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心魔》风起云飞

19、番外：魅篇

　　雨鲵这个名字是魅给她取的。

　　她不知道魅的名字是什么，魅告诉她，名字只是一个代号，现在魅是她的代号，过往的代号失去了意义便没有必要再提起。

　　她非常幸运，她们这一批人送进来的人几乎已经死了一半，但她被魅看中了，与另外三个女子一起被魅带走了，因此她们都还好好的活着。

　　因为魅既不喜欢施虐，也没有责打下人的习惯，刚被魅带进她的院子里的时候魅就说过：“只要你们不犯错，就有死在外面的机会。”

　　死在外面，是外出执行任务而死。

　　而死在瞑宫里的那一大半，什么千奇百怪的死法都有。

　　其他三个女孩还在惴惴不安的看着地面，雨鲵的心却安定了下来，这个魅不是坏人，至少对于她们四个人来说不是坏人。

　　之后魅分别将雨、雪、风、霜四个字给她们四个人。

　　后来她们执行任务，在最初的两次任务中雪、风、霜就死了，只有她留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只剩下她一人的原因，魅给她改了名字，由‘雨’改成了雨鲵。

　　这个新名字让她心安了一些，由‘雨’变成‘雨鲵’，这个名字让原本与死人并列的她脱离了死人的行列。

　　可她还是害怕，那种对死亡的畏惧时时刻刻都在追逐着她，她努力的跑，死亡就在她的背后努力的追，仿佛下一脚就能踩到她的影子一般。

　　只有不断练武能缓解这种恐惧，每当她进步一点点的时候，她就会想，正是这毫厘之间的差距，让我又活了下来。

　　如此想着，她时时刻刻都在生与死的毫厘边界。

　　甚至连夜里都不能成眠，如果不练武她甚至会对自己生气，会觉得委屈，就好像被人放弃了，失去了活着的机会一样。

　　直到某个夜里，魅闲着无聊坐在大树上看了她练武，雨鲵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全被魅看在了眼底，甚至连一边委屈一边使力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只知道那个夜里魅突然就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手压在她的肩上让她重新起势。

　　她之所以那么痛苦，是因为她知道，她只有自己，没有其他人会来抓住她的手，她只能自己紧紧的抓住自己，因为除了她自己，不会有任何人来做这样的事情。

　　可是那个夜晚，魅抓住了她的手，她想要活下去，她也感受到了魅想要让她活下去，她有了依靠，也有了可以让迷茫目光汇聚的地方。

　　是魅。

　　之后的日子变得好过了许多，比起憋着劲蛮干，她更喜欢服从魅对她的安排，什么时辰起床，什么时辰练武，什么时辰睡觉。

　　她听话得唯命是从，服从着魅的安排幸福的觉得有所归依，武功也伴随着这种幸福陡然增长。

　　可这样的幸福勉强维持了两年便被打破了，魅夜袭了俞公子，将俞公子切成了人彘，若不是巡夜的人发现及时，俞公子便会因为伤势过重而亡，之后俞公子便被他在瞑宫唯一的朋友宁长老接去照顾了。

　　外面纷纷扬扬的都在传，说是俞公子招惹了魅，魅为了报复俞公子的薄情才骤然发难。

　　可她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的，尽管她不是很明白，但肯定和宁长老有很大的关系，因为她知道宁长老有个妹妹，那个既不练武，也不涉及瞑宫事务，已经死去几乎要被人淡忘的妹妹。

　　人人都说宁长老和妹妹关系冷淡，而宁长老的母亲偏爱他的妹妹并不喜欢他，所以她俩死的时候宁长老连一个稍微有点难过的表情都没有露出来。

　　但宁长老的妹妹出殡的时候，魅带着她去看了一眼，魅当时看着宁长老十分淡然的表情说过：“俞公子怕是活不成了。”

　　之后瞑宫天罗地网般的追捕都没抓回魅，而她则在宁长老的提携下成为了魅。

　　她可以确定，魅和宁长老之间有秘密。

　　或许魅喜欢着宁长老也未可说。

　　因为宁长老也算是个好人，他狠毒，但是不龌龊，只这一点就要比瞑宫里的无数人强。

　　魅离开之后她只要想到魅可能会在瞑宫外的任何地方生活着，唯独不会在瞑宫，她就无比的想要离开瞑宫去到外面的世界。

　　她还想追随着魅，她还想呆在魅的身边。

　　可她没有足够的能力逃走，即使在这个位置上待上好几年也是一样，而当时和她一样坐在这个位置上的魅却安然的逃走了。

　　魅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

　　当雨鲵试图离开的时候，她才明白想要安然脱身是一件多难的事，魅一个人不可能做到这样的事，剩下能被她想到的人就只有宁长老了。

　　可是她没有任何立场可以提出让宁长老帮她离开，真心并不够。

　　她只能全心全意的对他尽忠，她为了这份忠心，几乎流尽了血汗。

　　终于换来他的承诺，他说：“时机成熟时，我送你离开。”

　　她明白宁长老不会轻易的放她走，他身边可用的人太少了，她反复的等待着时机的成熟，却始终等不到那个机会的来临。

　　而能改变宁长老的人出现了，那是一个叫桃姬的少女，宁长老为她休了妻，遣散了妾，送走了儿子，她从没见过宁长老对着谁那么好脾气过，那种压抑情绪默默包容的模样，虽然脸色的差别看上去不大，但一想宁长老以前的那个脾气她能起一身鸡皮疙瘩，后来宁长老甚至生出了要带她离开瞑宫的念头，。

　　她大致能感觉得到宁丹丘在打什么主意，他既然要走，肯定是要在纷乱开始之前就走，宁长老嘴上虽然说着要在瞑宫和武林盟的事情结束后再离开，但凭他对桃姬的私心，雨鲵断定他会提前走，这个连任务都替夫人做，自己忙得脚不沾地都不愿意让桃姬冬日出门受冻，受了伤一声不吭睡在书房的男人，肯定会在瞑宫需要动用桃姬之前就带桃姬走。

　　她试探过桃姬的武功，因为桃姬怀疑她和宁长老的关系也小小的挑衅过桃姬，这些行为让她付出了代价，那个少女可不是一般人，若论狠毒，她和宁长老是一派的。

　　她嗅过桃姬为了整治她而点的香，那个东西让她出现了幻觉，她看见了魅，也听见了很多她不想听的话，幻觉消失后她变得惶然，脾气也开始不受控制的变得暴躁。

　　之后她惴惴不安的忍耐着，却无法放下害怕被抛弃的心，她克制着自己想要一遍遍找宁丹丘确认会带上自己离开的心，却还是忍不住的要去找宁丹丘诘问：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她心里存着害怕，害怕到失去理智全然变得情绪化，对于宁长老来说，桃姬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她在桃姬面前自然什么都不是，若是宁长老只牵挂着桃姬而不打算带她走，她一个人要怎么办才好？

　　直到后来，桃姬自杀身亡，宁长老将她送到了魅所在的地方，她才如同大梦初醒一般从哪些泥沼一般的情绪中解脱出来，原来过往困着她的那些惶然，不是她自己，而是残余的毒。

　　魅对她的到来并不意外，她说：“我总觉得你会跟来，当真跟来了。”

　　她俩站在小屋前看着宁长老一个人骑着马消失在了山麓间。

　　魅盯着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问道：“天外楼的花与月被杀是他干的吧？”

　　雨鲵嗯了一声。

　　“为什么。”

　　“花月谋害宁夫人。”

　　这个事情要从半年前说起了。

　　某个夜里，长老院的婢女因为遇到了一些事情，过于悲恸无法纾解半夜悬梁自尽了，这是第一案。

　　然后出现了第二案、第三案、第四案。

　　大家都说是宁夫人死时心有不甘，大家之所以会因为情绪无法纾解就自杀，是因为宁夫人的感召。

　　宁丹丘亲自干涉了这个事情，但是一直到第四案的发生都没理出任何的头绪，自杀的人的确是生活上遇到了不顺遂的事情，直到第五案的时候，终于有人意识到，所有自杀的人房间里都出现了同样的一个东西。

　　蜡烛

　　但是这样的蜡烛每个房间都有，无论是自杀的人还是好好活着的人的房间里都有。

　　但当宁丹丘把蜡烛剖开的时候，却看见了在蜡烛后四分之二的位置，那里的三根棉线搓成一根的芯里，缠着一颗米粒大小的黑色香料。

　　宁丹丘用手捻了一点，味道和桃姬做的十方天魔十方相仿。

　　若是在入睡时点燃蜡烛，当蜡烛燃烧到香料的时候，正是后半夜人睡得最熟的时候。

　　宁丹丘拿着被剖开的蜡烛，神色冷若寒冰，座下奴婢跪着小心的说道：“之前有一批蜡烛，因着是给夫人用的，我们都不敢动用，我们的用度一般都是与夫人的用度是分开的，，她死了之后莲荷姐接替了阿蓁，后来这蜡烛没人管了，就随便混着用了......”

　　她不敢说是因为夫人死了所以库房里的这东西就被他们拿来随便用了，虽然只是几块蜡烛，但不尊主上的这个罪她们是担不起的。

　　宁丹丘手中的蜡块已经被他捏变形了，他站起身：“换新奴婢来。”

　　他的故事向来被传得飘渺，真相很少有人知道的原因便是这个，稍微知道一点实情的人都这样，被一茬又一茬的换了新。

　　知道实情的人，大部分都永远的三缄其口了。

　　雨鲵后来陪宁丹丘去过一趟云桃，其实她不想陪他去，她知道宁丹丘不喜欢别人太了解他的事情，但是因为她要跟着宁丹丘才能见到魅，她才跟着宁丹丘的。

　　一路上她闭口不谈含有‘侑木’‘俞公子’‘桃姬’‘夫人’这些词语的任何话题，就好像只是一个恰好跟宁丹丘同行的陌生人一样，嘻嘻哈哈的打趣着天气，就连开玩笑的夸一句宁丹丘真俊，都不敢把后半句不知要迷倒多少姑娘说出口。

　　因为他的那个姑娘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桃姬是因为误会了她和宁丹丘的关系才引起的这一切，虽然这只是一个小小引子，但所有涉及桃姬之死的人不是已经死了就是快要死了，对于宁丹丘愿意放过她这一点，她真心的感恩戴德。

　　到了云桃，宁丹丘单枪匹马冲入天外楼，一出手便杀了花奴与月奴。

　　这姐俩为了给连婧报仇，学着桃姬做十方天魔，虽然没有弄成功，但是也勉强做出了一个残次品。

　　当被情郎抛弃的阿蓁在跪在檐外暴雨里那一刻，天外楼的复仇开始了。

　　大概花与月这辈子都没能想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阿蓁突然死了？为什么明明阿蓁死了桃姬还会死？而现在为什么死的又是她们？

　　人世间的巧合太多了，但凡给一个若是一切都会改变

　　若是阿蓁重视桃姬

　　那么她不止不会来杀桃姬，一开始与连婧联合的骗局也不会存在。

　　若是连婧信任桃姬

　　那么她拥有的的就会是个天纵奇才的调皮女儿，而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缺乏管教的孩子。

　　若是桃姬没有那么感情用事

　　那么从一开始，她就不会固执的只认阿蓁这一个朋友，不会非坚持着所谓的兴趣爱好不放，她可以结交许多不同方面的朋友，有其他程度深浅各不同的重要的人，也会成为母亲想要的样子，少很多痛苦，少很多偏执，

　　但若当真如此，如此理智而优秀的桃姬便不会嫁给身为瞑宫长老的宁丹丘。

　　没有若是。

　　一切尘埃已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