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荒唐》徒念

30、第 30 章

　　温泠日夜颠倒的过了两个月，终于可以离开一下，和陈致安飞了一趟美国，温泠不说别人就感受不到，她有多难受，跟不熟悉的男的出远门，她上趟厕所都要麻烦陌生人。

　　“唉。”温泠叹气被他听见了。

　　“怎么了？不舒服？”陈致安用英文跟司机说麻烦开稳点。

　　“你说……他会不会不见我？”温泠是担心。

　　“不会的，毕竟是一家人。”陈致安只知道温川和家里有矛盾才不往来，并不知道真正的理由。

　　然而温泠他们到了他的学校之后，却被校方告知温川已经在半年前退学了，就连他的同学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温泠一出学校就猛一弯腰要吐，找了棵树底下一顿干呕。

　　“喝点水？”陈致安扶着她不敢撒手，他在公司里干了快十年，一毕业就来温氏，当时只是个打杂的，后来慢慢成了助理，再后来温泠觉得自己得有个人帮忙，就选了他。

　　温泠喝了口水，脸色煞白的坐在旁边喘了会儿，默默把瓶子拧上，说：“我们得找别人帮忙了。”

　　“去莫克顿医院，谢谢。”随着车子摇晃，温泠脸色更加苍白，但是下了车竟然也没吐。

　　“嗨，有什么能帮你？”金发的护士总是很热情。

　　“我想找一位杜医生，他是你们这里的实习医生。”

　　“抱歉，没有预约患者是不可以见医生的，你是他什么人？”

　　温泠想了想：“女朋友。”

　　“为啥你说是女朋友她就让你进？”

　　温泠笑笑：“自己猜去吧。”

　　“好像是预约的患者来了，杜，你帮我开门吧。”

　　“你好，今天……”

　　“好久不见，杜小雨。”温泠挂着淡淡的微笑。

　　“我刚刚跟我老师请了假，他给了我半个小时的时间。”杜小雨匆匆跑过来，“这里一般不会有人。”

　　“谢谢。”温泠脸色还是有些白，“我找你，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

　　“我哥哥，他跟我们断绝来往了，我找不到他，但是我爸爸去世了，我们需要他来公司。”温泠摇摇头，略微嘲笑着说，“我快撑不住了。你会帮我对吗？”

　　杜小雨叹口气：“温泠，你总是能抓住我的弱点。我当然答应，等会儿把你哥哥的信息告诉我。现在，我们可以聊点别的了吧？”

　　“什么别的？”

　　“我的诺言啊，我说过要给你治眼睛的。”

　　温泠张了张嘴：“……你治不好的。”

　　“小瞧我？”杜小雨拉起她的手，“Come on，我的老师可是对疑难患者有着狂热的态度。”

　　“我角膜受伤了。”温泠摘下眼镜，朝他笑笑，眼睛仍是一副睁不开的样子。

　　“什么？为什么？受伤了为什么不去治呢？”

　　“治不好了。”温泠有点站不住了，一阵阵头晕。

　　“什么受伤会治不好？除非你整个角膜都剥落了……你畏光吗？”

　　温泠被他捧住脸躲不开，微微把眼睛睁开一点：“已经好很多了，刚开始的时候根本不能见光。”

　　“怎么会剥落？你做了什么？”

　　“小雨，我们别说这个了，我现在……”温泠晃了一下神，突然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就倒在了杜小雨身上。

　　“温泠！”杜小雨一惊，医生的本能让他镇静，“Jackson！Here！I need your help！”

　　来了两个医生帮他把温泠抬上一张病床，他解释了一下，怕她突发了什么疾病，立刻给她全身检查了一下，一个小时后，杜小雨拿到CT结果，是他不能够接受的。

　　“老师，您再看一下，真的吗？”杜小雨眼中满是痛楚。

　　“我很抱歉，杜，我做医生三十年了。”老师朝他耸了耸肩，“而且我相信你这位朋友在中国能够得到的医疗条件并不会太差，对吗？”

　　杜小雨沉默了，点点头：“你说得对，谢谢你老师。”

　　“我想你需要去看望你那位朋友。”

　　“不老师，我想请你再帮我一个忙。”

　　杜小雨坐在她的病床边，看着她的脸，她还是清瘦的样子，皮肤有点不健康的苍白，刚刚老师来看过说，她的眼睛没有什么炎症。

　　杜小雨仿佛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她当年，战战兢兢生怕走错一步，为什么她总是在耍些不必要的心计，为什么总是闷闷不乐，有很多心事的样子……她在一个他不能想象的生活里挣扎着，而他自认为很聪明，却没有帮她，他甚至没有想过拉她一把。

　　是他的错，他不应该认为万泱有权势，觉得自己帮不上忙就别搅和她的人生了，她怕的正是万泱，而他没能明白她的求救，只是看了一眼就离开了。

　　杜小雨听起来仿佛哭过：“你醒了？你的助理说你总是不注意休息。”

　　“你哭了，”温泠反而笑了，“我第一次见你哭呢，或许我要死了？”

　　“不，只要你配合治疗，你可以康复的。”

　　“你是指什么？”

　　“胃癌。”

　　温泠笑得仍然明媚，杜小雨搓搓脸：“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的角膜是健康的，但是它……有被移植过的痕迹，这在美国是违法的，这是私自倒卖器官！我跟他们说你是正常接受的角膜，可是我知道你角膜根本不需要移植！”

　　“给万泱了，他受伤了。”温泠尽量简短地说，“原来美国的医生可以管得这么宽啊，早知道我就不在你面前晕倒了。”

　　“这是犯法的！”杜小雨压低声音吼道，“他强迫你的对吗？告诉我，中国的法律也不会就这样坐视不理的，对不起，我不应该离开你，让你这么多年一个人……”

　　“杜小雨。”温泠笑了起来，抬手拥抱住他，“你有点变了，更加正义勇敢，我为你骄傲小雨，你真的很棒，而我也很遗憾，不能……”

　　温泠不再说了：“是我爸爸，他要求我拿眼睛做交换，保住我们家的企业，我一开始也怨他，但是他告诉我，这是我们的老辈一代代留下来的产业，他不能允许那么多人的心血甚至付出的生命在他手里葬送，我就释然了，反正我这破眼睛留着也白费。”

　　“你释然了？那你为什么会得胃癌？你这么年轻，长期的抑郁心情和不规律的作息造成的胃溃疡反复恶化才会变成胃癌，你……”杜小雨又气又痛。

　　“那好吧，我没有释然，”温泠一脸坦荡，“我心里还恨着他们，这样想的话我现在早就去见上帝了。”

　　“反正你必须配合治疗，你完全可以相信美国的治疗水平，而且非常人性化。我跟老师说了情况，他允许我在上班时间拿一个小时出来陪护。”杜小雨怕她拒绝，“我是医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病人去见上帝！”

　　“不行。”温泠撒娇般晃晃他的手，“我得回去，公司里有好几千人呢，我不回去他们就饿死了，医生怎么会因为救一个人而让几千个人饿死呢？对不对？”

　　“你要是走了，我们就再也不要见了。”杜小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话，刚要反悔就被温泠打住了。

　　“好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温泠坐起来，很郑重地说，“你的诺言兑现了，你给我看了眼睛，你是一个好医生，以后你会救好多人，可是你要知道，生死有命，医生不是神，你能做的是和上帝拉扯，而拉扯不过上帝，也是常有的事。”

　　“杜小雨，不管你以后娶了谁做你的老婆，你一定会对她很好的，我相信真心换真心，可惜我没有真心了。”温泠对他笑着，想到多年前他们一起走在校园里，有些惋惜地说，“我不漂亮了吧。”

　　杜小雨拿胳膊擦擦眼泪：“你很漂亮，你怎么会不漂亮？”

　　温泠抬手摸摸眼睛：“我的眼睛不漂亮了，我老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才多少岁。”杜小雨看着她想扯出一个笑，却又低下头去无声痛哭。

　　温泠抱住他的脑袋拍拍：“杜小雨，我走了，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说着拔掉针头摸出了病房。

　　“老陈，我们走吧，快赶不上飞机了……”

　　杜小雨在她躺过的床脚趴着哭了好久，又追了出去：“温泠——”

　　“你的真心，留点给自己吧。”在大街上，一位医生用陌生的东方话语喃喃念道。

　　“你怎么了？”陈致安看那些医生把她搬来搬去的检查，好像她得了什么大病。

　　温泠一脸无所谓：“美国医生都这样，要不美国看病贵呢？你刚刚买啥了？”

　　“嘿嘿，我早看好了一个钻戒，刚才看机场里有那个店，我就买了，便宜不少呢。”

　　“你要结婚了？”温泠惊讶道，“我能看看吗？”

　　“可以啊。”陈致安掏出来给她，“不是，我们结婚三年了，一直没给她买钻戒，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你老婆一定会很高兴。”温泠笑着还给他，“很漂亮。”

　　拥有了钻戒就会幸福吗？温泠摸摸自己的指节，飞机要飞好久，还是躺下睡觉吧。

　　严漾这次去美国耽误了点时间，得赶紧回去工作，飞机落地的时候是凌晨四点，她让陈致安回家休息，自己打车去了公司。

　　大楼里黑漆漆的，保安估计都在打瞌睡，温泠打开办公室的灯转身想把门关上，背后突然传来悠悠的一声：“你回来了。”

　　“啊！”温泠立刻尖叫一声蹲在地上，死死捂住耳朵。

　　“是我。”万泱掀开盖着的衣服坐起来，“我吓到你了。”

　　温泠眼泪被吓出来了，喘了口气到桌前放下包：“你怎么在这儿。”

　　“我寻思着你应该明天早上到，我在这儿等你。”万泱拿了瓶水给她。

　　温泠拧开喝了两口：“等我干嘛？”

　　“算了，这话我白问，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就想烦我。”温泠打开电脑。

　　万泱低头笑不出来：“我就是……想看看你。”

　　“是的，我没有权力阻止别人看我，尤其是新闻媒体。”

　　“你看见你的新闻了，”万泱跑回沙发上躺着，“其实我也有，这种东西无伤大雅的，反而大众关注度提高了有好处。”

　　“我的照片好看吗？请你以客观的角度看。”

　　“客观，很好看。”

　　“我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相信，好悲伤啊。”温泠处理完几份邮件，发现他好像睡着了，还有几个小时上班，温泠往地上把小毯子一铺睡了。