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意不如我意》竹子姑娘

42、第四十二章 香消玉殒

　　白玉阶，朱彩栏。

　　进厅后，慕蝶正在大厅品茶，是福是祸，尚是未知数。

　　一支木兰簪绾乌发，一袭海棠云纹对襟裙裹娇身，秀眉凤眼，琼鼻菱唇，薄施粉黛，难掩丽色。她与向琬琰相比，倒映得向琬琰寡淡了些。

　　须知美人如毒，笑语嫣然间可害人于无形，姣好皮相下是蛇蝎之心，易生嫉妒恼恨。不知道向琬琰是为了什么接近裴青云，但我终究不希望她因此出事，见四下无人，遂问道：“方才那位姑娘可是裴将军心仪之人？”

　　素手紧握雪青滚边云纹袖，凤眸微垂，一点胭脂唇轻咬，虽是西凉千挑万选出来的绝色美人，见惯了世面，却不知人心险恶：“是呀，向姑娘不知道我前些日子被人囚禁，来讨一副墨宝，不好婉拒，我就让她随便挑了。”

　　“你不介意？裴将军是你的夫君，他却另有心上人。”

　　“我曾听师傅赞叹过夫君剑术无双，有幸作嫁予他，我已不求什么旁的。是向姑娘先与他相遇相知，如今向姑娘步步退让，我万不可再为难她。”

　　我摸了摸无名指上的银戒，总感觉事情不单纯，向琬琰若是要嫁，以裴青云的权力本领，早早便能寻得个清白身份风光，她既不愿嫁，又要利用慕蝶的愧疚亲近他们夫妇俩，是什么心态？慕蝶被裴青云亲手献予墨清言，一定与向琬琰脱不了关系。

　　裴青云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除了行军打仗还懂什么，怎会将一个女人亲手转赠别人，不但损了自尊，还折了阳寿。

　　女人有的是带刺玫瑰，有的是淬毒罂栗，若不仔细留个心眼，骨头都会被吞掉呢。向琬琰如此，施暮亦如此。听闻霍玉树从战后，一病不起，施暮搬入养心殿照顾天子，暂由二皇子代理文书，六皇子代理军政，皇后父族遭到打压，翟元大权旁落，不日，便会陷入兵荒马乱的时代。

　　一番详谈，她将心事尽付于我，我虽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却无奈婚期将至，不能再长留于此。好好道别后，我趁着夜色，在桌上放了银子，摩挲转动指上银戒，银戒瞬间散发出微凉紫光。

　　我拉着一脸无措的瑞锦，不知道如何解释，只好说：“听过说书夫子说天庭的故事么？世上真有神、仙、妖、魔、鬼，我乃天庭叛仙，与魔君有婚约在身，如今要回到魔殿了，留你一人在此，我不放心，你愿意跟我走么？”

　　小姑娘挠了挠头，多少是对神怪之事有所听闻，并未大惊小怪，听完我一番解释后，脸上褪去了茫然：“我在这里无亲无故，连姑姑是对我最好的人，如今她也走了。杏姐姐，你带我走吧。”

　　连姑姑多年照顾着她长大，想必她心里是十分依赖的，可惜如今冥界大乱，连姑姑怕亦是凶多吉少，再无来世了，否则我还能再让她们见最后一面。我点了点头，算是应承了。

　　瘦削小手颇有几分骨感，我口中梵唱咒语，摇身消失，须臾，尚未睁眼，一道杀气袭来，我一时毫无防备，想着顶多不过受点小伤，连忙转身拉开瑞锦，以身挡箭。

　　“瑶、瑶光上仙！”

　　“玄玉！”

　　有人比我更快，一个箭步挡在我身前，我睁开眼，望向那步伐不稳、摇摇欲坠的红衣青年，他胸口上中了一支泛着金光的羽箭，伤处不断涌出鲜血。射出这支箭的人，正是许久未见的晏伏。

　　魔殿四周荒凉，唯他手中句芒弓泛着金光，与身边的白衣佳人分外显眼，充满神圣气息。我见过他神色微怒，紧握长剑的模样，说是舞在刀锋上的美也不为过。却未见过他眸中五味交集的模样，不知是遗憾没能一箭杀了我，还是自责伤了自己的好兄弟？

　　众仙见此状况皆不知所措，手中动作慢了许多，倒是魔族为此欢呼，大开杀戒，一时无数仙家殒落。扫视一眼后，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并封、花罗剎、薛风华三人俱不在此，看来是偷袭呢。

　　我撑开厚厚结界，使兵刃一时无法伤害我们，隔绝了外面杂声，亦看不清战况。我扶起花玄玉，不小心牵动了他伤口。

　　漂亮秀气的眉马上皱起来，面色苍白的美男子倒吸一口凉气，我想，姽婳姐姐见了，一定会心疼吧。他既为道义苟且，舍弃仇恨，如今又何必救我，遂冷冷道：“救我作甚，回你的天界疗伤去吧。净碍着老子打架！”

　　若非如此，他在此处拖延下去，徒留一条性命罢了。我说着便要使劲推开他，他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五指骨节分明，皮相已不复当年风流倾世，不知不觉间，花玄玉已消瘦如此。热源自腕上传来，熟悉的感觉使我心下一紧，另一只手一手刀朝他劈去。

　　他稍稍往后退，躲过了这一招，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面色却越发苍白，体温亦渐渐转凉：“听话，小杏子，这样对你更好。玄玉哥哥要去陪你姽婳姐姐了。”

　　“去你丫的！要死，滚远点死，老子不稀罕你那点修为！”

　　离别在即，丹田吸收得越快，我越心急如焚，一边顾着结界，一边试图运用激将法，抬腿去踹他，却没踹倒：“老子跟你没任何关系，你不需要付出什么，懂？乖乖滚回你的天界苟活去吧！老子要你亲眼看着天界灭亡！”

　　“咳、咳咳……玄玉哥哥不在了，你要照顾好自、自己，对了……脾气可别再那么大了，魔族吃人不吐骨头的。晏伏那家伙有苦衷，倘若可以，你、你再等等他。”

　　“闭嘴！老子不认识什么伏不伏的！”

　　他甩了甩左袖，紧握差点掉落在地上的一支玲珑宝砂钗，递给了我，钗身光滑了不少，花玄玉咧嘴笑了笑：“是我配不上她，她走了，我便替她来护你。咳，小杏子，你一直喊她姐、姐姐来着，介不介意也喊我一声姐婿？”

　　心脏骤然像被一只大手不断撕扯，他松开了手，身躯渐渐变得透明，我强忍着满心酸涩，喉间呜咽得说不出话来，彷佛一个字都花费力气：“姐、姐婿……”我知道，我即将失去些什么。

　　我曾失去亲情、爱情，如今，连友情，都留不住了。

　　来不及去触摸那葳蕤萤火，浑身一阵剧痛袭来，几乎要碾碎我筋骨血肉，刺骨寒气顺着经脉在身上游走，我暗道不妙，痛得弯腰在地上打滚起来。

　　瑞锦被吓破了胆子，额上冒出细密冷汗，强装镇定欲扶起我，又被我一把拂开：“杏姐姐，你怎么了？我、我应该、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