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流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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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亡大队慢慢向前移动。
兵吏粗鲁的咒骂时不时地闯进江起的耳朵里，但一直萦绕在他耳边的是不绝如缕的哭声。
女人的，孩童的，仔细听一听还有一些男人既压抑又绝望的嚎哭。
整个人群的状态，就像是一个人病危时有出无进的气息，带着痛苦的呻|吟，求生不能的绝望。
“你他妈的眼瞎了？！”伴随着兵吏的咒骂，一个人踉跄地跌出来，毫无意外地趴跪在路边的尖石上。那兵吏犹觉不解气，又接连踹了几脚：“你他妈的，我昨儿刚买的靴子，刚买的靴子，就被你他妈的脏货，脏货，给弄脏了！”
如果是七天前的江起，听了这段话，除了嫌恶此人太过于粗俗、感叹就算是粗话也能有音律中的节奏感之外，转身就可以忽视掉此言此景，并且在一刻钟之内忘记它。
但此时，他分明看到了那尖石上的血液，随着踹的幅度越来越多。
江起渐渐红了眼。
有一只手拦住了江起意欲冲出去救人的身影，“哎，你别动。”江起回过头，一眼便望见一双雪亮雪亮的眼睛，莫名地抑制住内心翻滚如岩浆的冲动，果真没有动。
自然，原本就像残喘病人的队伍，因为这一事故，完全停下了。
被打的那人挣扎着站起来，膝盖却一软，将要再次跪下来之时，被一个妇人抱住了。那妇人呜咽着：“我的儿啊！”无尽的酸楚与凄凉。
正是这一声呜咽，让江起意识到了此人为谁，“文远侯夫人？！”他脱口而出。
那兵吏显然听见了江起的话，“什么夫人，我他妈看是个贱人！你们个个的啊，还以为自己身份尊贵高高在上呢！”一鞭子下去，毫不留情，文远侯夫人身上顿时多了一条血痕。
“你还有没有王道！”一个与夫人神似的青年奔出来，太阳穴处青筋暴起，想要拉开那施暴的兵吏，但显然，一个七天没吃过好饭的罪犯拼不过每天大鱼大肉的兵吏，于是那青年被兵吏一脚踹飞了。
文远侯与夫人共育有二子，长子赵博言，次子赵博语。夫人虽然是大家闺秀，却有一副不输顶尖歌姬的嗓子，使得文远侯为她神魂颠倒，至今未娶妾。若非江起曾有幸受邀博言的生辰宴，听得夫人为儿子唱的生辰歌，只怕今日只凭一声呜咽，他是听不出夫人的声音的。片刻之间，江起已经想到除夫人外另外两人的身份。
只是博言博语......江起望了望他们两眼：乱稻草般的头发，布满血丝的双眼，干燥起皮的嘴唇......还有不能蔽体的破布条衣服。若不是夫人，他定认不出昔日的同僚。他们已非往日的风采面貌。
江起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破衣，在这儿，谁又复往日的风貌了！
“嗤！王道！在这儿我他么就是王道！”那兵吏犹想摔下去两鞭子，却被另一小兵拦住了，“总长，咱还有一大段路要走呢，迟了，那可是要杀头的。”说着又往那兵吏耳旁一凑，一脸奸笑，“不能把事闹大，您可以慢慢折磨他们！”
那兵吏了然，收了鞭子。其余小兵急忙把那三人踢回队列，骂骂咧咧地：“都他么给我走快点，误了时辰，要你们的狗命！”
“这次流放的人很多啊。死那么一两个，也没有人知道吧。”那兵吏朝文远侯一家阴险地盯了一眼，“嗤嗤”两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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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回忆今日一天，如同梦一般。
自从七日前被宣告流放，到如今，江起已经完全放弃了再次见到皇上，为自己伸冤的努力。那尖石上博言的血迹告诉他，江家，真的没落了。而江起，也不再是那个在会双楼上对着琴姬、品着醇茶、风度翩翩的公子了。
他想起曾在西京见过的难民，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像哈巴狗一样向包子铺老板乞求一口两口吃的。他还曾耻笑过这群难民的无自尊无气骨。
如今的自己，又与那难民有何异？
江起抬眼，望向远方。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流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