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方心魔》风起云飞

1、第一章

　　“树上的风景可有不同？”青年从晃神中清醒过来，立在回廊侧眉眼带着笑意的问坐在桃花灼灼枝叶间的少女。

　　他依然是严肃面孔，却一派暖意融融。

　　“想瞧你自己上来看。”少女瞥了他一眼，漂亮的侧脸映着天际的光与盛开的桃花，雪白的肌肤仿佛是最上等的瓷器一般看起来漂亮又脆弱，睫羽抬垂烟波转动间扑捉到青年双眸失神的瞬间，少女也不介意，自顾自的打量着他，看他高大俊朗，人长得修长，既不干瘦也不一身的肉坨子，脸蛋眉目也十分的俊，便和她看戏折子时想着那些男子该有的样子一模一样，她平日里素喜欢研究美人的长相，虽没真真切切的完全看清，却也知这无外乎就是一个好看的人了。

　　两岸桃花盛放，灼灼夭夭绽满天地之间，桃花恰逢回廊，那人长身玉立于之间，倒是好看得稀奇，想来他看她也如是。

　　桃姬粉白的指甲刮着披帛上针脚绵密的桃花图丝线，倾身望着青年，靥间似笑非笑，漆黑的瞳子闪着点点纯稚的眸光：“我叫桃姬，你叫什么名字？”

　　“我名宁丹丘。”宁丹丘迎上桃姬的眼神，看着她那双美得不可方物的眸子，唇角含笑，眉眼间的桀骜迫人之气也像沁了蜜般的柔软。

　　桃姬陷入了沉思，眨巴着眼时睫羽忽闪的样子令人心痒：“丹丘是仙山的意思，仙山在天外，因你是仙山，所以你来我们天外楼？”

　　宁丹丘为这个天真又无厘头的回答忍俊不禁，嗓音也为这个少女柔软了下来：“我是来拜访你母亲的。”

　　桃姬歪头打量着宁丹丘，打量的却是与方才不同的东西：“那你便去吧，这是耽误不得的。”说着指向他的身旁：“你这随从怪傻气的。”

　　随从听见自己被点了名，低眉敛目收回痴迷的眼神，不敢再看花间的少女，他平生第一次见如此的美人，这两岸灼灼桃花却比不过这少女眉眼间的一点灵秀。

　　“是桃姬姑娘貌美，令人忘尘。”

　　这个随从当真是大胆，桃姬有心戏弄他，便问：“哦，怎么个美法？”

　　“姑娘的美与桃花相比，桃花多了一分艳俗少了一分颜色。”

　　宁丹丘静静听着，今日刺风的话倒是多，不过说得倒是半点不差：“拜见过楼主之后，不知能否请桃姬姑娘同我游醴水。”

　　桃姬笑靥两颊开，纯粹的眼神闪着顽劣：“可以是可以，不过我这人性子不好，你要多多包容。”

　　“那是自然。”

　　宁丹丘沿着回廊向桃林更深处走去了，桃姬依然做在粗壮的枝桠上没有动，她同天外楼中的女子一样，都喜欢坐在桃树上看风景，天外楼修建在夹岸桃花之间的水中央，如孤岛独坐，天宫照水，这两岸的桃花，临水的巨桥，这条奔流不息的河，这无数的雕楼画栋高阁万千，这一切都属于天外楼，此处便是世人口耳相传的世外桃源天外天，这一切都是桃姬喜欢看的。

　　有人拨开桃枝匆匆跑来，在桃姬所坐的树旁仰首：“小姐！花奴来了。”

　　桃姬瞧了一眼她落得满头的花瓣，不住的笑：“你心上人瞧见你这样定要笑你是个花痴。”

　　阿蓁恼怒的跺脚：“小姐！这时候还说什么心上人，楼主说了今日不能让花月中的任何一个靠近这里的。”

　　桃姬的手抚上腰后的鞭柄：“没事，她来了再叫她走就是了。”玉白色的鞭子比拇指粗些，一匝匝的缠在少女纤细的腰间，同别致的粗绳结一般，花枝摩挲声起，桃林上有风动，少女出鞭，手腕翻动向下拉扯，一个女子随着缠在她脚上的鞭子一同落下。

　　花奴怒斥：“桃姬！放开！”

　　桃姬无辜的眨了眨眼，阿蓁立马大喝：“贱婢，竟敢直呼小姐的名讳。”

　　花奴眼神如刀的看向阿蓁，终还是不敢发作，只平静的诘问：“桃姬小姐，你可知方才去拜访楼主的那个男子是谁。”

　　桃姬不明白这有什么好问的：“宁丹丘，怎么了。”

　　“那你可知道宁丹丘又是谁？”

　　桃姬奇怪的看着花奴：“瞑宫长老，怎么了。”

　　花奴愣怔的看着少女，花了点时间才消化掉她说的话：“我以为你不知，你既一清二楚又怎么放他进去了，难道你也要叛盟？”

　　少女手腕翻转鞭如灵蛇，长鞭疾迅的落在花奴的身上，鞭子落在皮肉上一声闷响，花奴外衫裂了个大口子，桃姬嘴角扬起一点笑容，用着天真的语气反问：“叛盟二字，谁许你说了？”

　　花奴忍着疼，眉间满是不忿：“既忠于武林盟，宁丹丘又为何悄悄的来拜访楼主？”

　　桃姬指腹捻着花瓣，红润的嘴唇不在意的轻语：“他要来是他的事，我天外楼连点待客之道都没了吗？连这点小事都要对武林盟表忠心的话，怕会让盟主以为自己养了条狗。”

　　“当初我们对着盟山发过誓，‘永不叛正道’希望你还记得。”

　　桃姬觉得十分好笑：“行了，我没忘，母亲也没忘，回去吧。”

　　花奴离去，阿蓁看着桃姬的笑容觉得有些别扭：“其实...我觉得花奴没说错，小姐你怎么一直笑啊，还皮笑肉不笑的。”

　　“阿蓁，我们天外楼那么多代，中立的时候最少，偏帮正道或是邪道的时候都很多，你说什么时候是我们天外楼最好的时候？”

　　阿蓁连想都不想：“帮正道的时候啊，咱们天外楼历代的荣誉都是帮正道的时候留下的，帮邪道的时候全是骂名。”

　　“可是无论哪个时期，天外楼都元气大伤，唯独中立的时候能够得以喘息，而之所以中立最少，是因为中立最难。”

　　阿蓁显然没想到答案居然是这个，可细想之后确实是很有道理：“可是我们现在都入盟了，中立不了了。”

　　“错。”桃姬浅笑摇头，眸中的溶溶笑意令人心醉：“我们现在就是中立，武林盟不能动我们，也不敢用我们。”

　　宁丹丘并未在阁内逗留太久便出来了，他站在远处，隔着重重桃花看着少女令人沉醉的笑容。

　　自然也听见了她说的话。

　　桃姬隔着重重桃花在缝隙间看向他，依然那样的笑着，仿佛半点都不知道自己所的话包含着什么样的意味。

　　宁丹丘对着她阖首，唇畔是温柔的笑意，桃姬也对他弯起了唇角，交换了笑容之后宁丹丘翩然转身离去。

　　是夜，华彩灯烛，少女手中拿着桃花灯沿河走着，光色柔和流溢，少女调侃的问：“怎么你那随从没来？”

　　宁丹丘侧眸对少女道：“他回瞑宫了，桃姬姑娘想见他？”

　　少女无所谓的笑着：“他嘴甜，见见他也可以。”

　　“下次若有机会姑娘再见他便是，我定不拦着。”宁丹丘说话时眸子总是朝少女侧过来，一双眸子款款的望着她，听她讲话十分认真。

　　桃姬笑了起来，朦胧灯光下笑靥似有若无：“怎么，你还敢拦着？”

　　宁丹丘望着少女的笑容，甜得直沁心底，他嘴角扬起了柔情的笑：“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敢拦。”

　　两人沿着河岸走了一会，桃姬不解的问：“我们就这样一直走么。”

　　宁丹丘指向醴水之上缓缓向下驶来的巨大花船：“去花船上坐一会如何。”

　　桃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宁丹丘问：“姑娘在笑什么？”

　　桃姬道：“笑我自己，方才我在想，你若是真敢给我一盏桃花灯就让我陪你走上三柱香，我就一鞭子把你抽河里去，但想来你也不会那么傻，果然不傻。”

　　“那倒是幸好，不想走是累了？，去花船上歇一歇。”宁丹丘伸手摊开手掌朝着少女：“水上险，我牵着你些。”

　　桃姬望着宁丹丘，纤白的指尖落在他掌心中，宁丹丘随即收拢五指握住少女的手，五指不松不紧像是怕将面前的人捏疼。

　　“我倒是第一次见瞑宫有这么好脾气的人。”桃姬觉得很新奇。

　　宁丹丘笑了起来，似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而笑的，的确，他不知自己是中的什么魔发的什么疯，这个少女很漂亮，可比起漂亮与惊艳，更多的是他一见这个女孩心就猛然一窒，那种感觉很明显的在叫嚣着，就是她，就是她。

　　面对着她，心口只剩一滩软塌塌的迁就，他回眸看桃姬脸上被桃花灯的影翳了的那一片朦胧光影，看她昏暗中也熠熠生辉的透澈眼眸：“瞑宫没有好脾气的宁丹丘，只姑娘面前有一个。”

　　桃姬露出笑容，她很满意这样的回答，却并不做回答，走到水边忽然想起自己今天穿的是新鞋，望着水面不快的皱起了眉：“我的鞋今日才穿第一次，沾了水便不能穿了，你若告诉我要沾水，我便不穿这双鞋子出来了。”

　　“这很简单。”宁丹丘躬身将桃姬揽入臂弯抱起，桃姬下意识的搂住了宁丹丘的脖颈，反应过来了便又松开了些，转眼看向水面倒映出的月亮，假装的叹道：“今晚月亮快圆了。”

　　宁丹丘踏向水面，一招凌云渡海稳健如飞，习习夜风吹着桃姬额前的发，转眼便到了花船上，宁丹丘将她轻轻放下，执着少女的手引她坐下，桌上山珍海味，八宝糕点，水果琼冰，各式各样的都备齐全了，再看偌大的船上只有他们两个客人，来来往往的人都是戏班子，唱戏的，弄皮影的。

　　桃姬忍不住衬头看向宁丹丘侧脸，何止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