,小胜肯定是看到了这杂志。他木然地转身,从急步走到飞奔,着急的泪水不不知不觉涌上了眼眶,心脏一揪一揪的在痛。
回到家,他像个疯子地大声唤着爆豪的名字,撞开了家里的每扇门。
爆豪在浴室。他脱下了上衣在全身镜前检查自己身体消失掉的地方。
绿谷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掉下来,爆豪回头瞪着他看,绿谷好像疯了傻了似地摇摇晃晃走到爆豪身边。他看不到爆豪左边的身体,但还是抱紧了他,用力得让爆豪透不过气来。
「小胜不不是这样的,不要」
爆豪踹了他一脚,但绿谷纹风不动,他在绿谷怀中一边挣扎,一边骂道:「你这废物给我放手!你的事和我无关,用不着跟我解释!」
绿谷拼命地摇头,哭得更厉害,他喘着气说:「我不想你误会……小胜,不是无关的……对不起,小胜,我一直让你等着,对不起……」
爆豪咬紧了牙关,一个爆破把绿谷炸开,绿谷沮丧地垂着头,爆豪举起透明不见的手,抚上了绿谷的脸颊,尽管看上去像在哭,但语气还是恶巴巴地说:「少在自己脸上贴金,我才没有等你。」
绿谷闭上眼,伸手摸上贴在脸上的手,虽然看不见,但还是很温暖。他吸了吸鼻子,哑着声音说道:「今天早上,我做了恶梦。梦到小时候我们玩躲迷藏的事,我一直找不到小胜,不论怎麽找也找不到。」
爆豪不说话,他静静地看着缘谷,绿谷张开眼帘,直直望进爆豪地眼睛,道:「结果我就醒了,又哭了但我刚刚想起来,每次我找不到小胜,到最後快要哭时,你总会在我身旁的大树後草堆後扑出来吓我一大跳,以前我不知道为什麽,但现在我知道了。」
「那是因爲你一直就在我附近,一直看着我,没有离开过。」
第二天一早,绿谷抱住爆豪醒来,他从床上坐起来,有些迷糊地看着躺在身旁的爆豪,金黄色的晨光洒落在爆豪的身体上,象牙白的身体像希腊男神的石像一样完美无瑕。
绿谷颤抖着的手,轻轻碰上爆豪左边胸膛,心脏的位置,爆豪刚好醒过来,睡眼惺忪地看了看绿谷。
绿谷把快掉出来的眼泪屏回去,他弯下腰,在爆豪回来了的心脏位置,轻轻印下了一个吻。
几天後,爆豪抱胸坐在事务所附近的餐厅里,一脸不悦地望着对面的废久。
绿谷看了看餐牌,视线落在上面一道咖哩拉面上。这时,侍应走过来,绿谷要了个野菌烩饭,听到爆豪点了咖哩拉面时忍不住微微一笑。
「你急着让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陪你吃饭?」爆豪语气不善地质问道。
绿谷有点委屈地缩起了肩膀,说:「吃饭很重要的,小胜。」
爆豪啧啧嘴,别过脸。绿谷有些暧昧地笑了笑,他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是时候,那些小狗比饭田还要准时。
「小胜?」
「干吗!?」
绿谷突然握住了爆豪的手,越过桌子吻了一下爆豪的唇角。爆豪睁大了眼睛,耳边随即响起一连串快门的声音,闪光灯也闪了好几下。
「废久!你!」
「英雄人偶!」坐在隔壁桌子的记者也不避嫌,脖子挂着照相机,一手握笔,一手拿着笔记本,直接冲上前追着问道:「你和英雄爆杀王在交往吗?这是准备要出柜吗?两边的事务所知道了吗?」
绿谷瞥了一脸受惊的爆豪一眼,他握紧了爆豪的一手,愉快地答到:「对,我和小胜是恋人,在交往呢。」
(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