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日记，又见日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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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竟然想杀我！我不知第几次从噩梦中惊醒，无法入眠，梦中不停重复着他浑身杀气，掐住我的脖子，然后醒来。我一身冷汗，虚弱地颤抖着，无力地看着窗帷，冰冷的泪水划过眼角，无声落下，打湿枕巾。
我偏过头，看着差点杀了我的人，此时正躺在我身边平缓地呼吸，睡得正香。我真想趁他熟睡，拿把刀把他的心剖开，看看是不是黑的，但我不敢，我没那胆子。
我好怕，我不想死！
我多么希望，那天没有突然心血来潮，想去琴室练几首从前喜爱的曲子。我还在傻傻地幻想，要是我成为一个才女，哪怕是冒牌的，会不会不再那么孤单，他们会不会对我好一点。可是，当我推开琴室的大门，无意中撞破了他们俩的好事。其实，我早知道他们两个有猫腻，平时尽量避开他们，没成想，还是被我撞见。然后，那个男人，我的丈夫，一步步向我逼近，蓝色的眼睛冒着冷光，他想杀我！
怎么办？！我的脑中一片空白，僵在原地，浑身发着抖，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走越近。
当他抬起双手，似要掐上我的脖子时，我一个冷颤，猛地清醒过来，忙后退一步，脑子飞速运转，思考着对策。
“彼得！她还是个孩子！”琴盖上衣衫凌乱的阿格尼丝突然叫道。
他缓了缓，但不曾停下。
“你不能杀我！”我强迫自己冷静，直直盯着他说道，“你不要忘了你是为了什么娶我！”
他停住，就那么看着我，似乎在欣赏到手的猎物垂死挣扎。
“不要以为你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我握紧双拳，克制着颤抖，慢慢一点点后退，说道，“就算你能骗过所有人，怀疑的种子也会种下，一旦生根发芽，你将孤立无援，一败涂地，你输不起！而我，绝不会把今天看到的一切告诉别人，因为说出去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反而会招惹死神的降临。你相信我，我会替你们保守秘密！如果我做不到，任由你处置！”
他已将我逼至墙角，双手掐上我的脖子，我退无可退，方寸大乱。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像看着个死物，仿佛刚才他脸上的激情是幻觉。他开口略带沙哑地说道：“我不相信你！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而且,我也不怕你的父亲,小露丝，没他的帮忙我也能活得很好。”
我惊呆了，我以为我逃不过了。我正想高声求救，阿格尼丝开口了。
“给她一次机会吧，彼得。”已整理完毕的阿格尼丝走到他身后，看着我，说道，“让她向上帝发誓，绝不说出去。”
他想了想，说道：“看你表现还不错的份上，我给你一次机会。我不想在阿格尼丝面前杀人，特别是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女孩。我也不想这么快就破坏和你父亲的关系，所以，你最好不要犯傻，逼我动手！我多的是方法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我赶紧千恩万谢、赌咒发誓，只想快些离开这里。他依言放过了我，我还说，我会帮他们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条件是以后他决不会碰我。
成交。
…………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我一直生活得很简朴，从不曾添过一件衣服和首饰，每日去教堂虔诚地祷告，和教士们探讨经义。我觉得，他们中大部分人除了顽固些，对宗教的崇拜狂热些，别的方面还是可以的，我与他们处得还不错，对基督教也有了深一步地认识。
这事不知怎的传到教皇耳中，他还特地来信向奥托二世询问我的情况。说实话，我不大喜欢这时的教会，在我印象中，这个古老的宗教组织使欧洲长时间地陷入黑暗之中，使无数底层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迄今为止，他们已发动了七次十字军东征，引得民怨纷纷。而最糟的是，他们不曾吸取教训，还在准备着第八次。
但是，我不得不想方设法和教皇保持书信往来，有时我还会委婉地提些小建议。虽然大都不被采纳，但这使包括国王奥托二世在内的许多人对我另眼相待，我的丈夫也不再用威胁的眼神看我。我的日子好过了许多，最近做噩梦的次数也少了许多。
他们不知道的是，我想方设法把省下的钱弄到手，偷偷在其它地方买了座小房子。他们更不会知道，我每日向上帝祈祷，求他保佑我能成功离开。我一面积极地接受邀请，参加各式各样的宴会，一面凭着印象，绘出地形图，谋划着逃跑路线。计划还不成熟，我只能等。
阿格尼丝现在一看到我，就会露出复杂的神色，但在那里面，我没有看到一丝愧疚的影子。她隐隐以我的恩人自居，似乎以为是她救了我，我欠着她了。其实真正救了我的是我的身份，我谁也不欠。呵——静下心来想想还真好笑，所以说陷入爱情的女人是无比疯狂的，亏她从小在宫中学习，在这么危险的地方，还满脑子想着如何偷情，也不想想如果那天去琴室的不是我，而是她丈夫，她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我知道彼得想争王位，但他绝不会在那种情形下对他弟弟动手，顶多来点暗的。他勉强还算聪明，知道什么对自己有利，什么不利。
如果我爱我的丈夫，发生这样的事我会很伤心，会去反击。既然我不爱他，那我根本不必郁郁寡欢。毕竟，男人不好色，就像女人不爱美一样不可能。
所以，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
爱情只不过是生命中的一小部分罢了。不管处于什么境遇，女人要学会自己爱自己。
我是绝不会爱上他的。”
…………
十字军东征么？还将会发生第八次？康丝坦扎很震惊。她记得，在意大利时，人们对她说起家族光辉的历史时，曾提到，教会和西欧各国君主以“拯救圣地”为由，对信奉□□教的地区发起共七次进攻，她的曾祖父和祖父曾参与了两次十字军东征，而且她的曾祖父正是死于征途。这些都被当作霍亨斯陶芬家族上几代的荣誉之一，被后代推崇。
但她深切知道其中的血腥与黑暗。十字军攻陷耶路撒冷和君士坦丁堡后，便开始了抢劫与屠杀，而且，曾经组织3万儿童十字军，以悲剧性的结局收场。这些是她偷看禁书后知道的，她相信那些作者呈现在她眼中的是真实，是教会害怕人们看到的真实。
她认为应该停止这样的战争，不该强硬地要求别国改变其信仰，但是当她向身边的人诉说自己的看法时，他们都不以为然，母后还斥责她，说她小孩子心性，尽想些歪理，小心被当成异教徒处罚。现在，她终于找到一个与她观点相似的人了，这让她很高兴。康丝坦扎想，要是露丝还活着，她们一定能成为好朋友的吧。
* * *
在不知不觉中，十二天的圣诞节庆典结束了。在寒冷的严冬中，人们守着温暖的火炉，不再出门。
在节后变得有些冷清的王宫中，她去找伊莎喝下午茶时，却见到伊莎脸庞红肿，那满脸泪水的样子把她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嫂嫂？”她惊讶地问，“谁欺负你了？”
伊莎哭得眼睛肿得核桃似的，哽噎得说不出话来。
“是哥哥，是不是？”她轻轻拍打着伊莎的后背，帮她顺气，说出最可能的答案。
伊莎微微点点头，用手帕擦着脸，康丝坦扎忙去拿了止血化瘀的膏药为其上药。
过后好不容易止住哭泣的伊莎告诉她，洛泰尔要求路易二世出兵助其夺回罗马帝国，为父报仇，路易二世无论如何也不答应。结果两方言语不合，吵了起来。洛泰尔见复仇无望，很是生气，一回来就暴打了她。
真是个窝囊废！居然打自己老婆出气！康丝坦扎愤愤地想，在基督教会影响深远，根深蒂固，并与各国君主平起平坐相互勾结愉快合作的现在，居然想凭一己之力，颠覆一切，真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就算你有充分的理由，丰厚的酬劳，动听的许诺，就算你能说动对方，动用一国之力协助你，跟整个欧洲为敌，也是毫无胜算！时机不到啊，傻瓜！拿个鸡蛋去碰块石头！
康丝坦扎结合这段日子的所学所想，觉得唯一取胜的机会就是教会与各国君主不和，起内讧的时候，狠狠地把这锅混乱的粥搅上一搅，或许还能分得一杯羹。
当她试图和洛泰尔交流沟通，希望打消他急于复仇的想法，暂时忍耐，伺机而动时，见识到了洛泰尔的火爆脾气。
不等康丝坦扎说完她的想法，他就粗暴地打断她，大声地怒斥她被荣华富贵蒙了心，忘了血海深仇，忘了家族的耻辱，不配做父亲的女儿他的妹妹等等，根本听不进她的任何解释和劝告。
简直是不可理喻！康丝坦扎败下阵来，可怜的耳朵被吼得嗡嗡直响。
他爱怎么折腾怎么去，我不管了！反正我又不是他亲妹妹！
洛泰尔又去国王那闹了几次未果，终于消停了。但他经常召集部下秘密商议着些什么，看来还是没有死心。
康丝坦扎曾偷听了几次，发现他们争论不休，讨论不出个像样的方案来，而且提出放弃的人不在少数。看来得不到国王的协助，他们暂时不会轻举妄动，这个结论让她大大松了口气。
这样，她也可以放心地去看“她”了。“她”设计的逃跑路线挺不错的，到时候她可以好好借鉴一下。要是洛泰尔能完全放弃复仇就好了，不过真假公主倒真是一个转移注意的好办法。到时候，他就得先把亲妹妹给找回来，再来追捕她这个“大恶人”，能让他忙上好一阵了。嗯，就这么办，等一切就绪，她就开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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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如流水般，不经意间从指缝中迅速漏走。炎热的夏季结束了，秋狩的季节到了。
这是个好机会！我想，用不着辛苦地想着如何出城，到时候找个机会躲到林子里去就行。当然，有些冒险，万一碰到什么猛兽就完了，但我决定赌一把。在此之前还得把别馆中的个人物品处理干净了，免得被猎犬给找着。我为自己能想得这么周到而小小的得意了一下。
当我的计划正紧锣密鼓地进行时，狩猎的队伍提前归来。他们带回了一个噩耗，我的丈夫，巴伐利亚的大王子，因坐骑受惊，摔下了马。
我看到受伤的他被小心翼翼地抬进来，安放在床上。然后医生来了，为他做了详细地检查，教士来了，为他祷诵经文。他们告诉我，我的丈夫双腿废了，可能一辈子都要在床上度过，而我所能做得只是祈祷，祈祷奇迹的出现。阿格尼丝当场晕了过去。
我看着他颓败的样子突然有点可怜他。他的母亲早早离开了他，他的父亲更偏爱他的异母弟弟，而他的一个弟弟想要他的命，还抢了他心爱的女人，另一个弟弟也不可能帮他。他比我更孤独。我想，在下次机会出现前，我得先想办法帮帮他。
他很暴躁，掀翻了所有能接触到的物品，把所有人都轰出来，开始绝食，就连阿格尼丝，连同他的乳母埃米尔夫人也无法劝他进食。我想给他做个检查，更准确的诊断他的伤势，才能确定治疗方案，他给我的只有三个字“滚出去！”
…………
第三天了，他仍不吃不喝，双眼紧闭，脸色白得像张纸，已经十分虚弱。昨天阿格尼丝一直在他床边哭，直到再次晕过去，今天被她的丈夫锁在了房里。他们似乎打算放弃他了，听说正在筹备后事。我一听这消息就火了，这人离死还远着呢！
我指着他的鼻子，开始有生以来第一次发彪。我说：“你是准备去见你亲爱的妈妈吗？”他睁开眼有气无力地瞪我一眼。
我接着骂他：“她不会见你！你这个没有的废物！一味逃避的懦夫！没脑子的蠢货！你带给她耻辱，你这个失败的垃圾！你弟弟在欢呼庆祝！…………”
怎么难听怎么骂，骂得我口干舌燥，终于看到他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强撑起身体想要扑向我。
我忙退到安全的距离，给他最后一棍：“想杀我？！就凭你？！你看你，连拿东西的力气都没有！想死是吧？在你断气之前我会尽情地羞辱你！你等着！”趁他捡东西想砸我时，我快速退了出去。
秉着打一棒给颗糖的政策，我同特里亚王子周旋后，将他的妻子阿格尼丝给弄来，塞进了我和他的屋子。
终于，他肯吃东西了。呼——慢慢来吧。
按他们对当时情况的形容和我的观察来看，我可以初步判断是脊髓损伤。大难题啊！就算知道具体哪一段受损，在这个严重缺乏药物和设施的地方，根本寸步难行。现在只能希望他的脊柱伤势不严重，在搬运过程中没有移位。那样的话，说不定过个三年五载的还可以恢复。”
“脊髓损伤”？？康丝坦扎脑中画满无数的问号，迫不及待地继续看下去。
“我惊喜地发现他的腿渐渐能动了，偶尔还能抬高一些，只是还站不起来，这是个好现象。不过他现在看到我就像看到仇人似的，我只好假她人之手。我在埃米尔夫人和阿格尼丝面前表演了将狗麻晕再自动醒来，成功地让她们勉强同意照我的治疗方案做。我做了原始纸尿片，并要求她们每天帮他活动下肢，勤翻身，加强营养，还有保持身体清洁等等。然后就只有等了。不感染，不恶化，就有希望。
……
最近他对我不那么排斥了，大概明白过来我是在帮他吧。我告诉他，我遇到过类似的病人，三四年后重新站起来的。他明显不信。我本就不是要他信，至少让他心里存个念想不是？我在他床边加了小床，方便照顾。有时他夜里睡不着，我还会给他唱唱歌，讲讲故事。这种时候他往往闭着眼不说话，我也能感觉出他正在腹诽我“幼稚，唱歌难听”。过分！
……
大半年过去，他仍然无法站立，大家都不报希望了，王后和特里亚王子强装遗憾的脸上泄露着他们的兴奋与得意。这时，我对他说：‘你的对手正在举杯欢庆，而你要让他们看到，他们轻而易举得来的胜利，也将轻而易举地失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彼得！你终将重新用你的双脚与大地拥抱！’
他的眼睛如大海般深邃。
……
阿格尼丝的家人常进宫看望她，她有着疼爱她的父母，高大魁梧的兄长，和英俊潇洒的弟弟，我好羡慕。她的兄长安东尼已获得骑士的称号，英姿飒爽，散发着成熟的魅力。不过，要说最出众的当数弟弟弗朗西斯，他是个金发碧眼的美男子，笑起来魅力四射，挡也挡不住，风采翩翩，辞令优雅，十分受欢迎。有人甚至说，他是天神宙斯的化身。每次看到他，我都会埋怨造物主的不公，为何把他们一家都生得那么美，走到哪都像块磁石，吸引一堆铁块，一堆看他看到呆的铁块。
不过，美好的事物总是很脆弱，又像罂粟花般带着毒。所以，小心，远观即可。
每次我碰到弗朗西斯时，礼节□□谈几句后就分开了，从不曾有过多接触。但彼得生病以后，他来看望阿格尼丝的同时，也会来安慰我，叫我不要太伤心，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还常讲些笑话给我听。说实话，除了表兄安茹和博士，他是第三个对我好的人。我分不清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我知道自己有几两重，知道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对男人能有多大吸引力，我知道他们在拉拢我的父亲和哥哥。我想，他向我示好，大概是想让我为他所用，替他们说话吧。我不停地对自己说，不可以陷进去，他是有目的地接近你的，他不怀好意……
可是，我悲哀地发现，我已经陷下去了。我已经在寂寞的深渊中呆了太久太久了。哪怕明知眼前是根长满毒刺的藤条，我也会义无反顾地抓住它。”
备注：《耶路撒冷史》记载，十字军占领耶路撒冷后，对□□不分男女老幼实行了3天大屠杀。“勇士们”为了掠取黄金，剖开死人的肚皮到肠胃里去找。后来，因死人太多，千脆把死人堆架起来烧成灰烬，再在尸灰里扒寻黄金。十字军攻占君士坦丁堡时，对该城烧杀抢掠一星期，将金银财宝、丝绸衣物和艺术珍品抢劫一空，使这座繁荣富庶的文明古城变成了尸山火海的废墟。为了分赃方便，就把金属雕塑熔铸成块件。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日记，又见日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