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长的白月光不可能是我》泸沽虾

4、第四章

　　黑鹰重新长出了光洁黑亮的尾羽，高昂着喙在盖文眼前晃悠来晃悠去，盖文不理它，它便将目标转向在一旁跟随卡塔亚了解舰船结构的纪衡。
　　“所以说……哎！”
　　纪衡绕开凑上来的黑鹰，不留神被它绊了一跤，差点扑在卡塔亚身上。

　　坐在瞭望塔上的盖文眯着眼睛向下扫了一眼，食指一动，将黑鹰收回了精神结界。
　　纪衡抬头望了望，却没有看到盖文的脸。

　　他将目光转回甲板，“这艘船已经有一百五十年的历史了？”
　　“是。”卡塔亚招呼一名船员过来，给纪衡介绍，“这位是我们现在的枪炮长，南风。”
　　来人是一位身材高大的青年，皮肤黝黑，面容却并不粗狂，一双淡棕色的眸子里蕴满了年轻人的开朗大方。
　　“上一任机甲队长上个月离开了，我只是普通人，对高端机甲一窍不通。”南风说，“你能来真的帮了大忙。”
　　“我的荣幸。”纪衡笑道。

　　他看到南风手臂上的纹身印章，惊喜道，“你曾是入伍兵？”
　　“东方十四团，先遣军。”南风抬起左臂，骄傲地展示自己的勋章，“我是第一作战部队的主炮手。”
　　在复杂的图案纹路下，能隐约看到一道浅白色的疤痕，将纹身截成两半。
　　注意到纪衡的表情，南风轻松地甩甩手臂，“别在意，在先遣部队受伤是常事，我只是无法再胜任主炮手的工作而已，船上的武器都有机械加固辅助，对我而言并不会造成负担。”
　　“你是帝国的英雄。”纪衡由衷地说。
　　南风咧嘴乐了，反问道，“难道你不是吗？”

　　严格意义上，他们所在的并不是一个完全和平的宇宙。星系与星系之间的摩擦不断，尤其是当下机甲崛起，新能源产业伴随着资源紧缺不断地对各个星系造成难以想象的冲击，即便是资源丰富的大星系也要为几百年以后的能源储备操心。坎达尔星系算是爱好和平的地区，但星系边缘未开发的小行星零零散散，总会成为临星系窥视的目标。
　　好在这边的军队素质过硬。像纪衡这样的高级向导和哨兵终究是少数，唯有南风这样的普通人才是帝国最坚实的城墙。
　　被南风一问，纪衡反而不知应该怎么回答，愣了一会儿，笑笑，“或许是吧。”

　　南风与卡塔亚相互看了看，后者轻咳一声，“以后你在船上就以大副的身份工作，有任何问题可以找南风或者我，其他船员现在都在忙，等以后有机会再一一介绍。”
　　在来之前纪衡接到的任务是帮助这艘商舰整顿作战部队，也难怪，这么大一艘船，出门在外难免会被惦记。
　　想起刚才那有惊无险的对峙，纪衡问，“那种事经常有吗？”
　　卡塔亚立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摇摇头，“那是个疯子，追着我们跑了几个月了，是舰长的私人恩怨。”

　　盖文的私人恩怨……想起以前在学校里那人嚣张的言行，纪衡很难为自家老友说出什么辩解的话来。
　　他抬起头，望着上方的瞭望塔。盖文就在那里，但纪衡连他的衣角都看不到，这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心酸，夹杂着小小的别扭情绪，小鸡啄米似的一下下揪着心口不放。

　　盖文还是盖文，他还是他，可有什么东西变化了，在他们无可忽视的回不去的四年之中，悄然平淡，却又那样令人难过。
　　纪衡有点讨厌自己这样隐秘的矫情，回到卧室扑上了床。
　　洁白的床单有一股淡淡阳光的味道，他将脸埋进枕头，深吸一口气。

　　林恩正艰难地抱着自家哨兵的精神体挠痒痒。杜宾犬巨大的身子几乎将屏幕占满，林恩不得不以一种夸张的方式仰着身子，才能透出半张脸与纪衡视讯。
　　“你说他是什么？”林恩难以置信道。
　　“帝国皇子。”纪衡声音有些闷，揉揉鼻子，“第一顺位。”

　　林恩撸狗的手僵在半空中，半天没回过神来。
　　“你是说，你曾和帝国皇子是好哥们儿？”要不是被压着，林恩几乎跳起来，“这种事儿你现在才说？？”
　　“我也是刚知道。”
　　“……他不是在骗你吧？”

　　纪衡回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另一侧正对着盖文的卧室，现在走廊里没人，空荡荡的连说话都带着回音。
　　纪衡也不知自己在看什么，他只是盯着那扇门看了好久，才低声说，“他不会说谎。”
　　即便分别四年，纪衡还是愿意相信盖文没有对自己说谎。
　　无论是现在、过去，亦或是未来。

　　林恩从他的表情中能读懂许些，夸张地叹了口气。
　　转念，他忽然八卦地挤挤眼，“对了，他现在有向导吗？”
　　“啊？”
　　“帝国皇子啊……如果有向导应该早就公开了，既然我们都没听说过他，那是不是意味着他现在还是单身？”林恩不怀好意地一笑，“机会难得啊。”
　　“……”好像几个小时前说哥哥不同意这门婚事的人不是你似的？？

　　“哎呀认识的人知根知底嘛，你看看你，年纪都这么大了，不要太固执嘛。”
　　“我比你还小两岁！”纪衡头痛地捂住脸，“而且他是哥们儿！要来电早就来电了，还用等现在？”
　　“说不定他暗恋你呢？”
　　“……”

　　话题越说越往奇怪的方向发展，纪衡干脆发动尿遁大法，“算了不跟你说，我先去收拾一下，就快开船了。”
　　“哎，”林恩恢复了正常的表情，问，“这次出去，什么时候回来？”
　　这还真没听他们说过，纪衡自己也不知道，只得道，“看情况吧。”
　　林恩忧虑地点点头，“那你自己注意安全，千万记得联络。”
　　“好。”纪衡有些感动。
　　“落地报个地址，万一有特产你得帮我代购。”
　　“……”

　　纪衡几乎是咬牙看着林恩被屏幕外伸过来的一条手臂拖出了画面，然后耳机里传来奇奇怪怪的碰撞声，夹杂着几句不痛不痒的抱怨。他默默关掉了视讯，一翻身躺在床上。
　　然后就看到盖文抱着胳膊靠在门上。

　　“？！”
　　纪衡猛地跳起来，脚撞在了床沿上，疼得他满眼热泪。
　　盖文也被吓了一跳，忙上前帮他看。小脚趾撞得有点惨，瞬间肿得通红。
　　缓了一会儿没事儿了，纪衡抬头不好意思地笑笑，“你怎么来了？”
　　盖文有一下没一下地为他按摩着脚趾，没好气地说，“叫你去甲板，我们要开船了。”
　　“哦。”

　　盖文自顾自为他按摩，纪衡没什么可说的，也不知应该怎么打断他，只得低头看着他的动作，心里莫名有些乱。
　　他的耳机习惯放得很大声，刚才的对话，盖文都听到了多少？

　　硬要将一个熟悉的人划分成“特性”看待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在此之前，盖文于他是好兄弟、好朋友，是无法忘怀的存在。但现在，盖文是舰长、是领导，是帝国最重要的血脉。
　　也是一名成熟的哨兵，他如同他的精神体一样，勇猛而高傲。

　　目光落在盖文高挺的鼻梁上。他有着近乎完美的五官，虽称不上“漂亮”，但阳光会在这张线条分明的脸上打下阴影，让原本深邃的眸子显得愈加深沉。纪衡忍不住伸出手，想去触碰他鼻尖上的光芒，却在即将碰到的一瞬间，盖文猛地往后一仰，脑袋撞在了床后的墙上。

　　“……”

　　最终两个人一个瘸着脚，一个捂着脑袋来到甲板上，纪衡对投来探究目光的南风报以微笑，盖文则臭着个脸，一声不吭。
　　纪衡发现头顶上方的防护罩在一点点升起，忽然意识到，已经到了舰船离港的时间了。
　　“这次的航行目的地在哪里？”他问。
　　南风反问，“舰长没有告诉你？”

　　一抬头，盖文正望着远方的天空淡淡道，“远征。”
　　“什么？”纪衡没听懂。
　　盖文气不打一处来，揪着他的耳朵怒吼，“远征！星际远征！你来之前没看杰尔森中将给你的工作指南吗？！”
　　纪衡弯腰逃到一边，“我是没看啊。”
　　盖文被他气得不行，“什么都不了解就上船，你就不怕被人卖了？”

　　像是想到什么，纪衡忽然一笑，“不怕啊，这不是有你在吗。”

　　——四年前，他们开玩笑一般做着征服世界的约定时，盖文也曾经问过，你这么漫不经心的不怕被人卖了吗？
　　那时的纪衡随口答，“不怕，不是有你在吗。”

　　盖文的目光忽然变得复杂而深邃，嘴巴动了动，像是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你……”他低声道，“你真的不后悔吗？”
　　“？”纪衡愣了愣，“后悔什么？我除了这里没别的地方去了啊。”
　　“……”

　　卡塔亚拉下开船预警，回头看看不远处鸡同鸭讲的两个人，忽然对这艘船的未来产生了一丝担忧。
　　他手中的导航板上，显示目的地的红点在不停地闪烁着，一直向远离星系的方向飘去。
　　距离参数一点点累加，终于停在了能显示的最大数字上，红点却不知疲倦地继续前进着，似乎永远也不会停下。
　　卡塔亚盯着板子看了一会儿，将它折叠，放进了口袋。

　　气缸喷射出高压能量，令舰船腾空而起。所有人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一晃，都差一点摔倒。
　　只有盖文稳稳地站立在船头，双手扶着一尊白鹰雕像，冷眼观望着远方。
　　纪衡站在他身侧，看看他，又看看地上行人来来往往渺小的身影，也停止了喋喋不休的念叨。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他又问盖文。
　　盖文勾起一个帅气的微笑，道，“我们去征服世界。”

　　纪衡张张嘴，忽然不知道这个槽应该从何吐起。
　　过了一会儿，他又笑了，学着盖文的样子将目光投向浩瀚的宇宙，轻声说，“好啊，我们去征服世界。”

　　碰巧在一旁听到了全部对话的南风：“……”
　　当晚宇航论坛上飘红了一篇新帖子：
　　《舰长和新来的机甲队长都有中二病怎么办？急，在线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