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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被强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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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的夜里,晚餐刚刚结束。温暖的壁炉里,噼哩啪啦跳动的火焰。一室温馨。
壁炉边上,一名英俊的年轻男子不知说了些什么,惹得一旁的几名女子掩嘴而笑。
“太好笑了!弗朗西斯,你从那听来的?我再没听过比这更好笑的故事了!你真是太棒了!”拉都伊说道,似乎笑得喘不过气。
太夸张了吧?!康丝坦扎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俩人,一个说什么家里就一个人,没有人气,太孤单,跑来王宫赖着就不走了。真是!就算家人都在领地,家里不是还有一堆侍女护卫之类的么,再不济也可以去朋友家或者女伴家,她们一定很欢迎,实在不行还有阿猫阿狗陪着哪,孤单个头!
另一个的理由更直接:我就是来找他!他在这里,我也要在这里!
拜托——王宫可不是旅馆,想来就来,想住就住,想走就走。不过这里的主人都没意见,她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说起来,这几天陛下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不知在忙些什么,连三餐都很少出席,直接命人端到房里。唔——八成是陷在温柔乡中,享受大好春光,乐不思蜀了吧。
康丝坦扎吸取上次的教训,决定不去深究。
“也没什么,”弗朗西斯温和地答道,“认识的人多了,知道的事自然也就多了。以前,我就常对周围年轻的女士们说,多出门走动走动,多认识些朋友,会增加许多乐趣,老闷在家里多无聊。”
“是啊!是啊!我也这么和我哥说,可他总说我是个小孩子,要乖乖呆在家里。我已经成年,不是小孩了,可他总拦着我!弗朗西斯,你得帮帮我!”
“我相信西奥是位通情达理的好哥哥。”
嗯哼,敷衍!康丝坦扎正打算朝天抛个小小的白眼时,眼角余光瞄到了从进来到现在都很安静的伊莎正用担忧的目光看着她。
怎么了?她有些奇怪。虽然她一直无法说服洛泰尔放弃报仇的念头,但至少他答应对伊莎好一点,不再打她,她该高兴些才对啊?
“我突然想起有些事没做,抱歉,和你们聊天很愉快,但我恐怕得失陪了。” 康丝坦扎插进他二人的对话,笑了笑,站起身,向他们告辞。她经过伊莎跟前时,稍顿了顿,就离开了。
伊莎的房中。两人。
“你怎么了,伊莎?发生什么事了吗?”
伊莎欲言又止,低着头,双手绞着裙子。康丝坦扎看着她,耐心地等着她开口。
最后,她抬起头,一脸郑重地说道:“康妮,你对弗朗西斯是什么样的感觉?你喜欢他吗?”
呃——就为这事?
“普通朋友罢了,没什么特别的。”
“那就好。”伊莎脸色稍稍转好,似乎放下心来,“这些天我打听过,他最会勾年轻姑娘的魂,花言巧语,见一个爱一个,出了名的不负责任,你可千万不能被他骗了。”
“我知道啦。就会瞎操心。对了,我哥最近没再对你动粗了吧?”康丝坦扎关切地问道。
“没有,他对我很好。”伊莎说着说着低下了头。
“那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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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丝坦扎从伊莎的房间回来,梳洗完毕,就着昏黄的烛火,抱着那本大块头的日记啃了起来。正当她看的津津有味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请进。”她直起身,将日记收起。
门开了,埃米尔夫人快步走了进来。
“康丝坦扎小姐,请您马上随我来!”她的语调颇急,不再是平时那种慢悠悠的,似乎遇上了什么大事。
“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吗?”康丝坦扎想先问个清楚。
“随我去就是!到了你就知道!”埃米尔夫人不待她再问,亲自上前掀开被子,唰地一下给她套上外衣,“走吧!”语气不容置疑。
莫名其妙!康丝坦扎不大情愿地跟在埃米尔夫人身后,疾步行于幽暗的长廊中,最后,她们停在一扇门前。
然后,她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卧室,但与此同时,也相当古老:贴墙环绕的大片书柜,木制封面的书籍,镶嵌着蛋黄花纹的深红地毯,雕刻花纹的金属窗门,制作精美的木制家具,还有那个淡金色的床。
而此时,床上蜷成一团的人影吸引了她的注意。
“陛下!”康丝坦扎看清那个人后,一声惊呼。
她忙转头看向埃米尔夫人,却只看到轻轻掩上的门。
怎么回事?她慢慢走向床,靠近那个人。
“陛下?”
她缓缓伸出手去,突然被猛地一把拽过去,仰面摔在床上,眼前一阵发黑。
“露丝!”
我不是!“放开!我……唔——”
然后,剩下的话却被突如其来的吻堵住。
她奋力推开他,满眼的不可置信,慌乱地想要离开。
他却一把将她搂入怀,几近疯狂地吻她。
她脑中一阵嗡鸣,几乎喘不过气。呜呜呻吟两声,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完全不得动弹,只得在他胸前使劲捶了几下。在她被吻得快歇气时,他这才反应过来,渐渐松开她。
她一回过气,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个耳光。
她狠狠瞪他一眼,起身准备离开。
“露丝!露丝你别走!不要离开我!露丝!”声音充满痛苦。
“我说了我不是!” 康丝坦扎转身怒道。接着她一怔,“你怎么了?!”她犹豫了一下,回到床边,有些担忧地看着再次蜷成一团的人,突然反应过来:“是肚子痛得厉害吗?我马上去叫医生!”说完转身往外冲。
裙角被拽住。
“露丝,别走——”床上的人虚弱地说道:“他们来看过,没用。你别走,陪陪我。只要一小会儿就好。”
康丝坦扎拽了拽裙角,拽不动,她站在原地犹豫了好一会,嘴唇上火辣辣的感觉让她直想立刻离开,但最后,她还是坐回了床边,顿了顿,将他的头移到自己腿上,轻轻拍着他的背,拍了一会儿,感到枕在她腿上的人仍有些细细的颤抖。她想了想,问道:“想听故事吗?还是唱歌?”
她记得,他当初卧床不起的那段日子里,露丝每晚在他睡前都会给他讲讲故事唱唱歌,他并不排斥这些。
“讲故事吧,你唱歌太难听。”
“还是唱歌吧。”还没听过呢,就嫌难听,“越难听越有助于转移注意。”这是露丝的理论,拿来对付你正好,谁叫你刚才对我那么粗暴。
他抖了抖,说道:“随你。”
康丝坦扎替他盖好被子,有节奏地轻轻拍打着他,低低地哼唱着:
两舌的花蛇,多刺的蝟,
不要打扰着他的安睡!
蝾螈和蜥蜴,不要行近,
仔细毒害了他的宁静。
夜莺,鼓起你的清弦,
为我们唱一曲催眠:
睡啦,睡啦,睡睡吧!睡啦,睡啦,睡睡吧!
一切害物远走高飏,
不要行近他的身旁;
晚安,睡睡吧!
织网的蜘蛛,不要过来;
长脚的蛛儿快快走开!
黑背的蜣螂,不许走近;
不许莽撞,蜗牛和蚯蚓。
夜莺,鼓起你的清弦,
为我们唱一曲催眠:
睡啦,睡啦,睡睡吧!睡啦,睡啦,睡睡吧!
一切害物远走高飏,
不要行近他的身旁;
晚安,睡睡吧!
…………
* * *
她做了个梦。
在梦里,她站在一条纵横笔直的大街上,路上铺的是十米宽的石板,两旁是狭窄的人行道。街巷的路面也是用同样坚实的石块铺成的,街的两边有着各式各样的酒馆、商店和住宅。
她缓缓走着,看着这一切,背负着重物的牲口在街边赖着不走,冲着主人发出了不满的嘶叫,换来了几下重重的鞭子,大声吆喝的马车夫驾着马车从她的身边呼驰而过,各式小贩熙攘来往,酒馆里飘出了食物的香味,穿着阔绰的商人在那里举杯推盏,香气袭人的贵妇们坐着轿子招摇过市……
她感到很熟悉,她知道拐角处第三家店专卖小孩的零嘴儿,那是她最喜欢去的地方之一。可是,这是哪?不是意大利的建筑,也不是巴伐利亚的风格。
第二天,她在云雀清脆的鸣叫中醒来,努力回忆梦中的场景。她不记得曾去过那个地方,但她又觉得应该去过,大概梦到以前去过的地方了吧。这是不是暗示着,她快要恢复记忆了?
她高兴的同时,又有些紧张。她很想知道自己是谁,毕竟,空白的十几年让她很没有存在感。等想起来后,她就有了真正的身份,就有家可回了。不过她又隐隐害怕。万一,她只是个最底层的农奴呢,或者,她有着黑暗的过去呢?那样她还要回去吗?
不会的!康丝坦扎安慰着自己,我会弹琴跳舞骑马,贵族的礼仪举止我信手拈来,而且我的皮肤保养得很好,至少,我会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吧。
等她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伸个懒腰,准备起床时,她愣住了。
好大的床!这是哪啊?
“您醒了!”埃米尔夫人的声音从厚厚的帷幔后传来。
然后,她想起来,她昨晚本来打算唱完歌就走,结果哼着哼着,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天啊!她可怜的清白啊!她居然在国王的寝室里过了一夜!
事情大条了!
康丝坦扎傻眼了。
在严重的打击之下,康丝坦扎闷闷地吃着午饭。面前摆着她最爱吃的烩海鲜,她也提不起兴趣。她抬了眼,只见所有人,包括路易二世,都在津津有味地进餐,低着眼不看她,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她低了头,眼角余光瞄到周围的人都鬼鬼祟祟的抬眼看她。
一片静默——
我忍!康丝坦扎草草吃完,一声不吭,回房。
有人跟了进来,她扭头,“埃米尔夫人,请问有何指教?”
埃米尔夫人走到她跟前,停下,缓缓说道:“我为昨晚的事感到抱歉,康丝坦扎小姐。但我不得不去找您,请你原谅。”
“是吗?那么我是否能知道你非找我不可的理由?不要告诉我因为我像‘她’,你就让我去当个替代品,去陪他上床!告诉你!我不是露丝!”
“你都知道了?”
康丝坦扎默然。
埃米尔夫人叹了口气,娓娓道来:“我不否认当时是有这样的想法。如果可以,我其实一点都不想让你靠近陛下半步,因为,你实在太像‘她’了。看到你,我就会想起‘她’曾经对陛下造成的无法弥补的伤害,想起陛下这一年来日渐消瘦,被病痛折磨,寝食无味。陛下是我看着长大的,我那时第一次看到他那么痛苦,痛到吐血,痛到昏迷。我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昨天是‘她’的忌日,我实在看不下去他这么折磨自己,痛得打滚也不肯请御医,只好请你来,你的安慰对他的疼痛真的很有效,他很少能一觉到天亮的。昨晚是我的疏忽,是我的错,请你原谅。我知道这使你名誉受损,但只有你能帮他了。我求你,你帮帮他吧!”
“他痛苦?!我看国王陛下是在花丛中玩得不亦乐乎伤了身吧,前几天不还跟玛丽打得火热,你浓我浓。现在你要求我去陪他,那我的名誉怎么办?我以后还怎么嫁人?!”你昨晚有问过我的意愿吗?现在搞成这样你还要我帮忙!
“不是的,那是障眼法。既然你已经看到,我也不怕告诉你,陛下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的病情,特别是他的敌人。至于你的问题,不要担心,陛下会替你找个好人家的,他一直在无私地帮助你们。当初你们走投无路之时,是陛下收留了你们,还给你们优渥的生活。现在他遇到困难,康丝坦扎小姐,你该帮帮他。”
“好,既然你这么说,昨晚的事我可以不计较。”康丝坦扎缓了缓,说道,“我康丝坦扎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但不包括出卖自己。我可以去陪他说说话,但至少要有一人在场,而且你要及时送我回来。以后,我不希望这样的事再发生!”
“不会了。你可以放心,他绝不会伤害你。”
不会伤害?那昨晚那个吻呢?下次还会那么好运,点到即止么?
想到这,康丝坦扎脸上发热,她别过头,送客:“我知道了,我尽量。现在我想休息了。”
“昨晚你唱得歌不错,哪学的?” 康丝坦扎此时坐在一间华丽的卧室里,某人正一边说着话,一边自动自觉地拿她的腿当枕头,她眉头怵了怵,没有推开。
“在意大利的时候学的。”她答道。其实她也不知道。那天想唱歌,那首歌突然浮现在脑海里,她就随口唱了出来。
“歌词很有趣,唱功一般般。今天呢?”
“讲故事。”磨牙,我忍。
然后,康丝坦扎版的一千零一夜正式出炉。
故事不错,至少,那个唯一的听众不曾打断过她。
每当他的呼吸声渐渐平稳时,康丝坦扎便悄然离去,再不曾留宿。
然而,尽管她每次都让人旁听,似乎没起到什么效果,有关她和陛下的谣言满天飞,康丝坦扎荣获“一月小姐”的桂冠。
每当有人拿这话题问她时,她嗤笑一声,不予理会。
反正无聊的人多的是,他们最强项就是嚼舌根,能把没的说成有,把有的说没。
他们应该感谢我!康丝坦扎心想,我为他们的茶余饭后提供了多么好的谈资,给他们百无聊赖的生活增添了多么大的乐趣,替他们寂寞难耐的冬天增加了多么明亮的色彩啊!我真是太伟大了!
就这样,时光流逝,冬去春来;
万物复苏,冬雪消融,草长莺飞;
在一派生机勃勃的繁荣景象中,
新的一年悄悄来临了。
备注:催眠曲出自《仲夏夜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