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荒唐》徒念

40、第 40 章

　　温泠剥得很慢，皮和果粒分不清，有一些放进了一个碟子里。

　　万泱跟温川在聊工作上的事，孟思车不敢插话也不敢打扰温泠，就安静地看着她。

　　恍惚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还是个学生，在校门口拄着盲杖等温川，她一看到她就喜欢她，拉着她的手，谁知道把她吓着了，往后一缩。那个时候多幼稚啊，她还以为她不喜欢她，于是千方百计讨好她，可惜总是讨不了她的欢心。

　　不知道为什么，孟思车见她的次数不是很多，却次次印象深刻，温川走了之后她想到要找她，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变了，变得不喜欢她，她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她觉得，可能是因为她没有挽留住温川，但是她不知道，温川直到走的时候，都没有跟她说过这件事。

　　她知道温泠知道他在哪，但是不告诉她，他们家人就是喜欢藏秘密，不过她也谢谢她，过了那么久，她还能来找她，告诉她温川回来了。

　　这又一次见面，已经过了五年了，温泠眼睛好像更差了，脾气也变了，不再像以前那么暴，说话轻声细语的，脸上带笑。她想，真的是过去很久了，把一个人都改变了。

　　跟温川结婚后，见她的次数多了，温泠原来还是个孩子，爱哭，敏感，她想让她开心一点，但是还是不得要领，也许她真的很笨吧，没办法，在精明的温家人面前她就是一个傻子，但也正因如此她才能嫁给温川。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年温川要出国，也不知道为什么温泠突然会疯，她只知道温川对她有愧，夜里做梦都是喊她的名字，万泱更是不顾一切地在照顾她。

　　这个人到底有什么好的？孟思车疑惑地看着她。

　　“……掉了。”温泠自言自语道，弯腰去桌子底下捡，孟思车看见那石榴就在她脚边，可她怎么也找不到。

　　孟思车把它捡起来给她：“洗洗手。”

　　温泠把石榴放桌子上去洗手，回来又坐下剥，她看着她剥完了一整个石榴，颤颤巍巍端起碟子：“哥哥……你吃吗？”

　　温川跟万泱离得远没听见，孟思车接过碟子：“他们在客厅。”

　　“那你吃吧。”温泠又去洗手。

　　孟思车吃了几粒石榴，发现温泠去了好久，她去厨房看看，温泠站在水龙头面前不动：“怎么了灵灵？”

　　“太远了，离太远了……”温泠的手放在后脑勺上，像是要打自己。

　　她轻轻扶住她，把胳膊放下来：“我们走，去找哥哥说话。”

　　她算是知道了，温家人就是闷罐一个，有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让别人去猜，猜中了还好，猜不中就让人心疼。

　　温川看见她们：“怎么了灵灵？刚才万泱说你来美国找过我呀，找过几次呀？”

　　“一次。”

　　“一次就找到了？你好厉害啊。”温川伸手让她坐到身边来，然后握着温泠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我有没有变？”

　　“没有……”

　　可是那又怎么样，她还不是被这种闷罐性格吃得死死的，孟思车想，可能因为她是个傻子吧。

　　傻人有傻福，她是相信这句话的，不信看看温泠，看看万泱，再看看温川，这三个人，一个比一个聪明，一个比一个惨，她只能救救最不聪明的那个，让他过得舒坦点。

　　“哥哥再见。”温泠站在门内。

　　“再见啊灵灵，哥哥过两天就过来看你。”

　　过年之前万泱就谢客了，还是有人来按门铃，万泱说了不能进来，家里有人生病，对方也理解，谁也不想赔笑坐两三个小时，心意到了就行。

　　温泠再没发狂过，除夕夜他们坐一块儿看电视，万泱把音量调小，温泠听着听着就困了，把毯子拿过来给她盖上：“睡吧，没事。”

　　“妈妈……”

　　“好，明天你睡醒了我们就去。”

　　温泠这才把头在沙发上蹭蹭，不动了。

　　温泠好久没出远门了，万泱一个人不敢，叫上温川一起了，结果没看见孟思车。

　　“她身体不舒服。”温川开车去了鹤陵，温泠还是要自己走，但是身体已经到了走两步就气喘吁吁的程度了。

　　“不行，我要自己走。”温泠怕他们突然抱自己。

　　“好，你自己走，我们扶着你，不然你摔倒了怎么办？”万泱担心她滑倒，昨天下了点雪，现在都化了。

　　温泠笑笑：“摔倒了妈妈就不高兴了……”

　　到了地方，温泠细数发生的大事：“妈妈，爸爸，我结婚了，我哥哥也结婚了，还办了婚礼，我回家了……”

　　温川那边接了个电话，激动地跑过来：“爸妈！灵灵！还有一件好事，思车怀孕了！”

　　温泠张了张嘴：“……恭喜。”

　　“你要当姑姑了！我要当爸爸了！”温川高兴得差点从山上掉下去，“思车，你等我，我马上回来。”

　　温泠说：“那我们快走吧。”

　　温川开车去了医院，万泱跟她打车回家了，温泠到了家一直都沉默。

　　“怎么了？”万泱摸摸她的额头确保没有发烧。

　　“我哥哥有孩子了……”

　　“你不高兴吗？”

　　“高兴……”温泠像是想起来什么，“但是我不能生孩子，我不能生一个盲孩子……不行的……”

　　“灵灵，没有人说不行。”万泱抱住她，“我们现在不要孩子是因为你的身体状态不好，你还要吃药，等你不用吃药了，我们去医院检查，医生会告诉我们能不能要孩子的。”

　　“那我不吃药了。”温泠好久没哭过了，这一次哭得很凶，“不要孩子就不能嫁进万家了……我可以的，我可以生孩子的，求求你让我生吧，不要给我吃药了……”

　　万泱拿来了药却不敢喂她，只能混在果汁里面给她喝了。

　　他没想到温泠这一次闹得厉害，也许这是她永远的痛处。

　　“万泱，万泱，我们做吧，做了就有宝宝了。”温泠抱着他央求他。

　　“不行的灵灵，你身体受不了的。”万泱拿被子裹住她。

　　“你是不是不想跟我生孩子？”温泠的表情可怜巴巴的，“你不想要我的孩子，可是他也不一定就会盲的，他要是健康的呢？”

　　温泠提前回了医院，这次病的很重，每天说自己怀孕了，被老公抛弃了，说得跟真的一样，别的科室的病人都知道她有一个白眼狼老公了。

　　“万泱，你摸，宝宝在踢我。”

　　万泱看见她微微鼓起的肚子，抬手摸了摸，医生说精神控制着身体，她最近还老爱吐，乍一看真像怀孕了。

　　温泠病得越重，她就越不能要孩子，越不要孩子，她就妄想更深。

　　她的药被混在各种饭里菜里，吃了能消停一会儿，万泱跟她说：“我们不着急要孩子，如果你想要，我们代孕一个。”

　　“不行，那不是我生的。”温泠异常固执。

　　“代孕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只是放在别人肚子里。”

　　“那……那你爸爸会同意吗？”温泠怯怯的。

　　“当然同意了。”万泱摸摸她的脑袋。

　　温泠终于松口了：“那我不吃药，我们去看医生，如果孩子不会得眼病我们就代孕。”

　　“好，明天去。”万泱给她喝掺了药的牛奶。

　　温泠第二天很乖，抽血都没有哭，也不说疯话，万泱诧异于她对这件事的执着。医生说要等两周再来看结果，基因检测就是很繁琐。

　　万泱怕她着急，骗她说检查没问题，温泠很高兴，精神好了很多。两周到了他去医院，拿了结果，说是有百分之十的可能孩子会跟她得一样的病。

　　万泱猜到了这个结果，他不是没想过这件事，他可以接受孩子眼盲，但是温泠不可以，所以他早早打消了生孩子的念头，而且更重要的是，温泠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怀一个孩子，更不要提她的精神状况。

　　现在看来代孕是最好的选择，万泱哄她说病好了就去，温泠好好吃药，一直没有忘了这件事，可是她是要终生服药的。

　　“万泱！”温泠把一捧鲜花捧给他，“好看吗？”

　　“很好看。”万泱低头亲亲她，“你也很好看。”

　　温泠笑着把手对在一起：“这是我们今天做游戏之后护士给我的，我觉得很香就给你留着了。”

　　万泱不喜欢她这个动作，她一把手对在一起就说明她在刻意讨好，而且现在有点紧张。

　　“谢谢灵灵，真的很香，我很喜欢。”

　　温泠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那我们什么时候生宝宝？”

　　“灵灵，我再跟你说一遍。”万泱很认真地说，“你不喜欢孩子，我也不喜欢，所以我们没必要生孩子，而且我们现在已经结婚了，没有人能阻碍我们，你不要担心任何事情会把我们分开。”

　　“那要是你以后不喜欢我了呢？”温泠捏着病号服的扣子，“那时候我们会分开的。”

　　“不会。”万泱抱着她，“来来，我们坐一会儿。”

　　万泱把她抱着坐在床上：“你的眼睫毛好长，让我看看。”

　　“不要。”温泠笑着捂住眼睛。

　　“为什么啊？”万泱把外套脱了放在一边，弯下腰亲她，“为什么为什么？”

　　温泠说：“我的眼睛不好看。”

　　“很好看，你哪里都好看，我都喜欢。”

　　“那我们生宝宝。”温泠一把抱住他。

　　“不行。”

　　“我能不能回家？”温泠问，“我想吃冰箱里的巧克力。”

　　“那你等一下，我去问问医生。”万泱去问了医生，她最近还算可以，回家两天没问题，但是不要忘了吃药。

　　“走吧。”万泱把她的衣服拿出来，“要换衣服吗？”

　　“我不知道。”温泠经常不知道选哪个，不知道该做什么。

　　“那就不换了，穿上外套我们回家。”万泱把羽绒服给她穿上。

　　温泠好久没有用过盲杖了，走路都是别人带着。

　　“要不要吃小丸子？”万泱看见有家店。

　　“好。”

　　“去车上吃吧。”万泱买了两盒。

　　“好吃吗？”万泱看她因为烫而小口小口吃。

　　“好吃，我吃不了了。”温泠把剩下的给他。

　　万泱很快把她剩的两个吃了，看了眼手机：“啊，哥哥叫我们去他们家玩，你想去吗？”

　　破天荒的，温泠说不想去。

　　万泱开车回家，温泠就吃了一个冰箱里拿出来的巧克力，然后窝在他怀里不动弹。

　　“灵灵要不要陪我去书房？”

　　“要。”温泠今天乖巧得异常，也特别黏人，万泱坐在书桌前面她也要蹲地上来。

　　“不要蹲地上，多累呀，我去给你拿个椅子。”万泱把椅子放在自己旁边。

　　温泠又默默坐上去，万泱悄悄看她，见她只是坐在那里侧耳听他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