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初窥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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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欧初冬的清晨，阴沉沉的天空，气温尚未降至冰点，慕尼黑城外的河面上正酝酿着今年冬天的第一块冰。虽然房子内熊熊燃烧的壁炉源源不断地给人们的身体输入暖流，但仍不可避免地随着渐渐变冷的气候而开始情绪低沉。
又做噩梦了，康丝坦扎端着杯茶，漫不经心地搅着，她的心情就像屋外的天空一般晦暗。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她觉得胸口痛得快裂开了，而且又一次的泪流满面。
此时的她颇为阴郁，胸口还在隐隐作痛，而此时坐在她对面的人让她更加郁闷！明明说了不见她，她却自动出现在茶厅里。
“怎么了。”对面的玛丽捕捉到她的目光，高深莫测地笑道。
“没什么。”低头喝茶，敌不动我不动。
“我很爱陛下，”玛丽以怀念的语气说着，“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正骑在马上，低头看着我。那抹深蓝就如天上的星辰般明亮，从那一刻起我就爱上他了。他抱我上马，来到这里，那之后我就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献给了他。我爱他！”
“是吗？”康丝坦扎淡淡地应道，不置可否，继续低头喝茶。
“你长得很象露丝。”玛丽盯着她半天，突然冒出来一句。一旁的侍女手一颤，差点打翻了碟子，她看了玛丽一眼，匆匆退下。
“露丝是谁？”伊莎问道。
“她是陛下心爱的女人！”，说话的时候玛丽的眼睛亮亮的，似乎对自己知道这件事很得意，“全王宫都被禁止提到她，我也是借着外出游玩的机会打听到的，还看到了她仅存的画像，跟你很象，听说是落水死的，她……”
“够了，玛丽小姐！” 这时埃米尔夫人突然怒气冲冲地快步走进来，不客气地打断她们的谈话。
“你该知道规矩，玛丽小姐，”埃米尔夫人大声说道，“如果你还要继续你那些愚蠢透顶的胡说八道，就请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还有，若我再听到相关的只言片语，以后你都别想再踏进这里半步！”
玛丽从鼻子里哼了声，不以为然“不来就不来，你以为你了不起啊！到时候陛下找不着我，看你怎么交待，难不成你还打算替我陪他？”说罢，她傲慢地起身离开。
之后埃米尔夫人异常严厉地告诫她们俩不许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她看起来被玛丽气得不轻，真难得。
露丝吗？康丝坦扎对这个名字有些好奇，这似乎就是这里许多人对她奇奇怪怪的缘由了，但是所有人对她都三缄其口，成了个禁忌般的存在。她对这个名字隐隐有些印象，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在哪里呢？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匆匆和伊莎告别，以最快的速度冲回了房间。
就是这个！她从一垒书中翻出了一本厚厚的日记来。这是她上次去藏书阁时无意中抽出来的，发现里面用得是和这里完全不同的语言文字，但是她却看得懂，这让她很惊讶。她去问了专为王室研究星辰，预知天命的博士，虽然她不太信这一套，但这不妨碍她向这位全国学识最渊博的人求教。博士说他也不认识，不过看起来像是遥远的东方国家的文字。恰好翻开的那页有“露丝”这个字眼。当时她带回去打算好好研究研究，后来不知怎得就忘了。
现在她带着日记躲进灌木丛，坐在秋千上，就像即将打开潘多拉的盒子般，紧张得手心里直冒汗。
-------------------------------翻开日记的第一页--------------------------------
“……我莫名其妙地来到这里已经几个月了，成了一个只有十四岁的小女孩，曾经遭人绑架，差点死了，不，应该是已经死了。然后他们，我现在的家人，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我的婚礼。有没有搞错，十三岁就嫁人？抗议无效，他们似乎只需要我活着嫁过去就行。这几个月我受到惨无人道的训练，因为我说我什么都忘了，所以一切都得从头开始学。除了学习各种礼节，仪表，谈吐，态度等社会规矩外，还有拉丁文、诗歌、演奏、历史等等，累得我几乎没时间去回忆过去。不过这样也好，回忆只会引起无穷无尽的悲伤。我恐怕回不去了。
我现在的父亲总对我说：“你将嫁给这个国家最显赫的家族。我知道你还小，也很舍不得你，但是你一日不嫁，就多一日不安全。以后你嫁过去要乖乖的听王子殿下的话，不可以惹麻烦，知道了吗？”
我装着似懂非懂的样子点了点头。
这个国家叫巴伐利亚，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国，和我以前那个地方的一个省差不多大。我所身处的查斐斯特家族是这里数一数二的豪门望族，而我即将嫁的人是大王子彼得•维特尔斯巴赫。上次他来的时侯我曾远远地看过他，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冷冰冰的表情，虚假的笑容，让我很不舒服。典型的政治婚姻，居然要我嫁给一个大了十来岁的人！我的天啊！真不知道他们脑子里装的是什么，难不成是豆腐渣麽？
据我所知，现任的国王奥托二世膝下有三个儿子。大王子彼得是前王后所生，二王子特里亚和小王子亨利是现任王后所生。现在我即将嫁入的王宫中正在上演激烈的继承权争夺战，而我就是其中的一个筹码，代表着查斐斯特家族对大王子的支持。相对的，二王子特里亚前段时间娶了哈布斯堡家族的长女阿格尼丝，而她的母亲来自于另一个豪门斯塔布斯家族，所以说娶一个等俩，赚到了。听说这位阿格尼丝从小就被送进宫，按照未来王后的标准进行培养，本来算是大王子彼得的未婚妻，不知怎的，就变成了二王妃。
后来大王子闹到国王那里未果，当然了，吞进去的骨头那还吐得出来呀。然后，英明神武的大王子殿下就急速掉头，跑来寻求我父亲的支持，结盟成功，我就这么给卖了。然后发生绑架，从他们的交谈中可以大概推断出是二王子干的好事。真是个猪脑袋，也不想想如果我一不小心死了，还可以找个替代不是。确然我这个家族人丁单薄，算上七姑八姨的也是还可以的，他总不能全杀了。这么傻还和人争王位，真是的！
既然如此，就该有个很厉害的母亲或者弟弟来弥补他的不足了。看来，白雪公主和恶毒王后的童话故事将在现实中呈现了。
呜——好可怕，我不要呆在这！我不要嫁人！我要回家！！”
* * *
紧闭的窗外，可以看见鹅毛般的雪花,从彤云密布的天空中飘落下来, 雪花簌簌不断往下落,偶尔咯吱一声响,树木的枯枝就被积雪压断了。这是今年冬天第一场大雪。
康丝坦扎在壁炉边烤火，脑子里还在回放着刚看到的内容。日记里提到的大王子，应该就是现任国王路易二世，即彼得•维特尔斯巴赫。看来这就是那位神秘的露丝写的日记了。这位据说与她长相相似的女孩为何要用另一种文字写日记呢，而她为什么能看得懂呢？她以前学过吗？
“……你听到我说话了吗？”伊莎的声音突然传入耳中，她的手正在康丝坦扎的眼前晃着。
“抱歉，我走神了，你刚才说什么了？”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呀？”伊莎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我刚才说，陛下告诉我找到你哥哥的下落了，他现在正在来这里的路上，你们兄妹很快就可以团聚了！”
“真的，那太好了！” 康丝坦扎高兴地说，“不过应该是你们夫妻很快可以团聚了吧，嫂嫂？”
伊莎脸红了，别过头去不应。
康丝坦扎呵呵笑着继续打趣她。
“什么事这么高兴？”熟悉的声音响起，她俩忙站起来行礼。
几名陌生的男女跟在国王身后鱼贯而入，当他们看清康丝坦扎时，只露出些微惊讶的表情，大概来之前已经听说了，并没有太失礼的举动。
路易二世向他们介绍：“这位是洛泰尔夫人，以及康丝坦扎小姐。”转身指着其中一位长相温和的年轻人道：“这位是斯塔布斯家族的族长，西奥伯爵。” 又指着另一位英俊的年轻人说道：“这是哈布斯堡家族的继承人，弗兰西斯。”她们一一行礼，他依次介绍了所有人。
随后伊莎和康丝坦扎领着女士们去了边厅休息，顺便看看晚宴的准备情况。
为了欢迎远道而来的重要客人，晚宴准备的很丰盛。柔和的烛光中，美味诱人的食物流水一般呈上桌。香气四溢的肉桂汤、丁香鹿肉、糖煮小鹧鸪，还有天鹅全烧……主客们正在优雅安静地进餐。安静的让康丝坦扎觉得有些怪异。
“康丝坦扎小姐，请问为什么你吃饭时用叉子？”一个清脆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空气中飘荡的怪异气氛。
说话的是一个和康丝坦扎差不多大的少女，一头黑色卷发，看向她的目光有些不满，似乎看不惯她不同于别人的进餐习惯。
“我觉得用手油腻腻的不舒服，用叉子的话就不会弄脏手了。”康丝坦扎耐心地解释着。
“大家不是都用手吗？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而且大部分家庭，像我家就根本没有备叉子，难道你去别人家里赴宴时准备自带叉子吗？”黑发少女有些好笑地顿了顿，接着说道：“难道没人教过你这是最基本的餐桌礼仪吗？我不信你不知道。你这么做只是想借此吸引别人的注意罢了！你……”她越说越气愤，就好像对方犯了多大的错似的。
“住口拉都伊！不能让你的嘴消停会么！” 坐在一旁的西奥伯爵打断了她的话，转向康丝坦扎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我妹妹她……”
“没关系。”康丝坦扎说道：“是个直爽的人呢，很可爱。”
“说我可爱，你……”拉都伊还欲再说，西奥伯爵瞪了她一眼，方才噤声。
被当成靶子了，真是莫名其妙。
晚宴继续在沉默中进行。
“尊敬的陛下！”上甜点的空隙间，弗兰西斯转向路易二世说道：“请问，您打算什么时候来接鲁道夫回宫？”
路易二世慢慢用藏巾清理着手指，眼中一片暗蓝，不回答弗兰西斯的问题。
弗兰西斯不以为意，说道：“他现在太小，我父亲也担心他受不了长途跋涉，不然我已经把他带来了。他有双和您一样的蓝眼睛，是个很漂亮的孩子，您真该去看看他。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您是他最亲的人。”
路易二世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我认为上次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弗兰西斯不死心地继续说道：“他已经没有了母亲，陛下！请您仁慈些。”
“那和我没有关系。” 路易二世冷冷地回答。
“那好吧，那好吧。我们以后再谈。”弗兰西斯一面说着，一面飞快地看了康丝坦扎一眼。
路易二世脸色极难看，未用甜点就离席了。他离开后餐桌上的气氛热闹了起来。
其中年轻英俊的弗兰西斯一直在找话题和康丝坦扎聊天，拉都伊则时不时地插句话支持弗兰西斯的观点，傻子都能看得出她的那点心思。康丝坦扎提到刚才他和陛下的话题时，弗兰西斯有些忧郁地说道：“鲁道夫其实是陛下和我姐姐阿格尼丝的儿子。我姐姐怀孕时陛下正四处征战，所以婚期一再拖延。后来我姐姐生下鲁道夫后几乎去了半条命，从那以后身体变得很不好，等不到陛下回来就病逝了。” 拉都伊在一旁面带悲哀地看着他。
“我很同情她的遭遇，那后来呢？” 康丝坦扎问。
“后来，”弗兰西斯接着往下说，“后来陛下归来，却不肯认鲁道夫了。只要见过那孩子的人都说他像极了陛下，除了那头金发像我姐姐。可是陛下坚决否认，还拒绝追封我姐姐为前王后。我们没有办法，只好先把鲁道夫养在家里。但孩子还是应该在父亲的身边长大，总不能让他一辈子顶着这么个不明不白的身份吧。总之，这件事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这时，一旁的西奥伯爵轻嗤一声，弗兰西斯回头看他一眼，转开了话题。
备注：中世纪前期欧洲人用手指进餐，平民用五个手指，上层人士用三个手指。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初窥往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